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走未来路 第304 长期而又复杂的过程

无须寻找罪证走法律程序扳倒穆贵和，也无须寻找其它说得过去的理由，我们盘阳市人民纯粹就是不欢迎穆贵和。

人民不支持你，就是你的原罪。

然而在非选举会场，民意舆论的力量或许能够偶尔影响权力的态度，却无法实质干涉权力的运行。考虑宣传声调再高也难影响上级的主观判断，春秋搜索、四维空间等春秋系互联网媒体都没有画蛇添足跟进宣传“民主的胜利”，仅仅祭出“涉嫌敏感政治”的防御之盾，在自家消极宣传同时也遏制对方的攻击。

回到现实，这场选举事故震动了方方面面。

前面已经说过，穆贵和是多方势力妥协出来的结果。形象化比喻的话，多方势力仿佛一柄狙击枪指向盘阳市，穆贵和则是负责肢解盘阳市的子弹。怎想时机选好了，枪口瞄准了，狙击手正准备收割猎物，却忽然郁闷发现子弹竟然卡在枪口。

没有子弹可用，再强的狙击枪也不过是破铜烂铁罢了。

暂且不提各方势力的愤怒。

孔苑月深陷旋涡，穆贵和落选市长，两名跳地最欢的空降官僚都被团结的盘阳系官僚狠狠摆了一道。市委秘书长李言达、常务副市长宋先泰、组织部长孟平文等官僚相继冷吸一口气，纷纷怀着“过江龙难敌地头蛇”心思更加低调做人。

之所以后退一步选择低调做人，是因为这样的选举事故向来难以处理。

虽然选举事故比较罕见，经典事例却不胜枚举。

譬如储君，他在地方磨练时就曾惨遭选举事故狙击。以他那般深厚的背景，当时也对地方主义束手无策，仅能走通高层路线，辗转调到它市做地委书记。以结果而论，储君当年由市常委、副市长直升它市地委书记，不能说他输了；但是，地方主义把他赶走却也是实在实的，强如储君也没有能力在当地打垮当地的地方主义。

与此同时，劳动党高层其实也并不忌讳选举事故。

譬如东北某省委书记。数年前某市常委改选，市委按照差额一人的规定把他增为候选人，大家本以为他只是临时充当差额票角色。岂料党代表们竟然把另一位原市委常委差额掉了，令他瞬间成为市委常委、某区委书记。

这两则例子，生动阐明了选举事故毕竟只是选举事故。

被选落的，仍可以一路高飞，最终问鼎内阁；被选上的，短短数年时间，也能达成省委书记成就。

为何如此呢？

因为统治阶层的统治，归根结底还是统而治之。

就像国税与地税的杂音，地方与中央时时刻刻都在博弈，妄想地方完美执行中央的决议完全是一种不切实际的空想主义。中央与地方的框架，有自下而上的博弈，也有自下而上的博弈，能否协调两者之间的利益冲突，能否基于地方实际情况落实中央政策，最能考究官员的能力如何。就内阁意志来说，统而治之才是最根本的原则底线，哪怕能力底蕴强如储君，国家也不可能为了给他出气就简单粗暴地清洗地方。

穆贵和的能力和底蕴，差储君十万八千里远。

内阁集体意志更不可能为了穆贵和清洗盘阳市。

当然，藏在穆贵和背后的白阁老派系，未来极大概率会千方百计报复盘阳系官僚。

但短时间内，强如白阁老，也难继续肢解盘阳系。

譬如以“串联”“贿选”名义攻讦人代会选举的合法性，这是行不通的。虽然事实的确是魏东生串联操控了人代会选举，白阁老却找不到可以拿到台面的证据，因为魏东生和宋宁星政治联盟的“贿选”，都是贿在平时。这些代表先通过魏宋联盟的考验，而后才能收割盘阳市经济高速发展的红利；有了盘阳市经济高速发展快车道，他们才能成为盘阳市新的既得利益集团。在宋宁星刚刚离任的人心混乱之际，魏东生无须实际串联贿选，他们就会因为迎面到来的危机而紧密团结在一起。

经过这一次胜利，盘阳系意识到自己的力量，未来势必更加抱团。

市委书记易行志、市委秘书长李言达、常务副市长宋先泰、组织部长孟平文若想“去宋宁星化”“去盘阳系化”，也将遭到盘阳系官僚一次又一次的抱团抵制。

另外就流程而言，选举事故应由易行志背黑锅，因为他以市委书记兼职人代会主任。

人代会闹出选举事故，必须是易行志的责任。

话说市委书记兼职人代会主任是盘阳市惯例，宋宁星兼职人代会主任，穆观庭也兼职人代会主任。但是论及真正的实际掌控能力，2005年到2010年，人代会始终都是宋宁星的天下。

这黑锅，易行志背的实在冤枉。

易行志刚刚继任市委书记两月时间，人代会还是一帮宋宁星的亲信谪系，他哪有本事操控人代会选落穆贵和啊！

真是冤死了！

易行志足足被宋宁星强势架空两年，市长做的毫无存在感。作为一名强人政治受害者，他甚至比魏东生和宋宁星更清晰感受魏宋联盟对盘阳市渗透到了何种地步。易行志不敢亲自对抗盘阳系官僚，他纵容穆贵和、孔苑月上蹿下跳，本意也是起了侥幸之心，想坐山观虎斗，收渔翁之利。岂料，穆贵和、孔苑月两人闹来闹去最终都闹的他灰头土脸，真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

可作为一名乌龟神功练到高深莫测的达人，易行志没有站在白阁老派系立场批判盘阳市地方主义小团体，反而主动承担选举事故的责任，并果断重申“萧规曹随”承诺向盘阳系示好。

话说，易行志的背景同样深厚。

地级市级别的选举事故黑锅，对易行志的影响可以无视。

凡此种种，这次政治博弈很快有了结果，穆贵和平调河东省省政-府某副职，温凤秋就职新一届盘阳市市长；孔苑月调职绿通市副市长，一名土生土长的盘阳市官员夏侯盛，继任市委专职副书记。

温凤秋是盘阳市吴平区（县）人，夏侯盛是盘阳市吕平县人，两名盘阳市土著取代穆贵和、孔苑月，盘阳系官僚貌似赢得一场酣畅淋漓大捷。

其实，并非如此。

事情也不会到此结束。

穆贵和落选了另调它地，是因为体制需要平滑运转，而非穆贵和的后台投降认输。

温凤秋就职盘阳市市长，不是选举事故的结束，而是揭幕了盘阳市新局面。就魏东生所知，穆贵和灰溜溜离去当日，穆贵和的后台就指使河东省成立调查组，高举一些政治正确词汇准备深度调查这起选举事故的细节。

围绕选举事故，双方还须进行拉锯战式博弈。

如果穆贵和最终赢了，盘阳市就得从此背负地方小团体恶名，遭受种种隐形歧视；如果盘阳系最终赢了，选举事故就是民主的胜利，反映了穆贵和的不得人心，温凤秋也将受益于选举事故有一个相对不错的好前程。

此事究竟是地方小团体还是民主的胜利，与真正事实无关，而是取决于谁能最终掌握话语权。

等等。

与以穆贵和为代表的摘桃者们进行斗而不破博弈，必然是一个长期而又复杂的过程。

回到魏东生视角。

盘阳系为代表的扎根在华国的事业，皆以“斗而不破”方针与各方势力博弈，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你敢派穆贵和摘桃，我就敢操控人代会制造选举事故。大家斗来斗去，都围绕利益归属而进行，很难把对方送到断头台。就像穆贵和的溃败，一旦他服输退出盘阳市，魏东生就没有办法再紧追不舍。

但只靠斗而不破，是不行的。

一则效率低，容易受制于人，被动地迎接一波又一波摘桃者；二则局限性太强，在华国权力奴役资本政治格局下，魏东生只能片面发展政策允许的科技，无法随心所欲做事。

魏东生不甘心现状。

狡兔三窟的另一窟，共和国联盟党承担了春秋系列企业注定无法涉及的业务。

遥远的南部非洲，那里不是“刑不上大夫”式斗而不破政治博弈，而是彻底撕破脸的你死我活斗争。与盘阳市选举事故相比，那里的斗争固然更残酷，却也承载了异于盘阳市的新希望。

现代战争首先拼的是工业基础，但是南部非洲各国的工业基础都是一团糟糕，唯一的希望之星南非近些年也越来越废。在工业基础普遍都很薄弱情况下，南尼亚高原深山里的游击战斗，更多取决于士兵们的素质能力和战斗意志。魏东生远在千里之外，无法亲临其境关心前线士兵，唯有尽己所能为他们提供物资支持和新鲜血液补充。

乌有国篡权计划启动到现在，魏东生经常阅读审核计算机智能生命全球监听系统提供的信息资料，从中筛选可以团结的优秀人才。盘阳市市长选举事故暂告一段落，魏东生的精力刚回到计算机智能生命监听系统，计算机智能生命监听系统突然提醒魏东生说高永奇试图联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