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既毕,帖兰便如一头见到了麻雀的野猫,满眼都是迫不及待的残虐。
她先很快就敲定了行军路线,并且将潜伏地点选在了孟骁大营侧后方的黑松林。在她看来,那里是她们潜伏的最佳地点,待到夜深人静,便可一鼓作气,杀他个片甲不留。
之后她风风火火地集结起一支近万人的骑兵部队。这些女兵都是三公主她们精心筛选出的,是最相信三公主她们理念的狂信徒。
她们虽然没有经过任何像样的军事训练,也没有因为营养不了导致身体虚弱,但就是相信只要比平日多吃两口肉,多做几个俯卧撑,就能一下子变得无比强壮。
当军队集结时,她们一个个眼冒凶光,已经迫不及待要去撕碎孟骁他们。
帖兰站在高坡上,看着下方黑压压的军队,心中豪情万丈。三公主与可敦并未随行,她们留在王帐,等待着帖兰的捷报。
帖兰大手一挥,宣布出发。
很快,这支庞大的队伍便正式出发,卷起漫天沙雪,向南挺进。
帖兰一马当先,迎着刺骨的寒风,冲在队伍的最前端。她望着前方,脑子里盘算着还要走多久才能到达黑松林。
大军前方没有斥候探路,这倒不是帖兰疏漏了,而是她压根不知道还有斥候探路这件事情。
前方是否有敌人的踪迹,两侧是否藏着埋伏,这些问题,从未进入过她的脑中。在她的认知里,行军,就是从一个点走到另一个点,然后开始大杀特杀,如此而已。
而她身后的大军也是毫无军纪可言,行军的队列拉得老长,松松垮垮。女兵们三五成群,说说笑笑,聊着攻破大营后要如何瓜分那些男人,怎样折磨他们才最有趣。
几个性子急的甚至在雪地上赛起了马,发出一阵阵尖锐的笑声。马匹的嘶鸣,女人们放肆的喧哗,车轮的吱嘎声,混杂成一股喧嚣的洪流,在寂静的雪原上肆无忌惮地铺展开来。
这个画面与其说是行军,倒不如说是在郊游。
但帖兰对此也丝毫不感觉奇怪。毕竟她从未打过仗,三公主教得也糊弄,又不停告诉她们,只要她们有反抗的勇气,有觉醒的本性,就一定能赢,其他都不重要。
对三公主深信不疑的帖兰自然就怎么舒服怎么来了。
到了傍晚,队伍疲惫地停下。帖兰随意地在一片平坦开阔的雪地前勒住马,不耐烦地挥挥手:“就这儿吧,赶紧弄完吃的睡觉!”
于是,女兵们便各自找地方,乱糟糟地搭起帐篷,篝火一堆堆地点起,把整个宿营地照得亮如白昼。
整个营帐乱七八糟,既不利用地形隐蔽,也无任何防御工事,仿佛生怕别人发现不了她们。
女兵们一边干活,嘴上还一直停不下来,没完没了地兴奋闲聊,吵闹得厉害。
对于这冲天的喧闹,帖兰自然也感受到了。
但她只是烦躁地皱了皱眉,心里暗骂这群女人真是吵得她头疼,希望早点抵达目的地,打完收工,好回去享受她的战利品。
至于这般行军会不会暴露?这种事情她哪里想得到。
可惜,老天爷可不会因为她们是女人就对她们网开一面,更不会迁就她们的愚蠢。
不过两天,她们的行踪就被发现了。
就在一处毫不起眼的山丘上,孟骁军的瞭望塔像一根钉死的棺材钉,黑漆漆地戳在漫天风雪里。塔顶上,一个侦察兵举着千里镜,把远处雪地上那条蠕动着的黑线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放下千里镜,揉了揉眼睛,脸上的神情古怪得像是见了鬼。他不敢耽搁,唰唰几笔就把敌人的规模、方向,还有那毫无防备的蠢样全记了下来。
旗语挥动,信息如荡开的水波般一站一站地向后传开。
很快,这张写着敌人讯息的纸条就递到了孟骁面前。
孟骁展开纸条,只扫了一眼,脸上便露出一个满是嘲讽的笑容。
“陛下真是料事如神,这群娘们儿来偷袭了。”他摇摇头,脸上是打心底里的敬佩。随即,他目光落回纸条上,眼底杀气沸腾,那是前段时间一直压抑的怒火终于要喷发了,“很好,传令下去,让弟兄们都精神精神,准备招待一下咱们远道而来的贵客!”
又在风雪里啃了几天的干粮,帖兰她们总算是拖拖拉拉地抵达了预定的潜伏点——黑松林。
帖兰一声令下,在此扎营,女兵们一个个唉声叹气地滚下马背,准备扎营休息。
毕竟都走了这么久,谁还能保持刚出发时那郊游一样的兴奋劲?连日的急行军早就把她们掏空了,心里只剩下烦恶。现在还要在这片一不小心就能把脚崴断的昏暗松林里安营,她们都忍不住小声骂娘。
一个女兵正费力地拉扯一块僵硬的帐篷布,可那块帐篷布像是存心跟她作对,冻得又僵又硬,怎么都展不开。女兵的耐心终于告罄,伴随着一声怒骂,一脚踹了上去:“他妈的!冻成铁块了!”
这一声咒骂在死寂的林子里格外刺耳,随后像是有人把一个无形的盖子给掀开了,其他女兵先是一愣,然后纷纷抱怨起来。
“累死了。我的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一个女兵揉着酸痛的大腿,瘫坐在雪地上,再也不想动弹。
另一个女兵附和道:“早知道就该让公主直接用神力把他们全冻死,哪用得着我们跑这么一趟受这个罪!”
“就是!非要我们跑这么一趟,累死累活的,烦死了!”
怨气传得比瘟疫还快,没一会儿,整片营地里就只剩下唉声叹气了。
这些要死不活的哀嚎钻进帖兰的耳朵,让她心头火起。但她硬生生地把火气咽了回去,知道现在发作只会更糟。她分开人群,站到中央,用尽力气喊道:“都给老娘把嘴闭上!
哭丧着脸给谁看?老娘的骨头都快散架了,我说什么了吗?只知道喊累,你们就不能用脑子想想,就今晚,咱们摸进那帮男人的窝里,那会是副什么光景吗?”
她这几句话,虽然简短,但是立刻勾起了周围人的兴趣,她们纷纷抬起头看向帖兰,等着她的下文。
帖兰继续说道:“那帮自以为是的男人,一个个睡得跟死猪一样,咱们的刀下去,他们的脑袋就碰碰落地,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死了。
然后他们锃亮的盔甲、锋利的兵器、堆成山的粮食、金银珠宝,还有那些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就都是咱们的了!”
帖兰越说,眼里的光就越吓人,她也就越发不像活人:“等把那些当兵的全杀了,老娘还要让那个孟骁跪在我们面前,像狗一样爬来爬去!让你们看看这些平时耀武扬威的男人,到底有多么下贱,多么没用!”
“只要受这点累,到时候就能那么痛快,你们难道觉得不值得吗?啊!告诉我!”
这番粗鄙的煽动,效果立竿见影。女兵们的呼吸粗重起来,眼中只剩下贪婪与狂热。疲惫?那是什么东西?她们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火。
“对!杀了他们!”
“我要抓一百个男人当奴隶,拿鞭子天天抽!”
林子里,是帖兰她们在狂欢。而林子外,一群黑压压的人影,像从地里长出来的一样,无声无息地出现了。
孟骁,还有他那些老兵,就这么静静地躲在林外。甲胄散发着寒光。他们就像一群饿了三天的狼,嗅到了血腥味,却依然耐着性子,等着头狼发出号令。
一道人影从林边掠回,是派出去打探情况的斥候回来了,在孟骁马前汇报道:“将军,她们都歇下了,一点防备没有,还在那儿商量着怎么炮制咱们兄弟呢。”
孟骁听完这话,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无论出兵前是何种情感,出兵后都必须保持冷静。这是他数十年厮杀积累下来的经验。
他点了点头,缓缓地抬起了手。
“时机已到。”
声音不大,却无比清晰。他握着刀柄的手,猛地向下一劈,仿佛要把空气斩断。
“全军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