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象殿内外皆在厮杀,枪戟往来,混乱异常。
这等要命场面,无有几人敢分神游目。
故而宇文成都死在殿角,只有少数人瞧见。
宇文化及与宇文智及也未能及时察觉,他们的目光,被善母、林士弘这两人的大战分走一些。
二人心下惴惴,成象殿的局势已然超出掌控。
善母本是一锤定音的人物,只要她在混乱中出手,对杨广是擒是杀,都是一念之间的事。
哪里想到,军中还藏有这等狠人,竟能与她相斗。
早知如此就不该托大摆弄说辞,应早些将杨广拿下。
现在,已没时间懊悔。
宇文化及屏住呼吸,将冰玄劲用到圆满,他劈掌打出爆鸣,冷飕飕的劲风似旋出一股冰寒风暴,把那韦公公拂尘上的甩劲卷向张须陀。
韦公公不知是吃力还是配合,拂尘顺势而扫。
张须陀握紧长刀中心,双手快速轮旋,长刀转如风火轮,把逸散出来的冰玄劲气格挡在身外。
宇文化及的冰玄劲已是大成,他具现出的劲力远非宇文智及能比。
作为大尊新任的尊教原子,此时毫无保留,用出了御尽万法根源智经上的一系武学。
智经阐述虚实相转的武学奥秘,易融入各般法门。
且还有一大功效,一旦有修炼此功的天赋,进境会远超寻常武学。
大尊三十余岁便有此功力,正因其与智经天然契合。
此刻宇文化及心急之下忽然爆发的这一击,委实超越寻常人对他的认知。
韦公公见冰玄劲成连绵之势,心中诧异。
于是把手中拂尘前段的马鬃毛抖散成盾,每一根鬃毛飞丝都有他的精微真气,将冰玄劲气切成碎片。
可这武功诡异邪门,能把空气变成铜墙铁壁。
宇文化及的冰劲虽散,却化气为冰,被韦公公真劲一切,顿成无数冰片寒流,密密麻麻成了暗器卷向独孤盛、杨广所在。
见此机会,宇文智及一刀朝杨广方向递送,欲要将歪倒在龙椅旁的杨广拿下。
张须陀却横扑而上,不顾冰劲割体,呵气一刀斜斩其腰,逼得宇文智及大骂一声收刀回防。
独孤盛受了冰玄劲气波及,司马德勘一枪捅来。
他这一枪的动作不易察觉,虚虚一点,看似不着力,然手腕和前臂猛得抖动发力直奔咽喉,戳入空气唰得一响,乃是出其不意的点枪杀招!
独孤盛如他所料,举剑防住上身空门要害。
“让开~!”
司马德勘怒声滚滚,枪身弯出半圆弧度几要折断,真劲随枪崩闪弹打在独孤盛的剑面上。
这骁果军第一高手的强横劲力,直接把独孤盛打得气血翻腾连退半丈。
他退的每一步,都把成象殿地上的石板踩出由深到浅的脚印。
卸了力道,可是已离杨广有一定距离。
“陛下,快至我枪下,微臣可保你一命。”
司马德勘就要得手,笑喊一声如饿虎扑食般扑了上去。
独孤盛与张须陀齐喝住手。
却有一道身影抢在他们之前,一剑上挑,把司马德勘的枪尖从杨广面前挑走。
枪尖朝上一戳,把杨广头上的冠冕打落,以致披头散发,失了帝王之相。
瞧见周奕的碧落剑气洒开,韦公公惊异地瞧了独孤盛一眼。
除了独孤老奶奶,这独孤家竟还有这等隐藏高手!
别说是韦公公,自认为对独孤家完全了解的宇文家兄弟,也变了面色。
那一柄剑绕着司马德勘的长枪如灵蛇一般往前兜旋,剑招灵动巧妙又处处带着碧落剑法的痕迹,却有着独孤盛全然没有的天马行空。
司马德勘望着剑锋逼近,他被近身缠斗,第一时间想的便是化解对方兵器的进攻路线。
进而控制对方兵器,为刺、扎创造机会。
一双大手精密配合,手腕灵活转动,枪尖做连续螺旋式的缠绕绞枪动作。
他这一身枪法经历战阵厮杀,千锤百炼之下,每一个动作都暗藏杀机。
可越是绞枪,司马得勘的心中越是没底。
他处于守势,想变作攻势,必须冒险出手打断对方节奏。
然而每次想爆发杀招,长期杀伐锻炼出来的战斗本能便传来一种奇怪感觉,似乎在警告他,一旦变招,立马就是死路一条。
可是,再不变招就来不及了。
独孤盛又提一口真气,随着周奕一道杀来。
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各被牵扯,一时间腾不出手。
听得司马德勘怒吼一声:“臭小子,你自己找死~!”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何况是他这样的护驾高手。
想凭话语给周奕制造压力,全无用处。
不过,周奕却也目色一凝。
他感受到一股奔着他来的杀机,虽然一闪而逝,却真实存在。
司马德勘不知周奕想什么,他先是一记乌龙扫尾,接着太阳穴四周青筋快要撑开面皮。
他将全身内力毫无保留地灌注于枪身,尤其集中于枪尖与枪身前段。
大叱一声,那长枪如雷霆万钧般向上崩挑,以崩开山岳的气势挑起周奕手中长剑!
下一刹那,真气在任督大转,双臂肌肉鼓起撑开甲胄,猛得朝下一压。
急促如天雷轰顶般猛烈劈枪!
这一招内力消耗极大,那枪未至,凌厉无匹的劲风已将地面划开沟壑,空气仿佛被撕裂!
然而,他如此发劲,就逼得周奕不得不出辣手。
红尘步法突然变快左右飘闪,枪势虽烈,却一个恍神间擦着周奕的衣角划过,气劲错开,把后面几名围上来的禁军扫飞跌入乱阵。
这时再没时机收枪,司马德勘做了最果断正确的选择。
把长枪一丢,身体横移至宇文智及处。
可那道身影如影随形,提前看透他的动作,一步踩得比他三步还远。
下一刻,一剑闪过!
宇文智及脸上一烫,被一蓬热血溅湿面颊。
他带着惊悚之色朝身旁瞥去一眼,司马德勘胸口处一道狰狞剑伤,正冒着缕缕热气。
这是因他过力运功,把血液激得沸腾。
由此可见,这位骁果军第一高手,拼尽了全力。
宇文智及看向周奕,心中全是忌惮。
“你”
司马德勘的眼睛瞪圆,只有他自己明白眼前这青年书生有什么样的手段。
“司马将军,现在是谁找死啊?”
司马德勘听罢,又“你”了一声,往后栽倒。
他倒地时看到龙椅旁的杨广瞩目望来,似在讽他这个反贼造反不成先死一步。
君臣二人对视了一眼。
司马德勘最后一口气咽下时,没有再管周奕,而是对杨广道:
“陛下.臣.臣在下方等你”
杨广笑道:“你这反贼,替朕备好阴马、阴兵。”
司马德勘闻声闭上双目。
他这般一死,立刻引发骚动。
张须陀摆脱冰玄劲,声传成象殿:“反贼司马德勘已死,左翎卫大营还不速速放下兵刃!”
独孤盛也聚气喊道:“贼首已死,投降不杀!”
宇文智及大喊:“投降必死!投降必死!给我杀,杀回关中!”
他喊话时,也急忙看向宇文化及。
成象殿不能再待,为今之计,只有杀出宫城,调集骁果大军,再与尉迟胜会合。
司马德勘一死,宇文阀一方已弱了心气。
韦公公开始懈怠看戏,做出保护杨广的样子,任凭张须陀、独孤盛对宇文兄弟出手。
四大护驾战成一团。
就在这时,成象殿中的一具尸体忽然动了。
那般轻微动作,也许只是挣扎中的抽搐,没有人会在意。
可下一息,难以察觉的剑光无声而至,直指杨广身旁不远的周奕!
这一剑速度极快,本该得手。
可惜,周奕却一剑掣出,电闪一般,与来人剑尖相对。
他看到了一个年轻人,面孔狭长,皮肤白嫩得像女人,不算英俊,但总令人觉得他拥有异乎寻常的魅力。
与他一对剑,从真气特性与剑法上,周奕就已猜到他的身份。
大明尊教能与之对上的,只有五明子之首。
妙空明子烈瑕。
据闻此人实力不在善母之下,不由心中警惕,手上又加几分力道。
烈瑕抵剑不动,看向周奕的眼神更加奇异,微微一笑道:
“真让愚蒙吃惊,中原高手层出不穷,难怪方才这一剑没能杀掉你。”
“大尊呢,怎就派你来了?”
“尊上正在寻解万法根源,杂事自然由愚蒙来分忧。”
“你有这个能力吗?”
两人说话间迸发的气劲越来越强,压向四周,清出一片空地,在不远处观望的韦公公露出骇然之色。
他仔细打量烈瑕,又打量这独孤家的高手。
烈瑕那妖异狭长的面孔始终平静,心中却波涛起伏。
自入大隋以来,天下罕有能与他相对之人。
更遑论.
此刻竟一点摸不到对方根底,功力绝对要比他深厚。
难以相信会突然冒出这样不知名的高手。
方才此人杀宇文成都时自己就在关注,却还是看走眼了。
心思光速转换,烈瑕不愿较力,开始变招。
那长剑在他手中一收一递,顷刻间剑气肆掠。
周奕曾与五类魔最强者毒水辛娜娅交手,当时猝不及防,因她剑法无定,能勾动精神,剑气更为特殊,竟能转向。
这妙空明子与辛娜娅都是大尊一手调教的。
剑招虽有变化,周奕却能拿辛娜娅作为参照。
烈瑕的剑同样勾动精神,他的剑气非常特殊,与他本人一样狡诈,一挥剑,四下全是剑风,利用智经特性,从压缩空气转为加速空气奔流。
故而风啸之声从四面八方袭来,而致命剑气,就隐藏在一团乱麻的杂沓狂风之中。
配合精神上的影响,首次与他为敌的对手,极有可能瞬间暴毙!
不过三十年河西,周奕已与隆兴寺时不同
烈瑕望着周奕被剑风吞没,手上的长剑毫无停手,越斩越快。
他每一剑斩出,那裂风声都要比司马德勘全力一枪的动静更大,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到了他的剑下,如同实质一般。
以遁空步法挪移转剑,从八个方位斩出了无数剑风。
如同一个风狱将敌手困住!
张须陀、独孤盛欲要支援,宇文化及,宇文智及看到转机,哪里肯放人。
“你愣着干嘛,还不给朕去杀反贼!”
杨广朝着烈瑕方向一指,冷冷看向韦公公。
这老太监恨不得两人都死了才好,怎会出手。
“陛下龙体为重,老奴要护着陛下。为防再冒出个伪装尸体的刺客,老奴不能离开陛下左右。”
他信誓旦旦,面带苦楚说得情真意切,仿佛把杨广的命看的比自己还重。
关键时刻,连个太监都指挥不动了。
杨广像是受了打击坐回龙椅,木楞地望着成象殿中的一切。
斗剑砍杀,似乎也和那些宫娥起舞差不多。
最后,他一双龙目凝在周奕的背影上。
周奕将自己的武学限在独孤家所学,初时也会斩错剑风,但凭借剑速亦能从容抵挡。
等烈瑕疯狂出手,以致八面剑风齐袭时,压力大到就要逼出他的根脚。
并且又有七八名操着叽里咕噜怪话的高手,也趁机杀来。
就在这般时刻
他忽然想到大明尊教的娑布**,这部镇教典籍诉说着精神奥秘,指向武者精气神中的元神。
他修炼过天顶窍,亦修炼涌泉。
精神能够倾泻而下,为变天击地,那么一旦逆流冲天,便是追根溯源。
一念至此,周奕忽有明悟。
这时不必暴露根脚,只在极其精微的精神勾连中主动放开防守,以自己的天顶窍去面对烈瑕的精神秘法冲击。
元气与元神相合,江湖上的武人只要真气够精微,那便能做到。
烈瑕出自大明尊教,更是把弄精神的佼佼者。
但是,武者的精气神都有后天先天精微之分。
周奕一放开天顶穴,立刻便知晓自家的精神要比对手凝练。
烈瑕的精神力顺着剑招冲下,周奕以天顶倾泻法门,直接将之带入涌泉穴,再斗转星移,搬回天顶穴。
那一瞬间,他精神张到极限。
追根溯源,顺着元神去找元气,烈瑕遁在风中的剑气顿时被他感知个一清二楚。
他抓住破绽,无需再破那些剑气,而是一剑刺在风眼上!
烈瑕古井无波的妖异脸上,终于露出诧愕之色。
风狱受到一股强力牵引,顺势而动,就如同南海老仙雷八州施展七杀剑,把周围几丈空气聚在剑尖上。
此刻,周奕则是通过烈瑕的破绽,将他的风气、剑气,全都收拢于一点。
长剑在颤抖,若非周奕不断以真气附着,在这股劲力下,它早已寸寸崩断。
等他一剑挥出时,压得狂风呜咽,发出刺耳锐鸣,成象殿的杂声都在那一刻被掩盖下去。
烈瑕抽身暴退!
剑风紧随而至,卷出五丈,趁火打劫的八名异族高手撞个正着,四下抛跌,在惶恐中被混乱的剑气当场绞杀!
这一剑,登时把场中诸多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烈瑕惊神甫定,他还有诸多招法没有使出。
但是,作为一名强大的剑客,他在这一刻看向周奕时,心中竟凭空生出怯战之心。
头一次交手,就把他的得意杀招破得这样彻底。
岂能如此,岂能如此.!
丢了信心,翻手一看,手心上鲜血淋漓。
他的小腹伤痕一片,全都是被剑气追蹭的伤口,哪还敢战。
烈瑕头也不回,立时遁走。
宇文化及与宇文智及见那年轻书生朝他们投来目光,心肝颤动,忙朝后飞退。
独孤盛一剑逼停宇文智及。
宇文化及打出一记冰玄劲,将独孤盛击退。
宇文智及也回身拍向张须陀,正要随兄长一起遁出临江宫,寻尉迟胜大军再做计较。
然而.
张须陀却怒吼一声,无惧这冰玄掌力。
一刀剁出,把宇文智及从空中打得惨叫跌落。
独孤盛抢步上前,没等宇文智及爬起来,一剑从他后心刺入,斩杀此贼。
“宇文智及已死!”
“还不投降!”
独孤盛大吼一声,宇文化及已闯入自家军阵,在辟守玄、辅公祏等人面前退走。
这两人也不出力,跃向了林士弘那一侧。
林士弘神功未成,善母的逍遥拆技高一筹,但林士弘这厮不怕她的拆气,故而拿他没办法。
这丰腴女人望着面色发紫的林士弘,心有怒火,却也只能跟随烈瑕与宇文化及的脚步。
周奕朝着杨广靠近。
韦公公方才见他剑法着实厉害,心中有鬼,哪敢叫他近身。
提着拂尘,往后挪了几步。
心中不断盘算,却对独孤家这一隐藏高手的信息毫无所知。
在韦公公疑惑时,杨广却看明白了。
他朝韦公公和周奕各看一眼,心中有种荒谬至极的感觉。
身边值得信任的内侍太监,竟然一直心怀恶意。
而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反贼,反倒让他觉得安全。
荒谬,实在荒谬.
杨广放眼成象殿,那些叛军陆续有人跪倒,接着越跪越多,一直跪到了大殿之外。
于一堆尸体中,他看到了幼子。
杨广没有说话,等独孤盛将幼子“赵王”从尸堆中抱出时,杨广仿佛被人毒哑一般,还是没有说话。
成象殿,似乎平静了下来。
“张大将军,你还好吗?”
令狐行达充满关切,朝张须陀走来。
张须陀捂着胸口,仿佛因宇文智及一击而受重伤。
“我很好,令狐将军先带人去皇城城楼处吧。”
张须陀挺了挺腰,似有一点勉强。
“好。”
令狐行达答应一声,往前走几步越过张须陀,似要对杨广报备。
就在他拱手作礼时,一个转身顺势拨动钢刀,动作娴熟无比,直朝张须陀刺去!
成象殿附近,一些不明情由的兵卒各都惊喝。
“噹~!”
张须陀举刀格挡,没被偷袭,反以竖劈回应,将令狐行达的甲胄劈开,伤他右肋。
“你这奸佞之辈,把我也当成了裴虔通?”
令狐行达语气冰冷:“张大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说话时,左骁卫将军偕少监也往前一步。
“令狐将军所言不错。”
“张大将军看不清形势,还要再战吗?”
那些跪在外边的降兵最先看懵。
这时索性爬起来躲在一旁不理会,万一没认清,要么身死,要么跪了又跪。
令狐行达、偕少监,再加上林士弘的人手,他们已在人数上占优。
并且
双方的高手差距极大。
林士弘从队伍中走了出来,韦公公见藏不住了,便远离周奕亮明立场。
辟守玄,辅公祏,偕少监,令狐行达一齐上前。
这六人往前一站,便给人巨大压力。
忽然,距韦公公不远处,又走出一人。
这人也作书生打扮,和周奕一样轻袍缓带,却俊俏的不像样子,显得有些妖异。尤其是那双眼睛,只需稍稍露点妩媚之态,便能勾人心魄。
来人往前一步,目光扫过张须陀与独孤盛。
看向周奕时微微昂起白皙的脖子,折扇轻摇,只横眉给他一个侧脸,摆出一副高洁傲岸,与凡尘无有瓜葛的仙姿。
周奕一见这书生,心中的疑惑去了**分。
张须陀与独孤盛却在疑惑中,压力更大一分。
一般作这种打扮,长相又奇特的人,都是极不好惹的。
独孤盛看了看周奕,这便是个例子。
“诸位又是什么人?”张须陀冷声发问。
辟守玄年岁很大,看上去却年轻得很:“张将军,你想保杨广,须得听我们的安排。”
张须陀没说话,一直没开口的杨广却突然问道:
“你们又要朕做什么?”
“很简单。”
林士弘没有看张须陀和独孤盛,只扫了周奕一眼,便对杨广说道:
“陛下传位给我,便可安享晚年。”
“你是何人?也想当天子?”
“论势力,我虎踞鄱阳湖,手下十万之众。论武力,我的天赋天下罕见,世间少有人是我对手。如今林某已是楚王,如何不能为帝?”
杨广语带轻蔑:“你自封为王,谁会承认?”
“那有什么打紧,只需成为天下共主。”
林士弘豪迈道:“那时天下事在我,谁敢不从?”
“天下事不在你,而在天下人。”
林士弘、辟守玄,辅公祏,妖异书生都看向说话之人。
周奕走到独孤盛之前,挡住林士弘爆发的强横气势。
他看向这位江南楚王,语调清冷:
“尔祸江南,扰乱诸郡。明知铁骑会乃塞北虏骑,觊觎中土,犹甘心附和,朋比为奸。如此行止,既弃大义,复丧廉耻,与那草莽蟊贼何异?
既然如此,又有何资格在天子面前狺狺狂吠?”
声音传响成象殿,张须陀与独孤盛侧目望来,杨广盯着周奕背影眼神复杂,拍着龙椅嗤笑一声。
“你!”
林士弘面色发紫,亮起了青铜古戟,迸发狂暴气势:“你要试试我的兵刃是否锋利吗?”
周奕拔剑出鞘:“我剑也未尝不利。”
林士弘就要动手,一旁的辟守玄却冷笑一声:“好大的口气,本人也来领教一下你的本事。”
魔门行事,谁与你讲江湖道义。
然而,周奕的反应却让辟守玄一惊。
“你们两个哪够?七个人一起上吧。”
说到七个人时,周奕特意看了一下那妖异书生。
妖异书生心下一怔,但是被他点名,哪里能忍,眼眸扑闪,用一把清脆声音冷喝道:“小子好生狂妄!”
书生的声音听上去没那么凶悍,但她一扇扇子,诡异的天魔真气便以她为中心散开。
“杀~!”
令狐行达与偕少监大喝一声。
张须陀与独孤盛都感受到那诡异的空间塌陷之感,一边呼喝手下与令狐行达的人对上,同时到周奕这边帮忙。
“让开,他们交给我!”
独孤盛虽然担心,却明白周奕的性情。
拉着身上有伤的张须陀退出这恐怖战圈。
有天魔力场拉扯,独孤家的碧落红尘步法便大受限制。
不过,天魔力场属于无差别攻击。
林士弘、辟守玄、韦公公,妖异书生还有辅公祏三人,七道劲力带着恐怖威势以春风野火之迅势迎面而来。
周奕的衣袍都被灌满劲风,仿佛随时要被掀飞。
他以之前将烈瑕剑风收聚的方式,一剑挑在天魔力场上。
如何利用天魔力场,邪王已在隆兴寺教过一遍。
谈及对天魔**的理解,周奕恐怕还在邪王之上。
若非为了隐藏身份,他此时全力运转斗转星移,再借助天魔力场,一定会更加从容。
这时却要把自身功力,藏在力场之中。
如此一来,真气消耗实在恐怖。
他的剑光盘在周身,须臾间剑光消失,似乎是一层无形之力,可这无形之力,却如黑洞一般吸纳有实之质。
只要不突破功力上限,便无法打破这一平衡。
除了林士弘每一波劲力涌入带来的压力,其余人的功力虽强,但在劲力收发之下,除了消耗周奕的真气,并不能打破他的剑光。
可是以八人为中心,却有一股股强悍劲气冲出。
杀到他们周围的人,全部受到波及。
成象殿中,众人惊悚地望着这一幕。
辅公祏露出一丝惊疑之色:“辟老兄,你见多识广,这是什么武功?!”
“怎么有点像不死印法!”
韦公公答了一声,心中忽然有了一些猜测。
辟守玄还没回应,那妖异书生道:“这哪是不死印法,分明是披风杖法。”
众人一齐看向周奕四周,他以剑光带起一团气流,笼罩在周身,宛如一层无形的披风。
这时想到了那位独孤家的老奶奶。
她的披风杖法,正是不怕群攻,对付再多人,仍和单打独斗一样。
但是
“披风杖法能使出来,那是仗着尤楚红近百年的高深功力,他岂能做到?”
辟守玄质疑中,又打出足以摧石成粉的强横劲力,可是一遇到那层剑光,只看到周奕身躯微震,便消弭无形。
“我如何做不到?”
周奕的声音稍有沙哑:“只是你孤陋寡闻,再有,便是你们这帮人真气稀松,没叫我感受到什么压力。”
众人一听这话,面色齐刷刷变了,无不强发劲力!
“轰~!”
周奕双脚一沉,在砖石中踩出了两脚深的脚印。
就在这时,他把周身涌来的强横气劲挪转刺向天魔力场,下一瞬间,借助这股巨力,天魔力场登时收缩,朝着剑尖一点压迫过去。
好在天魔力场的主人没有对他反制,任他施为。
周奕长剑颤抖,手臂也在颤抖,控制不住了,既没法压成一点,也不敢再压。
那辟守玄已经色变:“这这种感觉怎像是.”
阴后的玉石俱焚!
这时想撤,哪里来得及。
周奕把压缩后的天魔力场,朝着远离妖异书生的地方挑了过去。
那一刻,他的长剑崩碎。
一股恐怖劲气波动在林士弘附近炸开,空间给人一种镜片碎裂的崩坏感觉,伴随着喀嚓怪响。
“轰~!”
气波震向四方,砖石连同地面一道被掀飞,成象殿瞬间死寂,气浪压下一切。
林士弘的阴寒域场被破了个稀巴烂,呃一声吐出一大口淡紫色的血来。
令狐行达就在林士弘旁边,他的功力差了许多,这不是他能逞强掺和的对决。当场被震断心脉,倒地而死。
辅公祏与偕少监滚出去老远,韦公公用拂尘去挡,那马鬃毛散的满天都是。
辟守玄退得最快,看向自家那位捂着胸口而退、面上泛着血色显然也受了内伤的妖异书生。
登时转脸看向退后数丈的周奕,眼跳心惊,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何武学。
周奕气血翻腾,真气损耗严重,也不好受。
就在这时,他心神一动,再聚掌力,陡然拍出~!
从张须陀与林士弘的两边队伍中,各极速跃出一人。
林士弘带着狐疑之色,瞧见这忽然冒出来的人,一剑将那可恶的独孤家高手掌力劈开,直刺过去。
但是,他被掌力耽搁,又一道剑光落下。
小凤凰挡住杀向周奕的一剑,却也感受到剑上传来的凶悍劲力!
她往后一退,忙把自己的长剑交在周奕手上。
那人一击失手,身若幻影。
从注意力被引走的张须陀身边一擦而过,张须陀奋力一斩,却斩在一道残影身上。
“陛下~!!”
他怒吼一声,把正带人作战的独孤盛的目光也吸引回来。
“陛下——!”
独孤盛急忙回援,却再也来不及了。
坐在龙椅上的杨广,原本已是麻木之态。
可是等那要杀他之人暴露在他眼前时,一看到他的脸,面色僵硬的杨广立时露出震惊之色。
故人,故人.
太像了.
“大哥.”
他无声地默念着这两个字。
下一刻,那人带着快意之笑轻轻探出手来,点在杨广胸口。
“呃啊~~~!!!”
难以想象的痛苦让他苍白的脸上狰狞密布,一股血气冲上天顶穴,叫他双目填满恐惧仿佛看到了可怕的地狱景象。
此生最大的痛苦袭来,久久无法散去。
似是要带着他的灵魂一道沉沦,直至坠入无边黑暗
张须陀一刀砍去,又是残影。
杨广闭目倒在了龙椅上。
“哈哈哈~~!!”
“哈、哈、哈!”
出手之人飞身而起,一掌拍碎成象殿顶,直冲而上,脚踩吻兽仰望苍穹,发出癫狂大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