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熵减文学网 > 都市 > 黄金年代从1977开始 > 第26章 搅乱鬼市,浑水摸鱼(求月票)

十点整,一艘漆着‘ES2-S-Free’白漆字样的铁壳巨轮鸣着汽笛靠岸。

晨雾散尽没多久,能看到甲板上影影绰绰站着很多人。

有金发碧眼的女郎裹着貂皮,有强壮粗俗的水手叼着烟卷,还有几个穿西装的老头正满怀兴趣的打量港口。

码头上也站着很多人。

有穿深蓝劳动布工装和绿色旧军装的装卸工蹲在缆桩上,有身穿深蓝劳动布工装和绿色旧军装的搬运工们抄着手,还有穿绿色旧军装的航运水手。

他们当中有人没见过外国人,这次是来看稀奇的。

但更多的人是寻找机会上船闯鬼市。

洋鬼子组织的黑市。

胡顺子给众人放了短假,带着搬运工们找了个好位置往船上看。

魏雄图跟在钱进身边,他有些担忧,低声问:“咱们得罪了宋大队,你说他现在会不会躲在哪里盯着咱们?”

“一旦咱们去闯鬼市,他趁机报警抓咱们,到时候咱们可就有麻烦了。”

钱进安慰他说:“这个你放心,他没有这胆子也没有这能耐。”

“你不知道洋鬼子的黑市为什么可以堂而皇之的存在吗?因为根据国际法,船只被视为所属国的拟制领土,就是国家领土的延伸部分。”

“这种情况下他们在船上搞黑市交易,只要别涉及到太过分的违禁物品,仅仅是交易些衣食住行的商品,那港务局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拐也安慰他:“小钱说的这些我不懂,但我知道宋大队也会上去参加交易。”

“就算他不去他也不敢举报,这是牵扯到多少人的黑市,要是被他给捣毁了,你以为大家伙会放过他?”

魏雄图恍然的点点头。

钱进也有疑问:“老拐,咱还带了点东西可以上船搞交易,我看很多人是空着手的,这样他们上船能干嘛?”

老拐嘿嘿笑:“多数人不是准备立马闯鬼市,他们是想来看看这个船会不会办鬼市。”

“其实咱们也是这样,先看看人家办不办鬼市。”

“要是办了鬼市,那咱就不着急了,这种大船不会马上走,鬼市会持续上几天时间。”

“今天大家多数空手,上去先看看货,后面几天带上东西了才是闯鬼市的高峰期。”

“给你俩提个醒,这些洋鬼子喜欢金银珠宝老物件,越老的越喜欢,什么古钱银元金银器比咱的钱好使……”

钱进乐了。

这是来抢生意的了?

不过似乎也来了可以给自己打掩护的了!

老拐继续给两人介绍。

海滨港的国际港是大港口,每天都有来自国外的船只停靠每天也有发往国外的货船入海。

但这些船中只有很少的会办鬼市。

一般的船因为船员少、可交易物品少,办不起鬼市,这种情况下船员水手们往往会跟固定人员搞走私。

只有客船或者客货两用船才能达成办鬼市的条件。

可因为国家政策,现在外国人要进入大陆很麻烦,所以客船很少。

而根据胡顺子得到的小道消息,这艘ES2-S-Free号船就是客货船,很可能办鬼市。

小道消息往往很准。

船只停靠后,港口广播正播送《全国教育界人士集体会议公报》,广播声很大,却盖不住美帝船上飘来的朋克摇滚乐。

这艘客货轮在船头架起了高音喇叭,摇滚乐嗷嗷的在海面上飘荡。

胡顺子可不知道这劲爆音乐大有来头,他松了口气,兴奋的说:

“怎么样?我就说我不会坑你们,洋鬼子开始鬼哭狼嚎,这说明要开鬼市了!”

港口工人们听不懂当下打遍全美音乐圈无敌手的摇滚乐,他们觉得这是外国鬼叫。

而外国船员们往往用这种音乐当鬼市开场音乐,于是更要把洋鬼子的黑市叫鬼市了。

魏雄图对老美高音喇叭放音乐的做法很不感冒,怒道:“这是意识形态斗争!他们故意放这么大声的!”

港口广播站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港口所有大喇叭声音猛增,放起了《工人阶级硬骨头》:

“工人阶级硬骨头,跟着领袖我们向前走。”

“胸怀祖国放眼世界,革命的路上决不停留,高举红旗勇敢前进,我们是新时代的火车头……”

就在工人阶级的注视下舷梯打开。

一些工人同志便急匆匆上船。

为了防止有人黑上船,舷梯只通往一个封闭的底舱。

钱进跟着人潮挤进底舱,闻见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水手在里头支起折迭桌,塑料布上摊着肉罐头、咖啡豆、牛仔裤、电子表等等各类物资。

钱进随意打量,看到了一排的黄铜外壳防风打火机。

这些火机上印着裸女,在国内根本拿不出手,可是却依然有很多人兑换。

老拐瘸着腿挤到一个烟酒摊位前。

他撸起袖子将崭新的手表交给个谢顶中年白人,冲着一条条万宝路香烟比划着说:“要这个,换十条!”

钱进去看热闹,问道:“你换外国烟干什么?”

人声嘈杂,老拐大声说:“过年走亲戚有面子,在黑市有市场,能换好东西。”

钱进点点头。

谢顶洋人也冲老拐边说边比划,他的脸上带着微笑显得很友好,说话腔调也彬彬有礼。

但钱进听到了他一开口的称呼是‘沁克’!

他的英语水平很烂。

可Chink这个词却听说过,因为互联网时代时不时就有新闻说美欧某个国家的明星或者运动员用这个词来蔑称国人。

另外谢顶白人口中频繁出现了‘法克’、‘雪特’这种词汇,他还听到了熟悉的‘son-of-bioch’!

老拐显然听不懂这些词,还因为对方客气的姿态而更客气的点头哈腰:

“同志,我这块表是好东西,我们的名牌货,它能用五十年不会坏,所以我只要十条烟卷绝对不过分……”

“如果不行那就八条,这是底价,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

两人沟通不了。

秃顶白人招招手把一个亚裔叫来,指着老拐开口还是‘沁克’这个发音。

亚裔是翻译,他笑着帮两人翻译同时看了看老拐的手表,最后对秃顶白人点点头。

秃顶白人露出笑容,将六条烟卷推了出去。

老拐用粘着海盐的工作服包起烟卷,满脸笑容。

钱进随意的问翻译:“同志,这位外国同志总是说法克、碧池,这两个词什么意思?”

翻译笑道:“法克是你好,碧池是朋友。”

钱进恍然大悟,搂着翻译竖起大拇指:“法克,碧池!”

翻译笑着回:“法……”

“法克,碧池!”钱进又对着秃顶白人说道。

秃顶白人拉下脸来,翻译急忙跟他挤眉弄眼的解释。

听完翻译的话,秃顶白人哈哈大笑也冲钱进竖起大拇指。

不等他开口,钱进带着老拐离开。

李成功兴高采烈的找到两人,说:“拐叔你换了香烟?正好,我有打火机,回头你吸烟的时候我给你点一支。”

他展示手里的防风打火机,爱不释手:“看,纯铜材料,绝对的好东西。”

钱进接过打火机看了看。

第一时间皱起眉头。

他接触过纯铜防风打火机,他给刘家生产队送过一批次这东西。

纯铜打火机是很沉的,手感很好。

可是这打火机不对。

它也挺沉,但比纯铜打火机有差距。

钱进看打火机底下。

隐约猜到了猫腻:

这不是纯铜打火机,这是用铜皮包裹的塑料打火机!

因为这打火机底下没有补气孔。

这样只有两个可能:

一,这是一次性打火机。

二,这打火机被进行了二次加工,用铜皮包住塑料机身冒充铜制打火机。

钱进不知道当下有没有出现一次性打火机,但他知道现在塑料打火机肯定在欧美已经广泛占领市场了。

因为他曾经在商城看到过一款复古塑料打火机,上面喷涂的都是1973这个年份,商家的解释是塑料打火机出现于1973年。

他问李成功:“你用什么兑换了这打火机?”

李成功笑道:“我买的,花了十块钱,但不用票。”

十块钱!

十天工资!

钱进问道:“能不能退?”

“为什么退?”李成功疑惑。

钱进在这里不便解释,就说道:“你相信我,它不值十块钱……”

此时旁边传来惊呼声。

他们纷纷看过去,原来是一个穿花衬衫的白人叼着雪茄踢翻了一个箱子。

这里面全是杂志,封面女郎们袒胸露乳、穿着丝袜高跟,摆出了一个个魅惑姿态。

工人们脸红了。

他们如同看到猛虎蛇蝎,一边猛看一边躲避。

这是当下绝对不能碰的东西。

但有人胆子大。

两个青年跟花衬衫拉了翻译凑到一起热聊了起来。

钱进回过头来想提醒李成功,但此时李成功已经不见了。

倒是魏雄图找了过来。

魏雄图拉了他一把着急的说:“我看见宋鸿兵了!”

“我一直没敢进来,而是待在舱门口,然后看到宋鸿兵上船了,康信念还跟他待在一起!”

“你说会不会是康信念给他通风报信来抓咱俩?”

钱进正要说宋鸿兵可能也要闯鬼市。

结果听到了康信念跟他混在一起的信息。

这就有鬼了。

钱进从挎包里拿出墨镜戴上,借着人群的掩护出底舱门回工作岗。

现在他们一队人都去闯鬼市了,他便进办公室锁门,将金箱子拿出来下架了暂时存放在商城里的皮头套。

假发、皮头套配上墨镜和大胡子,换上一身新工装,他摇身一变,任是谁也没法将他跟钱进形象联系在一起。

这样他在上船可就谁也不怕了。

重新回到底舱,此时人更多了。

他在角落里发现了两只手紧紧攥着挎包的宋鸿兵,然后又看到康信念在不远处,正翘着脚尖四处看。

钱进见此感觉到有奸情,就随着人群混了过去,靠近宋鸿兵假装到角落里数钱。

宋鸿兵警惕的看了他一眼,但也只有一眼。

看到他满脸横肉和络腮胡后,便立马转移视线看别的地方。

不多会康信念回来了,满脸沮丧:“没找到啊!”

宋鸿兵很不高兴:“你确定他们俩上来了?”

底舱里很嘈杂,两人看到周围没熟人,说话压不住声音,旁边的钱进听的清清楚楚。

康信念急忙说:“绝对上来了,刚才我还看到小魏来,但这么长时间了,估计已经下去了。”

宋鸿兵把手从挎包里拿出来,恨恨的说:“算他们逃过一劫,本来想拍他们照片给领导、给工友们都看看,好好办他们一次!”

“那刚才看到小魏的时候怎么不拍?”康信念问道。

宋鸿兵跟看弱智一样看他:“拍什么?拍他闯鬼市有什么用?”

“他们到时候说来调查取证,我的照片反而成了他们深入虎穴的证据!”

“所以必须得拍他们交易的时候,拍他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时候,这样才能落实他们这两个缉私先进私下里却在搞走私的罪证!”

康信念恍然:“高,宋大队你真是高。”

他又积极的说:“要不然你把相机给我,我帮你拍,他们俩不知道我是你的心腹,不会防备我。”

宋鸿兵白了他一眼:

“你可拉倒吧,这相机是珠江7型双反相机,由羊城照相机厂仿制德棍货做成的国内最先进相机,知道多少钱吗?”

他伸出一个巴掌。

“五百元?”康信念吃惊,“真是够贵的,我听说海鸥-DF1是380元一台。”

宋鸿兵冷笑:“是两千五百元!你不吃不喝攒五年才能攒出这个钱!”

“你通知我这俩小子闯鬼市的消息太匆忙,我来不及找一台合适相机,就好不容易找了个重要人物去借出来这台贵重家伙。”

“你要是给我碰个三长两短,我得弄你个七零八落!”

康信念震惊。

这下子给他相机他也不敢去碰。

钱进听明白了怎么回事,顿时冷笑一声。

他去找忙到脚不沾地的翻译,撞了一下后递给他一个眼神:

“Bro,你们有麻烦了。”

“看到那边两个人了吗?他们是暗访的记者,他们要拍你们的鬼市登报!”

“如果不信你去翻他们挎包,里面有一台很好的照相机……”

如今好莱坞已经在全球声名鹊起。

虽然因为苏俄的对抗还不能收割全球票房,却已经足够养活发达的狗仔队伍。

美帝人对记者的理解跟现在的国人完全不一样,七十年代已经是妓者了——这些人没有节操,只看利益。

于是听说有记者来偷拍,翻译顿时急了,赶紧去找了一个穿军靴、叼雪茄的板寸白人壮汉叽叽喳喳。

钱进抱着膀子看热闹。

不出预料。

白人壮汉给身边两个手下使眼色比划了几下动作,三个人顿时包抄了角落。

偏偏此时宋鸿兵还在踮着脚左看看右看看,那架势跟急于寻找新闻爆点的记者差不多。

壮汉秉持着美利坚正星条旗红脖子能动手不哔哔的优良习俗,上去给他肚子喂了一记硬拳!

宋鸿兵嗷一嗓子变成了人形鹰爪虾。

壮汉趁机夺过他挎包打开看,一把从里面拿出台崭新的相机。

康信念护主心切冲上去:“你这洋鬼子干什么?你怎么能打人……”

另一个白人壮汉掐他脖子将他顶在船舱上。

现场混乱。

工人们看到洋人竟然敢动手打自己的同胞顿时怒了,撸起袖子要往上冲。

老美横行全球可唯独在东亚半岛的38线上吃过大亏。

此时两国尽管已经建交,可宣传没有跟上,于是在中国人民眼里,美帝鬼子依然是敌人。

搬运工和装卸工全都是一等一的壮汉,他们怒目而视亮肌肉,三个白人壮汉又慌了。

翻译赶紧喊:

“同志们同胞们不要误会!这两个混蛋拿着相机,他们要拍下你们地下交易的样子去举报你们!”

这话纯纯是泼脏水。

却猛猛的有作用。

钱进为翻译竖大拇指。

是个狠角色。

他一句话扭转了局面。

本来要为同胞仗义出手的工人们闻声色变,或者捂着脸跑路或者冲宋鸿兵两人喊:

“叛徒工贼间谍!”

“揍死这两个BYD!”

宋鸿兵和康信念有心解释却无从解释。

因为前者被一记老拳打的现在还喘不上气来,后者则被红脖子掐着脖子摁在墙上只会喊‘我不能呼吸’。

现场有些混乱。

钱进决定添一把火。

他知道只要翻译跟宋鸿兵两人一对话就能发现真相。

于是他掏出强光手电转着圈的乱照。

这下子乱套了!

底舱很暗甚至可以说是关上门完全黑暗,全靠每个摊位上挂着的小瓦数灯泡照明。

强光手电如煌煌大日,一圈照过后周围的人被晃花了眼,捂着眼睛嗷嗷叫着乱窜。

钱进趁机抓起旁边卖火机摊位上的所谓纯铜打火机,跟摔炮似的使劲往地上砸。

“砰!砰!砰!”

响声接连不断。

打火机全炸碎了。

钱进见此更确定李成功是上当了。

纯铜打火机因为外壳足够厚实、足够结实不会爆炸,并且这年头纯铜打火机往往使用煤油做燃料也不会爆炸。

这些他在当初买打火机时候是研究过的。

容易爆炸的是塑料打火机,因为这玩意儿里面不用煤油做燃料而是用丁烷!

丁烷塑料打火机是未来的发展趋势,这东西最大缺点就是爆摔会爆炸。

响声四处起。

治安特别乱。

三个红脖子也慌张起来,因为他们是来专门维持治安的保安。

三人扭头看,钱进就重点照顾了一下国际友人,用手电直接照三人。

这下子轮到他们仨红脖子嗷嗷叫了。

强光直照眼睛暂时失明,收拾宋鸿兵的红脖子便扔掉照相机捂着眼睛蹲下了。

钱进抓住机会上去抢走相机,往挎包一塞顺着人流往外跑。

都用不着他做什么。

潮水般涌动的人群就把他送出去了。

今天的鬼市显然开不成了。

钱进很乐呵。

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

这帮洋鬼子根本没打算好好做生意,就是想他娘坑港口工人的钱和东西。

所以能搅乱这锅粥是好事。

更好的是他把宋鸿兵借出来的相机给夺走了。

钱进仔细琢磨,觉得自己还是有妇人之仁。

相比宋鸿兵害他的手段,他的反制手段太温柔了。

宋鸿兵是想让他身败名裂。

这年头身败名裂的后果很严重,基本上就是生活无望。

他只让宋鸿兵赔钱了事,当然赔的有点多,2500元……

下船之后,钱进找暂时无人的仓库换下行头。

等他再出来就可以看戏了。

刚才他在底舱用手电只是大略转了一圈,里面的人也只是被闪花了眼睛或者出现了短时间视力下降的问题,并没有大碍。

他们离开底舱后很快恢复了正常,于是没有离开,又聚集在码头上看起热闹。

缺乏娱乐生活的年代,国人可太爱看热闹了,一起看客货轮的舱门方向。

钱进也向那边看,却只见一堆人的后背;颈项都伸得很长,仿佛许多鸭,被无形的手捏住了的,向上提着。

静了一会,似乎有点声音,便又动摇起来,轰的一声,都向后退;一直散到钱进立着的地方,几乎将他挤倒了:

原来是警方来人了。

事情牵扯到外国船只,港口的治安分局赶紧派精兵到来查看情况。

手电灯扫过,里面是满地狼藉:

摔碎的酒瓶子、踩烂的电子表、撕烂的杂志、还有践踏过的衣服……

这下子怎么查?

船上的美帝水手们不承认自己开黑市,就说是他们内部搞party的时候有喝多的水手打起来了。

而港口的工人更没人会承认自己上过外国佬的船,治安员一问他们三不知:

“啊?什么?”“我不懂啊!”“瞎说!”“不可能!”

只有宋鸿兵哀嚎着拽住一个治安员的手流下绝望的泪水:

“同志同志同志!我的相机丢了,我、他妈我相机被他妈洋鬼子给他妈抢了!”

“在哪里抢的?”治安员问。

宋鸿兵叫道:“就这个他妈船上,就在你们他妈进的底舱里!”

“有个他妈洋鬼子打我肚子一拳他妈抢走了我的相机,那相机是珠江牌的啊……”

“先别说相机牌子,你先说说你为什么会带着相机进入外国船的底舱?”治安员严肃的问。

宋鸿兵慌了。

可2500元面前他顾不上找完全理由,实话实说的喊:

“他们船上办黑市,我们单位有两个员工参与了,我想拍照片抓他们的证据法办他们!”

周围没走的工人一听气恼了。

嘿。

那假洋鬼子没撒谎,这孙子真是个叛徒,他竟然想举报闯鬼市的工友!

至于他要举报哪两个人根本没人在意。

因为面对举报者,所有闯鬼市的人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个阶级的战友。

阶级斗争不分对错。

工人们纷纷冲他骂骂咧咧。

宋鸿兵才不管这些呢,他只想找回相机:“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挨了一个洋鬼子的打、他还抢走了我的相机!”

“不信你问这些人,他们……”

他手指哪里,哪里的工人往后退。

宋鸿兵气得跺脚,喊道:“我的手下康信念!康信念他跟我一起上船的,他也挨揍了!”

有治安员把康信念找来。

康信念一听治安员的转述就急了:

“哎同志,可不敢乱说啊,我是市供销总社仓储运输部的老工人、老模范,怎么可能上洋鬼子的船、进洋鬼子的黑市?”

“我今天一直在干活,不信你问我工友,我们都是哪里没去,一直在卸货!”

他在来路上就知道治安员找自己干什么,所以想通了应对之策:

决不能承认自己跟洋鬼子的黑市有关系。

得罪宋鸿兵不要紧,宋鸿兵没有权限把他开除更不可能送他去坐牢。

要是承认进过洋鬼子的黑市,那到时候被抓了典型肯定会被单位开除甚至会去坐牢。

孰轻孰重,他这种老狐狸很清楚。

宋鸿兵欲哭无泪,只能跳脚骂他:“康信念,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我他妈白栽培你了!我草你姥姥!我日你祖宗……”

“我的珠江牌相机哟!”

钱进混在人群里看热闹,看的眉飞色舞。

忽然有人捅了捅他的屁股。

钱进大惊回头。

看到是邱大勇冲他挤眼睛。

这让钱进心一紧。

邱大勇这架势不对劲啊,此时此地这么神秘兮兮的挤眼睛,好像是他知道什么事似的……

挤了眼睛,邱大勇把钱进拉走,离开人群到了一处冷清无人的空仓库里。

“有什么事?”钱进问道。

邱大勇低声说:“有点大事,我自己做不了主,也指望不上手下的兄弟姐妹,所以我想到你有本事有人脉,想找你参谋参谋。”

钱进一听松了口气。

这货不是凑巧发现了自己什么秘密。

他点点头示意邱大勇开口。

邱大勇依然保持低声:“有一帮人联系我,他知道我日子过的艰难手底下又有一帮兄弟姐妹,所以想联系我干走私的买卖……”

钱进心里咯噔一下子。

邱大勇这伙人是不是就在此时下水了?

青勇盟确实涉及了走私生意!

随着他深入话题,钱进面色严肃起来。

历朝历代港口码头和外海都是走私重地,这种事是猴子身上的跳蚤,抓不干净。

海滨港是大港口,这里表面上风平浪静,私下里却是暗流涌动。

工人们看起来安分守己,其实多多少少都干了走私的活计。

走私链中,搬运工是相当重要的一个环节。

可钱进前段时间成功扫了一个大型走私团伙。

他并不知道这件事牵扯有多大,实际上政府很重视这件案子,甚至从省里调了精英人马来帮忙。

最近的日子里,港务局、治安局联合整顿走私买卖,让很多团伙不敢肆意下手。

然而总有胆大的。

有外地团伙需要将黑货转移到海滨地界,他们人生地不熟,就想在当地找走私搭子。

邱大勇因为勇武有力加上手下兵强马壮而进入他们的视野。

钱进能看出来。

邱大勇心动了!

他抽着烟闷声说:“只要我们能插手进去,一个月弄个两三千块不成问题。”

“到时候兄弟姊妹们分一分,不能说大富大贵,但肯定衣食无忧。”

“钱哥,你说我要不要冒险?”

这是很严重的事情。

有组织违法犯罪行为!

钱进问道:“你怎么想的?”

邱大勇靠着墙壁低下头,说道:“我们弟兄现在日子真不好过,虽然来了城里,却不是城里人。”

“钱哥你好心帮了我们忙,让我们好歹有个地方住,否则你看见了,我们都是住防空洞的!”

“你知道我们跟其他队伍起冲突,他们都是怎么讽刺我们的?他们叫我们大土耗子!”

说到最后,他气的手都颤抖。

钱进问道:“你手下有兄弟姊妹要高考,他们水平还不错,有较大机率考上大学,你知道吗?”

邱大勇沉重的点头。

这就是他为难处之一。

他们这伙知青是一个团队,要是有人考上大学有人从事犯罪行为并且伏法,那考上大学的知青必然受到牵连!

钱进拍拍他肩膀:“我知道你们现在日子过的不容易,可是大勇哥,日子难过咱们想办法把它过好。”

“我不是说假大空的话……”

“我明白,”邱大勇还是很服气他的,“钱哥你不必解释,我信你的。”

他入城之后如同溺水之人,实在没有根救命稻草可以抓!

如今有救命稻草出现了,那就是钱进。

钱进说:“好,那我就给你讲个大道理。”

“你和你的兄弟姊妹们都年轻,这辈子还长着呢,一旦从事了违法犯罪行为,确实短时间里日子好过了,可后面长时间里呢?”

“先不说会不会被法办,就算你们侥幸没被法律制裁,光那种担忧未知下场的恐惧感,你认为你们能承受得住?”

“我希望你能带着兄弟姊妹走正路,我愿意竭尽全力的帮你们!”

“或许我能力不大,帮你们不多,让你们走的不快,可只要在正路上前进就是好的,对自己好、对家里人好以后对老婆孩子更好!”

邱大勇使劲挠了挠头皮,狠狠点头:“明白了,我鬼迷心窍了!”

“钱哥你点醒我了,我不能领着兄弟姊妹们走歪路啊!”

钱进搂着他说:“你信我,我一定想办法让你和你的兄弟姊妹们走上一条好路子。”

邱大勇感激的点头:“钱哥,我绝对信你,我以后带兄弟姊妹们跟你干!”

“其实我知道你会引领我走正路,就是找你来点醒我。”

钱进看到他现在还很听劝,大为欣慰。

希望青勇盟能被他扼杀在襁褓之中。

同时他也问了根源:“是谁要把你发展进走私链里去?”

邱大勇说:“是甲港清洁工大队的队长贾有成,我跟他打过几次交道,那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

“据说甲港黑市能办起来跟他有关,还据说洋鬼子的客货轮在甲港办鬼市也跟他有关。”

钱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甲港还有这么牛逼的人物?

那得见识见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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