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机绝尘 第三十章 大魔王

作为一个简单粗暴的家伙，萧遥的字典里，可没有“循序渐进”这种字眼。

若想教会一个人游泳，只需要将他扔进水里就好——这，才是她所信奉的教学之道。无数战火锤炼出的经验告诉她，本能，才是最好的老师。

不过对于萧瑶选择的时间地点，梁笑笑颇为怨念。

\"大半夜的，我们为什么要到学校里来？这个点我应该在睡觉，不然明天一定会有很重的黑眼圈的！\"夜深人静的室内，没有点灯，梁笑笑的脸被光脑映得微微发蓝。梁笑笑望向窗外，远远的是一片空旷的操场，一个圆滚滚的影子正茫然的看向四周。

萧瑶对梁笑笑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然后打开通讯器，轻咳了两声。

萧瑶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学校都仿佛震颤了起来。

毕竟是自己熟悉的地方，一开始的惊愕过后，无论外面的孔方，还是里面的梁笑笑，都已经意识到，这是校内广播的声音。

相比警惕的盯住音响的孔方，梁笑笑有更为准确的目标——她瞪大了写满问号的眼睛，只是怕破坏了萧瑶的行动，所以没有开口。

\"愚蠢的骑士！\"萧瑶以一种古怪却优雅的咏叹调开腔，这种腔调在紫微星域的艺术表演中屡见不鲜——它是敌对方帝林星域的官话，却常常被紫微的表演艺术家们，设计成大反派最常见的口音。

萧瑶的语气里满是戏剧般的嘲讽：\"吾乃大魔王卢迪三世，你所守护的公主已经落入了吾之魔爪，若想……嗷嗷嗷嗷……\"

萧瑶掐断了话筒声音，以躲避梁笑笑不断掐在她腰上的爪子。看起来，并非是公主落入了魔王手中，而是魔王正在遭受公主的虐待。

\"别闹别闹！我这还没开始训练呢！\"两个人撂下孔方，在不大的房间里你追我夺起来。萧瑶有一万零一种方式，或反制或逃脱梁笑笑小猫一般的攻势。但作为一个游走花丛的高手，在这种毫不严肃的场合，她不介意陪小姑娘玩一会儿，让梁笑笑消消气。

\"谁让你胡说八道的！\"梁笑笑哼了一声，\"他算是哪门子的骑士了？！谁要让这种家伙守护了！\"

\"我说的可是公主，你不要乱把自己带入进去好不好？\"萧瑶不发出一点儿声音的上蹿下跳中。

出乎意料却又毫不意外的，战争以梁笑笑的胜利而告终。

萧瑶状似无奈的叹了口气，耳朵上还带着梁笑笑的爪子，重新打开了话筒，狞笑道：\"哦呵呵呵呵，知道我刚刚对你的公主做了什么么？嘶——\"

果然又被梁笑笑掐了一把。

然而关心则乱，或者说代入角色太快的孔方，却紧张到根本没注意到大魔王的不对劲：\"你不要伤害笑笑！有什么事冲着我来！\"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告诉我，零到十之间，你最喜欢的数字是多少？\"

这话题太具有跳跃性，孔方迟疑了一下，才犹犹豫豫道：\"呃……二？\"

\"是够二的。\"大魔王萧瑶揉了揉耳朵，\"既然你喜欢二，那么我就给你两分钟的时间找到我。两分钟之后，如果你没有抵达我所在的地方，我可不保证，公主会被我带到哪里去哦哈哈哈……\"

\"计时……\"萧瑶勾了勾嘴角，掐断通讯器，\"开始！\"

说着计时的萧瑶，并没有看时间，懒洋洋的摆弄起了光脑。倒是梁笑笑，紧张的掐起了表，暗悄悄的趴在了窗口，观测着孔方的动向。

\"哎呀，他看过来了！……又转过去了……哎呀这个笨蛋！……哎哎哎？？？他怎么奔那边去了？！反了呀这个蠢货！！！\"梁笑笑自己也不知道，她是希望被发现还是不被发现。她一边嘀嘀咕咕的，暗骂孔方的笨拙，一边却又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每每在孔方看向这个方向时，将脑袋缩到窗檐底下。

其实也就十几秒的功夫，梁笑笑就看见那圆滚滚的背影，消失在对门那栋楼里。她又凑到萧瑶身边，探头看着萧瑶面前的虚拟光屏，还有些没想明白：\"他怎么一下子就跑到对面的实验楼去了？\"

\"还不算太笨。\"萧瑶轻笑了一声，提醒道，\"广播台。\"

——刚刚萧瑶的声音都是从校园喇叭里传出来的，所以孔方一定是误以为，她们俩现在在学校广播台的播音室……

可是她们……是在完全相反的方向上啊！

更别提，播音室还在实验楼的顶层。

梁笑笑默默在心里点了根蜡烛，一转头，却又看见萧瑶的光脑上，赫然出现了孔方的身影！

\"这是学校的监控摄像？！\"

\"是啊。\"萧瑶一边随口应道，一边流利的切换着画面。毕竟监控又不是拍电影，摄像头傻呆呆的固定一处，不可能追着人跑。但也架不住萧瑶技术娴熟，愣是从未让孔方的影子，跑到画面的边缘或外面去。

当然，梁笑笑也不会去思考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光是能掌控学校的监控摄像，就已经足够她惊诧了：\"你什么时候学会这手了？\"

梁笑笑忍不住侧目，难道真像传说所言，骇客往往隐藏在自己的身边，是最意想不到的那个人？！

不过话说回来，以前她或许会觉得荒谬……但现在的这个萧瑶，好像会什么，都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呢……

对于梁笑笑的发问，萧瑶未置可否：\"换你你也行。\"

\"真的？\"梁笑笑肃然起来，这难道是收徒的节奏？原来自己也有顶级骇客、一点就通的天赋？！

\"嗯。用校董的账号登陆内部网络，借调监控录像不过是件小事而已。\"

\"盗号？\"梁笑笑激动之余又有点紧张忧心，\"不会触犯到什么法规吧？\"

\"……账号是借的。\"萧瑶抚额，制止了梁笑笑漫无边际的想象，\"你以为我们大晚上的在学校里折腾，为什么都没人来管？\"

梁笑笑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讪讪道：\"因为孔叔叔是校董。\"

\"终于答对了一回。\"萧瑶怜悯的看了她一眼，换来梁笑笑恼羞成怒的一挠。

虽然并没有真正见到孔方的父亲、那个竟然折服了军火女王的男人，不过那倒是个意外通情达理的人，孔方才转述了借场地训练的意图没多久，这位神秘的校董就爽快的出借了最高权限的账号。

梁笑笑失望了一小会，又兴奋的冒出一个念头来：\"用这个账号是不是什么都能做呀？\"

\"理论上是……\"

比如，为了让孔方爬楼梯，萧瑶直接让实验楼的电梯停工了。

\"快快快！\"梁笑笑趴在萧瑶背上，使劲晃了晃萧瑶的肩膀，\"趁着成绩还没下来，帮我全都改成高分！\"

\"作弊是不对的！\"萧瑶正气凛然了一秒钟，\"话说是什么成绩？\"

\"期中考试呀！\"

萧瑶陷入深深的怀念，她离开校园多年，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参加考试，是什么时候了……

\"你们三年级还是在我们前两天考的呢……\"梁笑笑继续道。

唔……

萧瑶托腮，食指指节下意识的扣着桌子：\"现在给自己编个成绩单，还来得及么？\"

\"你们年纪抓得严，补考名单都下来了……我看到你的名字了。\"这回换梁笑笑同情她了，\"而且你不会天真的以为，大家会善解人意的理解，为什么你被绑架都没能耽误考试吧？\"

\"真相果然都很残忍！\"萧瑶沉痛的看着光脑。里面同样痛苦的孔方，正抓狂的看着摆在话筒下的通讯器——萧瑶就是依靠这种小伎俩，实现了远程播音。

\"哎……\"萧瑶叹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因为孔方，还是因为补考后还得当一回骇客的自己。

开了一会儿小差，刚才还在播音室的孔方，似乎又听见了别处的动静。

梁笑笑屏住呼吸，目光追随着画面里谨慎摸索的小胖子。实验楼里照明系统被做了手脚，只有零星的几盏灯能够点亮，与空旷而寂静的走道，渲染出一种悚然的氛围。

\"啊——\"画面中央出现的骷髅，让梁笑笑尖叫一声，缩在了萧瑶的身后。

孔方的脸色也是一片白惨惨的。要知道，在他打开生物实验室的门之后，那个从门上忽而倒吊下来的骷髅，头骨和他的鼻子甚至擦碰到了一起！

那骷髅的姿势实在古怪，纵然孔方心里打着鼓，也难免注意到两只手骨都指向同一个方向。

这难道就是萧瑶给他的提示？！

他一边心有惴惴、担心会不会是什么陷阱，一边又毫无头绪、只能被萧瑶牵着鼻子走。

于是乎，化学爆炸的烟雾呛了他个灰头土脸，物理实验室里又一堆铜球从天而降，光脑技术宅的活动室里，更是一堆机器人挥舞着玩具激光枪追着他跑——这玩意虽然不至于让他受伤，可打在人身上，完全无视防御的疼。

孔方疲于奔命的逃跑着，又每每被突然冒出来的指示牌，引到一个又一个到坑里。

很多时候，他倒也不是不能躲开。只是，一个半路逃走的骑士，又怎么可能救出深陷魔爪的公主？！又或者，他只是清清楚楚的知道，这是萧瑶的一场试炼，逃避纵然可以避免狼狈和伤害，但只是为了这个，他又何必大半夜的跑到这里来呢？

和真正狼狈的孔方相比，梁笑笑的反应倒是更大一些。

萧瑶被她抓住，又是摇晃又是追问，叽叽喳喳的比监控画面里还要热闹：\"啊啊啊啊，快被砸到了！……哎呀！……还好，差点就从楼梯下摔下去了……啊啊啊啊，怎么还会有这种东西！\"

\"你冷静一下好不好？\"萧瑶后悔没带个耳塞，音波攻击真是躲都躲不过去，\"有这么心疼他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他呢……\"

梁笑笑的声音戛然而止，半晌才梗着脖子道：\"谁谁谁……谁喜欢他了？！他那么圆，难看死了！我就是怕他出事，回头不好跟孔叔叔交代好不好？！\"

\"就算出了事，也该是我负责吧？\"萧瑶斜眼，\"我听说，你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

\"住得近而已。\"梁笑笑左哼哼。

\"……还订了婚？\"

\"胡说八道！！！\"梁笑笑狠狠一扭头，右哼哼，\"长辈们开玩笑，算什么数？！\"

\"青梅竹马啊……\"萧瑶看着梁笑笑别扭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失神，\"真令人羡慕呢。\"

\"有什么好羡慕的？烦都烦死了！\"梁笑笑忍不住抱怨起来，\"……他小时候就超级粘人，天天跟在我后头，我看在那时候他长得比现在好看一点点，也就勉勉强强允许了。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听了我爸妈和孔叔叔的几句玩笑话，见人就说我是他媳妇！！！我好几次想和漂亮的大哥哥一起玩，都被他给搅合了！最讨厌他了！\"

\"真的讨厌？\"萧瑶歪着脑袋眯着眼。

\"不然呢？！\"梁笑笑气鼓鼓的瞪眼，对于萧瑶这副不相信的口气很是不满。

萧瑶却是话题一转：\"我小时候，也遇到过一个超级讨厌的家伙呢，全世界最讨厌了。\"

\"是谁啊？\"梁笑笑一下子被吸引了注意力，好奇起来。

\"一个虚伪的家伙。\"萧瑶还没来得及讲下去，她们俩所在的教室，就\"砰\"的一声，被人撞开了门。

孔方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偏又要摆出一副勇者无敌的模样：\"大魔王！我要向你挑战！有我在，你别想欺负公主！\"

\"哼！\" 对此，\"公主\"的反应是，走过去，狠狠的踩了\"勇士\"一脚，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你看。\"萧瑶无奈的摊手，\"公主嫌你不是一个灵活的胖子，慢吞吞的让她等了太久，所以气跑了。\"

这番奇葩逻辑怎么来的，孔方没有注意，只哭丧着脸：\"我觉得在变成一个灵活的胖子前，我会先变成一个灵活的瘦子……\"

\"这不是更好么？\"萧瑶一脸严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样走出了房间，准备回家，\"加油吧少年，没准你瘦下来以后，也是一个安静的美少年呢？\"

踏着夜色，快靠近家门的时候，萧瑶又接到了梁笑笑的通讯。

被打断的八卦，显然让梁笑笑心痒痒的，都忍不到明天再问：\"刚刚你说的，那个讨厌的家伙，后来呢？\"

\"哪有什么后来。\"萧瑶看了一眼广袤而温柔的黑夜，推开家门，语气显得云淡风轻，\"后来？后来……他死了。\"

\"啊？！\"梁笑笑错愕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支支吾吾的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追问的……他……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星河历二三〇七年，十二月三十一日。\"纵使过去了十年，萧瑶也始终无法忘记这个日期。

梁笑笑小小的惊呼一声：\"那不是……\"

\"你说的，\"而此时此刻，萧家客厅的沙发上，一直坐在黑暗中的萧琅，已经听见了萧瑶方才的话，\"是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