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卡徒 19、师傅

次日，即便是周六，沈钰依然早起。

五点钟，他穿好卫衣拉上兜帽，脚蹬一双外形早已过时的运动鞋，就那么慢跑着出门了。

沈钰晨跑的目标，是位于夏竹市中心靠南的一所运动公园。

虽然此时天色尚早，但这座占地面积不小的运动公园里，许多位置都已被没多少瞌睡的大爷大妈们所占领。

只有在那围绕公园周围建造的胶质跑道上，才能看到些许年轻人戴着耳机，穿着运动服晨跑的身影。

沈钰口中呵着白气，一路从家门口跑进公园。

他速度未停，来到公园角落处的松林中。

这里栽种着一片巨大的松树，每一棵都遮天蔽日仿佛百岁以上，在公园里形成了一小块阳光无法触及的角落。

而在那阴影中的一条长椅上，躺着位身穿破烂棉袍的老人。

沈钰径直跑到他的身前，人还没到嘴角就抑制不住的勾起一抹微笑。

这是他极为罕见主动露出笑容的时刻。

“师傅，起床了，有好吃的。”

沈钰说着，从卫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裹的事物。

虽然看不到里面的东西，但浓郁的香味儿却充斥在周围空气中，让那位躺在长椅上的老者鼻子微动，“噌”的一下坐了起来。

“嘿~好小子~！算我没白疼你~~驴肉火烧？快快快~~可饿死我了~！”

眼前的老人虽然穿着臃肿宽大的棉袍，可看他瘦削的脸颊和骷髅一般的手掌不难猜到，他本人一定非常消瘦。

另外，他额下的胡须杂乱直垂胸口，脑袋上大半已花白的头发盘在头顶，扎了一个像道士一样的发髻。

但沈钰知道他明显不是道士。

这位教授他八极拳的老人说过，这样扎起头发只是因为他懒得洗。

老人没有家人，没有名字，甚至没有住处。

沈钰从第一次见他时，他就住在运动公园的松树林里，躺在长椅上。

不管春夏秋冬还是刮风下雨，老人就像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样，每天都会待在这里循环往复。

不过就在一年前，老人说了，自己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交给沈钰，他以后都不用再来公园。

但即便他这么说，可沈钰还是习惯性的每个周末早晨都会慢跑到这里，给老人带来各种各样的美食早餐。

“师傅，天气渐渐凉了，这有两百块钱你拿去，买件羽绒服呗。”

沈钰说着坐在老人旁边，掏出了两张红色的百元钞票。

老人也没客气，一把抓过钞票揉成了纸团一般塞进自己口袋里，嘴里却含糊不清的说：“我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买什么羽绒服？有这身破棉袄就够了~！

不过....你孝敬师傅的钱我可以拿去买二斤烧酒~！有了那玩意儿不比羽绒服管用？

特别是下雪的时候喝上一口，那感觉...就像整个人都泡在澡堂池子里，浑身都暖洋洋的~~~”

老人说着面露憧憬的笑容，咧开嘴角时还能看到他残缺不全的黄牙。

沈钰似乎早就习惯了老人的说话方式和风格，当下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笑着拍了拍他。

“师傅，你慢慢吃，我来打一套拳。”

这似乎是沈钰每个周末早晨的固定项目。

老人会有一份丰盛的早餐，而沈钰在他吃早餐时则在旁边默默打拳。

他这既像是晨练，又像是在给师傅演示，让师傅看看自己是退步了还是进步了。

沈钰打得很慢，一招一式都极为到位，能看出基本功相当扎实。

老人教他的八极拳架更趋向于实战，是经过改良的，所以就这么凭空打出来后，在观赏性上似乎略有不足。

老人大口吃着香喷喷的驴肉火烧，一边嘬嘬手指上沾到的肉汁，一边开口询问。

“好小子~!最近的招式进步很大呀~！不....准确的说不应该是招式，而是你身体素质似乎改善了不少。”

老人这么说着，沈钰也察觉了出来。

之前俗世缠身太过忙碌，虽然他自己也有察觉但却没有深究。

的确，同样的拳架他今日从头到尾打了一遍，脸不红气不喘不说，就每一拳每一式击打在空气中时，都能够带出一声闷响，就像在看自带音效的武侠片。

沈钰知道，自己不管是力量、速度还是协调性，都有了一定的提升。

而这个提升似乎从他得到母亲那些遗物开始。

....更准确的说，是从他正式成为“玩家”的那一刻开始！

“难道成为玩家绑定相应卡牌还能得到基础身体素质的加强？”

是了，卡牌应该会有这方面的加强，要不然像昨晚自己遇到的猥琐胖子不可能如此敏捷，甚至能躲过他的攻击。

又比如罗飞，在连续遭到自己重击后，那严重的伤势不到一小时就恢复了大半，连去医院的功夫都省了。

想到这儿，沈钰捏捏自己的拳头，并没有把最近几天自己遇到的那些神奇经历告诉老人。

他隐约觉得知道的越多，危险就越大。

“师傅，今天你不去跳广场舞吗？”

打完一套拳的沈钰甚至连一滴汗都没有流，重新坐在了长椅上。

享受完驴肉火烧的老人随手拽下一颗松针当做牙签，在那里剃起了牙齿。

“我的老相好们都还没来~~天气冷了，她们组局的时间略有推后。你现在看到的那些都是年纪相对比较轻的，身体都还扛得住，像我们这个年纪的老人呀，不行喽~~”

沈钰看了一眼满面红光，嘴唇泛油的老人，失笑着摇头。

他记得在自己九岁那年头一次见师傅时，对方就在说这句话，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样子仿佛都没有一丝改变。

“师傅您歇着，我还有事要去办。”

“好吧，你去忙你的，师傅我再睡个回笼觉~~哦对了，明天早上带一碗胡辣汤还有腊牛肉夹馍来，记得多放辣子~！”

“好。”

宋阳一边小跑着离开，一边挥手给老人致意。

看到自己唯一的小徒弟缓缓跑远，老人原本浑浊的双眼忽然透出一丝清亮。

他呼出一口气，躺在长椅上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这小子的身上发生了一些改变啊...这几天怕是有什么奇遇吧...？”

和师傅道别之后，沈钰并未离开这个公园，而是跑到了位于公园景观湖靠北位置的一家便利店里。

这家便利店摆放着各种品牌的饮料矿泉水等物，也有零食方便面等可以临时充饥的食品。

便利店收款机旁放着一张躺椅，那上面躺着个肚腩鼓起，副乳明显，虽天气寒冷但手上还拿着把蒲扇的中年人。

沈钰跑进便利店环视一圈，见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这才卸下兜帽，轻声问道：“聚会开始了吗？”

靠着躺椅上仿佛正在度过盛夏的肥胖中年人煽动了两下蒲扇，有气无力道：“还有十分钟....不过人来的差不多了...”

沈钰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表示知道。

他走过面前一排排货架，停在了最内处靠墙那一排。

这里靠墙摆放着几支钓鱼竿，而沈钰则伸手拽动其中一根鱼竿。

忽然间，那处靠墙的货架发出沉1重的摩擦声，打开一道仅能供一个成年人通过的裂缝。

沈钰对眼前的一幕早已习以为常，当下迅速的侧身闪了进去。

摩擦声再次响起，一切又归于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