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熵减文学网 > 都市 > 黄金年代从1977开始 > 第30章 钱校长集中力量办大事(求月票)

仓库屋檐和铸铁栅栏凝着冰溜子,钱进把军大衣领子竖起来往港区里扎。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下得比往常早。

细碎的雪粒子打在脸上像砂纸打磨皮肤,1977年的冬季比2027年冷太多了。

工人们穿上了棉布工装,一个个蓝布领口洗得发白,前襟袖子后背各处都有补丁。

“你是新来的?”斜刺里伸来根皲裂的手指指向他。

钱进抬头看见个满脸油污、气质威严的老搬运工,他的竹编安全帽沿沾着冰碴,袖口露出半截褪色的‘劳动光荣’臂章。

这样他有些吃惊,指着自己问:“啊?我?”

老工人点点头:“嗯,你。”

钱进笑道:“我不是新来的。”

“你上班几年了?”老工人问他。

钱进实话实说:“额,老同志眼毒,我就是新来的。”

老工人笑起来:“我早看出来了,只有新兵才没有棉衣工装。”

“行了,你跟我来一趟饮品区,有急活。”

“今天突然下雪,有些啤酒汽水需要赶紧送去仓库,否则等积雪了路不好走,运送这些玻璃瓶容易摔倒出损毁。”

钱进在车棚被截住,只好支下自行车跟着老工人走:

“同志,你是哪支队伍的?”

老工人说道:“我是于水根队的,这活可不是我们于水根队专属。”

“可今天是紧急任务,不管哪个队都有义务帮忙,你说是不是?”

其实不是这个道理。

钱进早就知道了,搬运工们平时工作太多太累,所以各支队伍都很擅长鸡贼。

是自己的活要尽量让别人干,是别人的活那自己肯定不能干。

但他昨天刚坑了洋鬼子们一个狠的,又收拾了贾有成那走私犯一顿,他心情非常爽。

于是既然有同事找他去帮忙,他就决定帮一把。

饮品区时不时有损毁品,导致地上总是蓄满水。

天热没事,现在天气寒冷,地面结了一层又一层的冰,搬运工确实容易摔倒导致出事。

这样更没有队伍愿意来饮品区干活了,事倍功半!

此时在干活的工人就很少。

钱进往周围看了看,找到一根铁条直接在鞋上缠了几圈。

这类似给车轮上防滑链,能大大的增加摩擦力。

老工人看到后‘咦’了一声,问道:“新来的,你这是干什么?”

钱进解释了一下:“这鞋子我穿好些日子了,鞋底磨平了,很容易滑倒,所以我给它增加点摩擦力。”

“足球运动员在草坪上踢球要穿钉鞋你知道不知道?这就是咱老搬的钉鞋!”

老工人笑了:“哦,这样啊,那看来你是相当有文化的小同志,马上就高考了,你准备考哪个大学?”

钱进摆摆手:“我不去上大学,我啊,这辈子要在咱供销系统里发光发热!”

他这话是随口说的,但却说的是心里话,所以显得格外认真。

老工人却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看。

钱进注意到后问道:“怎么了?”

老工人急忙扭头,说道:“没什么、没什么,那个什么,新来的,你是不是在咱单位有领导亲戚?”

钱进哈哈大笑:“你逗我玩呢?谁家亲戚把家里后生送到甲港当老搬?”

“再说了,我要是有亲戚当领导,你觉得你能指使的动我吗?”

老工人也笑了起来:“是,有道理。”

钱进从兜里戴上套袖,又拿出两个棉布口罩。

自己戴上一个也送给老工人一个:“喏,老同志,戴上这个就不那么冷了。”

老工人拿到这新口罩后翻来覆去的看:“哪来的?这针脚真好,是个好东西。”

钱进暗道当然是好东西,这是他在商城买的复古棉布口罩,一个要两块钱呢。

这话不可能说出来,他就笑着说:“我媳妇缝的,怎么样,好手艺吧?”

“你媳妇好能耐,准是国棉厂的。”又有老工人凑上来看,对针脚赞不绝口。

钱进现在是富豪,很大方,又送出去一个口罩。

老工人看着他连连点头。

钱进暗道装什么逼呢,我又不是你孙子,你一脸欣慰个啥!

一箱箱橘子汽水被装卸工送下船,钱进用小推车开始推。

他推了一车发现轮胎也需要防滑,于是找了麻绳又给小车轮胎绑了起来。

其他老工人看了后啧啧称奇:“咱干了多少年的活,怎么就没这么个心眼子?”

其他小推车单轮也绑上了麻绳草绳。

鞋子有铁条防滑、小推车有麻绳防滑,这样干起活来安全许多。

搬运活是枯燥的力气活,需要力气需要技巧不需要思考。

钱进便回忆昨天晚上的事,盘查有没有失误之处。

他是临时起意想到用假古董坑洋鬼子的,这些白皮太坏了,把港口的工人当傻子糊弄,他不得不出手。

起初他想的很简单,只是买一批假古董拍照,将照片送给洋鬼子,跟洋鬼子直接交易,能坑多少算多少,主打一个出气解恨。

但这样有个大问题。

洋鬼子信不过他一个陌生人,这样会导致对他手中文物古董的怀疑。

恰好邱大勇向他提及了贾有成此人,且提到了贾有成的走私生意跟洋鬼子有关。

钱进立马就想到了,贾有成应该跟这次开鬼市的洋鬼子有联系。

同时他查到了贾有成是民国生人,并总拿年轻时期闯过江湖来吹嘘。

于是钱进制定了个计划。

他先化妆成江湖人物,最合适的就是《鬼吹灯》里的搬山道人。

因为这帮人既是江湖人,又跟古董文物有直接关系。

另外《鬼吹灯》很火,商城里有众多周边,他可以用相关道具来掩饰自己的青涩,降低了扮演江湖人的难度。

就此他耗尽脑中所有文言文细胞,给贾有成写了一封文绉绉的信,骗得贾有成与他见面。

之后他只需要糊弄贾有成就行了,糊弄洋鬼子的工作成了贾有成的事。

靠着鬼神难辨的仿文物古董、逼真的手枪打火机、以假乱真的金条,他成功糊弄住了贾有成。

贾有成为了能拿到高额提成,果然帮他联系上了一心想买文物古董的普瑞斯等洋鬼子。

洋鬼子们信任贾有成,仿文物古董做的又逼真,他们还没有鉴定能力,这样他们不打眼谁打眼?

钱进用文物古董换到了洋鬼子们手里的人民币、外汇券和手枪弹药,计划大概就算完成了。

但这时候他还得给贾有成三成收益。

钱进怎么可能会分给他真金白银?

于是他就利用贾有成对黄金的热忱,制定了个黄金折扣抵收益的新计划。

贾有成贪婪,且没怀疑他的身份:毕竟洋鬼子们去看了他带来的文物古董还全部买走了,这足以证明他东西没问题,身份没问题。

说起来很高兴,这事在两帮人里形成了一个错误但巧妙的闭环:

在洋鬼子眼里,这些文物古董是贾有成朋友所属,值得信任。

在贾有成眼里,是洋鬼子们鉴定了文物古董为真所以才掏钱买下。

这样贾有成没怀疑钱进身份,当钱进表示还有颇多黄金可以低折扣卖给他时,他不出意外的亲自跑回去拿钱了。

而之前钱进拿到钱和外汇券清点的时候,就已经全送入商城上架了。

同时他在商场买了冥币塞进包里扔到外面主动让人监视,大大的降低了外人对他的怀疑程度。

等到贾有成离开,他在阴影里收起金箱子便也离开了。

至此,计划彻底完成。

但没有完美完成。

要说计划能完美完成,应该是他用假黄金换走贾有成回去拿的那6500块钱。

可钱进告诫自己不能太贪婪。

贾有成要是不贪婪,那他这次计划绝对不可能成功。

同样他担心自己太贪婪会导致计划功败垂成:

以贾有成的多疑和谨慎,一旦带钱回来再见到他提供的黄金,恐怕会当场检验真假。

那时候钱进想走可就走不掉了。

要知道当初在防空洞的时候贾有成没有检验黄金真假那是有特殊原因的。

第一是因为事发突然,他被钱进震慑到了,还没有回过神来。

第二是因为钱进占据主动权,只给他接触黄金的机会没给他检查黄金真假的机会,然后便扔到了海里。

如果是要用黄金做交易,贾有成不可能不检验真假。

钱进也是好不容易克服了心中对最后6500元的贪念,见好就收,才能稳妥的回了家。

另外这一趟收获足够可观。

光人民币一共收到了两万四千元:

有九千元是洋鬼子们积攒兑换加上办鬼市赚到的,有一万五千元是贾有成提供的。

另外还有一箱子的外汇券。

钱进不知道洋鬼子们从哪里搞到这么多外汇券。

可他昨晚回去后检查过了。

是真货。

箱子里的外汇券涉及好几个省市,看品质绝无作假。

古人有云,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钱进昨晚上算是印证了这句话。

此外他还赚到了五把手枪、十个弹匣和二百发子弹呢。

堪称是在77年一夜暴富。

最让他满意的是,整件事情里他几乎没有留下关于自己的痕迹。

皮头套、络腮胡和假发他昨晚已经处理了,世界上再没有搬山道人的存在。

唯一一点痕迹存在于邱大勇身上。

贾有成要查只能查送信的邱大勇。

不过这方面钱进也提前做好了准备,他叮嘱过邱大勇要一问三不知。

到时候贾有成也没辙。

毕竟他是走私犯不是治安员。

明面上他不敢找邱大勇的麻烦,私下里他的势力又没有邱大勇的势力大。

总之钱进觉得这次计划从制定到执行已经足够完美。

美滋滋的思索着,他配合其他老工人将汽水啤酒全给送入了仓库里。

期间不断有老工人加入队伍,钱进注意到他们胳膊上都戴着‘劳动光荣’的袖标。

可他不记得市供销总社在甲港什么时候有这么一支搬运工队伍。

疑惑在心中一闪而过,雪粒子还在乱砸。

钱进抖了抖衣服对老工人喊:“老同志,临时任务完成了,我得回去干我的常规任务了。”

老工人冲他笑着摆手:“钱进同志,要是我猜测不错,那我提前恭喜你了。”

其他参与了搬运工作的老工人也冲他笑。

这让他莫名其妙。

怎么个意思?

怎么还恭喜自己?恭喜什么?

他满腹疑惑去了办公室工棚。

没进门先听到工棚里传来哄笑,他推开门,十几个人的热气扑面而来。

搪瓷缸里茶叶沫子浮在表面,工人们都在愉快的喝茶。

看到他进门,胡顺子说道:“我以为今天下雪,你小子偷懒不来了呢。”

钱进说道:“肯定得来,我还没迟到呢,刚才是去饮品区帮忙来着。”

工人们看到了他近乎结冰的鬓角,这事他们再熟悉不过。

大冷天干活太猛,汗水来不及顺鬓角结冰了。

老拐伸手进他后背一摸,震惊的说:“这天气能干活吗?你真去干活了?”

钱进点点头解释说:“我来的时候被一个老工人给截住了,说是饮品区有突击任务,于是我就忙活了一阵。”

“对了拐叔,你的手表暂时还没有要回来,不过……”

“肯定要不回来。”穿羊皮袄的王大头往火盆里添了块炭,火星噼啪炸开,“你要找的贾有成住院了,据说快要死了。”

钱进此时尽量别人让自己跟贾有成联系在一起,于是他默不作声。

可其他人围绕这话题热聊起来:

“那老梆子算计来算计去,把自己算计去医院了吧,听说是心脏出问题了,算计太多,心脏压力太大了。”

“我怎么听说是他半夜去冬泳出的问题?”

“他是爆发什么急病了,我有个朋友在港务局清洁工大队,他说三鬼子吐血了……”

角落里传来咳嗽声。

据说在单位总部有亲戚关系的二彪拎起热水瓶里灌水:

“我跟你们说,三鬼子跟咱没关系,他死活咱不用关注,咱该关注的是——宋鸿兵他出事了。”

好几个人立马贴了过去。

李成功说道:“这不是必然的事吗?美帝客货轮办鬼市,结果就抓到他一个人……”

“不是这件事!你个新兵你懂个蛋子!”二彪鄙视他。

好几个人点头:

“这不是大事,没人承认鬼市的存在,宋鸿兵一没买二没卖,单位不会把他怎么着。”

“他上头有人的,否则你以为他一个懒蛋怎么干到了咱甲港的大队长?”

“鬼市后面还开了,要是上头要严查这事,它还能开?”

胡顺子踢了脚二彪:“到底怎么回事?别哔哔赖赖,给我开门见山、大刀阔斧。”

二彪神秘兮兮地眨眨眼:“他是挪用仓储运输部的资金出事的,记不记得那天他说他丢了照相机?”

“那个照相机的来头肯定有什么说法,嘿嘿,宋鸿兵真把那个照相机给弄丢了,他得给人家赔钱,结果他昏了头,竟然把魔爪伸进了公家账户……”

狂风起,雪粒子突然被吹的杂乱。

胡顺子的心情也很杂乱:“那他完蛋了?”

“绝对完蛋了!”二彪指向办公室墙壁。

锦旗旁边最新张贴了一份红头文件:《关于开展反资本主义腐化作风运动的通知》。

王大头眯着眼睛喝了口茶水,说:“只要上头要查咱们宋大队,那他肯定会完蛋。”

“咱都知道他什么人,这些年下来他克扣咱多少钱、收咱多少礼?想找他办点事,不被他敲下块骨头是休想办成。”

“再一个他平时可没少乱伸手,我听说他家里、他爸妈还有弟弟妹妹、舅子们的家里全都塞的满满当当!”

老拐看向胡顺子。

胡顺子一反常态二话不说,只顾着叼着烟使劲抽。

李成功也注意到这点,傻乎乎的问:“胡工头你怎么了?你也搞贪污了?”

胡顺子:“啊?什么——贪污你妈啊!”

烟头飞了过去。

李成功委屈的说:“那你怎么听了这消息后会害怕?”

“我害怕你妈!”胡顺子没好气的骂了一声,“我是他娘的在盘算自己能上位大队长职务的可能性!”

大家不说话,用露出的笑容做出了回答。

钱进一看这个就知道他没有可能上位。

手下人甚至不去吹捧他。

由此可知……

上午一直下雪。

没法出工,于是有些工人索性回家,钱进也早退了。

他本想回去研究昨晚的收益,结果被告知学习室有事:

缺厕所!

学习室几百号青年聚集在一起,这就是几百个饭桶水桶几百个造粪机器。

当然这些跟钱进无关,备考生们不用他养着,在家里吃饭在家里上大号,一般人是早晚上一次大号就够了。

可是撒尿不行。

特别是钱进为了防止低血糖昏迷事情再次发生,他开始往水桶里加葡萄糖。

这年头老百姓家里都缺糖!

保温桶的热水里加入葡萄糖,备考生们为之疯狂,有事没事就得喝口甜水。

这下子来问题了。

喝水多了要撒尿。

偏偏这学习室是仓库改的,附近没有居民社区,导致没有公共厕所。

他们要上厕所得跑出去一里地。

平时还好,青年们就当学习之余运动一下,可现在下雪了,再跑那么远上厕所就很不方便了。

钱进闻讯而去,此时还下着雪呢,街角几处无人地方便有尿骚味在打转。

“得亏是冬天,要是夏天可麻烦了,这尿骚味能把二十里地外的农民勾过来。”突击队员向东无奈的说。

另一个突击队员蔡振国指着墙根的冰块说:“这是尿冰,得有三指厚吧?”

谁尿出来的不言而喻。

有块冰层里还冻着半张《解析几何》的草稿纸。

钱进看向雪地里的脚印。

在这里小便的男生太多,都走出长征路线来了。

“钱总队,这事怎么弄?”向东问道,“居民投诉到居委会了,魏主任紧急让我找你解决这个事。”

“她说撒尿还不要紧,就怕到了晚上有人在这周围拉屎!”

钱进用鞋子在墙上踢了一脚:“还能怎么办?修!”

“修厕所,大不了刨穿冻土层,咱们怎么也得给教室配上个正经茅房!”

陪同他的两个突击队员全懵了:“啊?”

“钱总队咱们不光要通厕所,这次还要修建个厕所?”

钱进说道:“你们知不知道里面学生叫我什么?”

“校长!钱校长!”

“我不是校长,可大家伙瞧得起我给我起这么个绰号,那我得对得起绰号的内容!”

他直接去找魏香米。

女主任现在把主战场转移到了居委会,她平日里没有特殊会议都不去房管所上班了。

冬天居委会确实挺忙,分煤分冬菜,组织除雪组织救灾,光是大活好几样。

好不容易得了闲暇,魏香米泡了杯茶在办公室里听歌。

钱进敲门,魏香米急忙关了录音机。

看到是钱进进门,她主动给泡了杯茶:“天气冷吧?你有没有去看看你那宝贝学习室的情况?”

钱进点头,递给她一盘磁带:“看过了,得修厕所。”

魏香米打眼一看很吃惊:“呀,是那边的靡靡之音?你哪里来的?”

钱进说道:“甲港前两天有洋鬼子搞了个鬼市,我在鬼市上淘到的宝贝。”

“魏主任你爱听歌,我就给你带过来了。”

魏香米恍然大悟:“外国人在船上办的鬼市?我有所耳闻。”

然后她又笑起来:“你要修厕所找我批条子是吧?怕我不批,拿这个贿赂我?”

钱进摆手:“咱们是一条壕沟冲出去杀敌的关系,要给街道的考生们修个厕所至于还用贿赂你吗?”

魏香米说道:“也对,应该是我贿赂你,得辛苦你们劳动突击队了。”

泰山路的学习突击队教室全城南区都有名气,不少领导干部亲戚家的子弟在这里上课,以至于名声都传到市里领导耳朵里了。

实际上这事是钱进办起来的,可在街道这个层面上、在公家领导干部们眼里,功劳是魏香米这个新晋居委会主任的。

所以现在办好学习室也是泰山路的事了。

魏香米得知钱进愿意带队修厕所,就召集居委会的干部们开紧急会议。

现在这年头街道上要建起一座新公厕,这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能决定的事情。

魏香米主持了会议。

钱进拿出一张张用作业本背面誊抄的纸张,每一张上红手印按得密密麻麻,所有纸张的标题都是一行力透纸背的大字:

恳请街道领导批准为革命后代办实事。

建公共厕所自然得居委会出钱。

会计挺为难:“魏主任、钱总队,现在已经是年底了,咱们一年预算花的差不多了,哪里还有钱修公厕?”

“特别是之前张红波在职的时候,他乱花了不少钱,我估计咱们元旦都没有福利了。”

钱进现在可是财大气粗。

他商城上架了一堆十元大钞呢。

这样他就站起来说:“各位领导、各位同志,我在此立下军令状。”

“学习室厕所不占用咱街道任何财政资源,完全由我和两位兼职老师以及六百位同学负责筹集!”

“我们认为自己的事情自己办,我们群策群力,有信心有能力完成筹款工作!”

会计没话说了:“要是这样,那我赞成为年轻人们修一座公共厕所。”

为了避免被钱进误会自己是跟他对着干,女会计还不好意思的解释了一下:

“其实我堂弟就在里面学习,如果要筹款,我愿意捐两元钱!”

其他领导没话说,纷纷表态要捐款。

因为他们都享受到了好处!

谁也没想过,起于微末的泰山路学习室如今能搞到这个规模。

可以说这已经成了泰山路的一项面子工程,居委会的工作人员都感觉身有荣焉。

甚至宣传干事还表示要大干特干:“要建就建个带沼气的!”

他正了正胸口的‘学习毛选标兵’铜章,从笔记本里找出一张《大众日报》的剪报:

“魔都工人群众用沼气照明做饭,咱们街道为什么不能修个能利用沼气的公厕出来?要废物利用嘛,要积攒所有资源支持社会主义建设工作嘛!”

魏香米笑了起来:“曹干事,沼气池的修建是技术工作,不是那么简单的,我个人来说做不到。”

“如果您能做到,您要是能搞出沼气来,那我肯定给您在市里申请个社会主义新长征旗手的荣誉。”

曹干事不说话了。

其他人哄堂大笑。

魏香米端起茶杯喝了口水,说道:

“既然这样,咱们就通过一下批条内容吧。”

“钱总队已经找专家算过了,起码得红砖两千块,水泥十袋,铸铁管六米——这可是需要去民兵训练场临时调拨的战备物资!”

钱进又拿出一张纸给众人传阅。

这是一名工程师备考生临时给出的设计图:

在学习室东侧的空地上,用红砖砌个带化粪池的简易厕所。

屋顶铺船帆防寒,墙上开窗户透气,其中女厕所十五个坑位,男厕所是五个坑位配两条小便沟。

提议顺利通过。

工程紧急,劳动突击队停下其他工作,全体动工修厕所。

下午教室开始进行匿名捐款。

其中钱进捐两个月的工资,魏清欢、魏雄图各自捐出了一个月的工资!

此外人民流动食堂以小集体的名义进行了大额捐款。

一百元!

于是当天上千块的资金就到位了。

实际上里面有一半是钱进的钱,魏雄图和魏清欢两人根本没钱,都是他出钱两人赚名声赚口碑。

魏清欢还在夜校上班不知道这件事,魏雄图知道后不好意思要自己拿钱。

钱进拍拍他肩膀:“你的钱攒着给你妹妹当嫁妆吧,这个钱我来出,你谁都不要说就行了。”

“我之所以要以你俩的名义出,最主要的原因是204房的归属权。”

“你们毕竟不是泰山路街道的户口,总得付出点什么才能让街道居民们认可你们在204住的合情合理。”

房子是魏雄图的软肋。

204是他的家,他已经感受到温暖的家,必须保住的家。

这样他就感激的说:“那全靠你了,你付出的太多了。”

钱进其实还不好意思呢。

他付出这些是理所应当的,因为他已经把学习室当自己饭碗里的菜了!

那仓库建筑质量真不错,空间又足够大。

所以他一早想好了,等备考生们上大学了,他会以人民流动食堂的名义拿下仓库当办公室。

以后国企改制,人民流动食堂迟早会成为他们这些人的企业。

那时候他想把仓库一起弄到手。

等到海滨市开始发展房地产事业了,这座仓库的价值得以亿为单位计!

当天下午还在飘着雪花,学习室东边热火朝天的干起来了。

镐把、锄头、铁锹尖啃上冻土的火星子,从下水道里惊吓出来好几只老鼠。

刘大壮往手心啐口唾沫,铁镐抡出个满月,虎口震裂出血线!

“这地比钢板还硬啊!”徐卫东叼着烟屁股,烟灰掉进刚挖的浅坑。

他昨晚上了夜班,中午被钱进从被窝里给拖了出来。

有在东北农场下乡的知青来帮忙。

干柴洒在地面上点燃。

红彤彤的火苗舔舐着冰层,融化的雪水混着灰烬渗入地下。

好些人围着火堆取暖。

青年们的脸膛被火焰映照的红艳艳,上面全是对未来的憧憬。

红砖卸车时,连女学生都来帮忙。

她们用劳保手套垫着砖块,在雪地里传成两条长龙。

砖面上‘海窑1977’的印章模模糊糊,落到地上后红彤彤的像给雪地盖了排朱砂章。

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集体劳动。

邱大勇那边得知要给学习室盖公共厕所也赶来了。

他们当中有能工巧匠,带着墨斗线进行现场规划,也根据地质给出建议:

“地基不用挖这么深,建厕所不是盖大楼,你们要往下挖一尺半?就现在这天光挖地基都得两天了!”

有懂土木建设的考生进行辩论:“海滨土质太软,春化后尤其软,地基不够的话肯定有沉降问题!”

知青搬运工说:“没问题的,土质软没错,可下面全是石头层……”

钱进拍板:“特殊时期特殊解决,厕所需要尽快投用,不必那么麻烦了,就下挖半尺得了。”

铸铁管抬来后接入街道的污水管,结果不够长。

邱大勇见此挥挥手,带着几个壮硕搬运工知青就去了他们之前住过的防空洞。

防空洞里有特殊时期遗留的排水管,更长更粗。

但这样跟铸铁管的口径接不上。

邱大勇行动派,抄起瓦刀削掉管口的冰坨子:“小意思,同志们,别愁眉苦脸的,咱们改就是了!”

他在雪地上画了个漏斗状的衔接器图纸,给钱进几个主事的人讲解起来。

有机械厂的工人备考生闻讯而来,这是行家,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衔接器的铸造拼凑问题。

有工人备考生去所在工厂翻出来废铁皮,有人将家里不用的铁管送来,机械厂那边给他们走了后门,天快黑时终于给焊出个异形转接头。

中国传统文化一直讲究人多好办事。

这是真理。

备考生里有好几个知青下乡时候学过瓦工、当过泥水匠,他们的本事在今天派上用场。

在他们牵头下,红砖水泥飞快的结合在一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地基上长出来红墙。

此时天已经黑了,钱进想说第二天再干。

但傍晚时分雪停了,青年们干的热血沸腾、热气冲天。

他们想早点将厕所完工早点能投入使用,这样就可以全心全意备考了。

于是他们拒绝钱进休息的提议,喝一碗热水继续干。

一批青年累了,又有一批青年接上。

别看都是学生,却都有一副干活的巧手。

钱进在这一刻突然明白了伟人指示下的部分含义:

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

这年代的青年们过的很不好,很痛苦,可他们确实变得很强大!

他们同时拥有知识和实践的双重本领。

如果真爆发毁灭级世界大战。

这批人是有能耐再创造一个新世界的!

北风卷着地上积雪往人脖领里钻。

王东、周耀祖等人下班后得知劳动突击队的新任务,顾不上吃饭也赶紧来忙活。

白炽灯被拉了出来。

公共厕所的主体结构建成,有青年顾不上自己冻僵的手指,立马上去抹灰浆,抹的平平整整。

钱进劝说:“差不多看过眼就行了,同志们,咱们是修厕所不是修礼堂!”

青年笑道:“以前我刚下乡的时候,我们那批人用不惯旱厕,生产队就给我们专门修了带蹲坑的厕所。”

“我们的生产队长是个体面人,他要求把厕所修的漂漂亮亮,因为他认为,甭管世道咋变,人总得有个体面地方拉屎!”

灰浆迅速冻结。

接下来就可以在上面写字。

这时候是魏雄图登场。

钱进摸出瓶红漆递给他大头毛笔,他单手抓笔在墙上写下‘厕’字。

最后一笔没刹住,红漆顺着砖缝流下来,倒像给寒冬划了道血口子:

向寒冬宣战!

创伤寒冬!

战胜寒冬!

剩下的是收尾工作。

仅仅12个小时的时间,一座厕所凭空出现!

钱进最后拎了白酒过来,青年们都带着搪瓷缸和茶杯来喝水,于是也就有了酒杯。

一人一小口白酒。

雪停,阴云散开。

皎洁的月光又洒落下来。

钱进举起酒瓶说道:“同志们、同学们看到了吗?”

“只要你是月亮,阴云就不能永远的遮住你!你只要有光,那迟早还能遍洒大地!”

“祝你们在大学一帆风顺,干杯,各位同学!”

瞬间,“干杯”的呼声震动屋顶积雪激荡。

好些人跟好友手掌紧握。

他们守着一座注定以后会被人嫌弃的厕所,却像是看到了一座象牙塔。

魏清欢独自倚在电线杆上安静的看钱进。

她想,自己一生都忘不掉这样一个身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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