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回响者 第七十五章 抉择的呼唤（上）

“不过，沙涅娃长官，我们剩下的‘人造天罚之火’只剩下24枚了。根据各条分战线上我们的侦察队估算，刚才的几波轰炸，至少消灭了6000名失落者和5万多叛军。”米哈伊尔高调地向沙涅娃汇报着战果。

与此同时，一名身着白色霍普托夫地方军官作战制服的联邦士兵也“突破”了诺瓦亚斯克护卫队的阻拦，来到了沙涅娃面前。

“有什么事情，是与前方战局有关吗？”沙涅娃赶忙与米哈伊尔的身体拉开了距离，她本身对非嫡系的武装人员有着天然的厌恶，尤其是曾经同情失落者组织“奉献组”的霍普托夫各军团。

自然，她并没有任何好脸色给这位士兵。

不过，本着对领袖的畏惧，这名士兵倒是并不敢抬头直视沙涅娃的脸，而是半看向布满灰尘，残留着雪迹的地面，将一份电文恭敬地送给了沙涅娃，之后她便行了个标准的克鲁斯德军礼，离开了显得狭窄的顶层平台。

眼见那名隶属于霍普托夫的士兵离开，米哈伊尔的眼中才重新燃起一股压抑着的名为“爱”的情绪，他再度走近沙涅娃，大方地搂着她的腰部，低声用富有磁性的语调，询问道：

“是有关前方战局的信息吗？”

“没错。”沙涅娃边翻看着电文，边用简洁的语言转述道：

“按照事先的安排，前几轮‘人造天罚之火’轰炸完毕后，主力军队和作为最终保障的诺瓦亚斯克军团必须留在各战线内，等候统一命令，再行进攻。前方前期的侦查工作就交给了霍普托夫和其他几个城市的经验老到的异能者。

“电文里说，前几轮释放的157枚‘人造天罚之火’取得了预期的效果，爆炸最远处仅仅距离贝洛格尔斯克三五公里，刚刚到达‘前01号’军事据点。直观来看，贝洛格尔斯克的‘居住层’破坏得最为严重，几乎没有一幢完善的地表建筑。

“而‘工业层’遭到了致命破坏，但似乎乃布里乌斯提前加固了多处工厂，使得它们保留了三分之一。‘生产层’情况差不多，预计会破坏他们70%的武器和食物产能。要知道，哪怕是米饭和面包都需要一定的加工才能食用。稻谷的话……脱了壳就能直接吃，但绝大部分的产能在水域省，乃布斯克周围种不了多少。”

“我知道。”米哈伊尔调动大脑中有关农业的可怜知识，附和道：

“我们日常食用的面包，所用的原材料小麦必须经过千锤百炼的制作才能食用，克鲁斯德的农业多以小麦和玉米为主，乃布斯克的确是粮食产地，相信乃布里乌斯储备的食品物资多为罐头和小麦。

“几乎每座城市据点都会向居民收缴炊具和食材加工用具，只给他们保留紧急使用的一点，用以集中生产食品，尽可能提高产能和效率。要是核心堡垒的‘生产层’被大量破坏，要不了几天，里面的人就会因饥饿逃离或是投降。”

“米哈伊尔，这次，我不打算接受任何投降。”沙涅娃的眼神突然冷冽了起来，她看向米哈伊尔，用陌生到几乎有些令人绝望的语调，说道：

“服从于我的人，服从于联邦领袖的人才有资格生存到战争结束、文明复兴。在此之前，一切反对者都是叛徒，我并不打算放过任何叛徒。我已向战略团传递了命令，让大量狙击手和炮兵埋伏在了贝洛格尔斯克通向外界的大路、小道之间。

“只要遇到从那里走出的人，只要没有佩戴诺瓦亚斯克或是克鲁斯德联邦的标志，能够在明显的位置证明是我们人，均可以无条件击毙，或是炸死。瓦西里保留了一分理智，维京前辈过于善良，才导致了悲剧的结果。我，沙涅娃，不会再步他们的后尘，成为克鲁斯德的罪人，或是沦为历史记录者笔下的笑话。”

“既然您要消灭叛徒，那就消灭好了。没有了反对者和激进派，联邦或许真的能够早日实现复兴，重建人类的文明。不过，刚刚伊戈尔教授向我发来信息，他告诉我，让我们的【战士】暂时不要靠近贝洛格尔斯克，至少得等待七天。”米哈伊尔收起了刚刚燃起的一丝宠溺与爱慕，表情严肃了起来。

“伊戈尔教授……他怎么讲？”沙涅娃好奇道。

“他说这批‘人造天罚之火’改进了发射方式，并且矿石的配比进行了调整，使得‘链’元素变得十分可控，因此可以在有限的范围内造成极致的爆炸，但威力上比起原本的‘天罚之火’来说要弱了很多。”米哈伊尔讲述道：

“所以‘链’元素很难完全燃尽，会与周围浓度正在迅速上升的‘殇’产生一些未知的反应，造成难以立即消解的辐射。虽说我已经按照伊戈尔的要求紧急调配了一万件防护服，但即便您再心急，也得至少等待七天。”

“我已经等不下去了，米哈伊尔。就好像我们的情感一样，失去了最初的那次机会，再一次，就得等待三十年。我的人生已经毁在了我父亲的手里，毁在了我的柔弱上，我不希望整个国家也毁在我的软弱心理上。”沙涅娃顿了顿，压抑着眼角的泪水，说道：

“最迟到明天，等那些佯装破坏管道的异能者都回来之后，先让他们穿上3000件防护服，顺着管道反向偷袭贝洛格尔斯克。短期内乃布里乌斯必须考虑救火，必然没有空去防御管道。等第三天，剩余的护卫队亲兵里，我要你挑选7000人作为精锐军队从正面进攻‘前01’和‘前02’号军事堡垒，占领那里之后，全军就可以开展总攻，彻底消灭乃布里乌斯和‘奉献组’了。”

“那么，贝洛格尔斯克这座城市呢？它的‘核心堡垒’作用呢？”米哈伊尔急切地问道，他的内心还保留着身为人类的一丝良知。

可沙涅娃却摇了摇头，转身对米哈伊尔说道：

“不要了。贝洛格尔斯克无论还能保留多少，都必须摧毁它。维京和瓦西里时期它们就是联邦委员会的负资产，正好可以借此彻底摧毁。至于‘核心堡垒’的作用……艾温特莱都不复存在了，乃布斯克其实都无法发挥它原本的功能。

“等‘阿特拉斯的落幕’战役结束，整个外乃布亚山脉都要彻底封锁，防止‘链’带来的辐射蔓延。到那时，东方已经平定，我们的视角也该放到乔伊格勒以西，收复我们原本的领土了。”

“那我们呢？”米哈伊尔进一步问道，这次，他更为主动，将沙涅娃搂入怀中，用手摩挲着她那头可以熏染的褐色秀发。

“其实我们，早在28年前，在南域沼泽附近的据点时，就应该一起离开那里，抛弃我们的父亲，抛弃整个钩心斗角的国家，去日涅人那里寻找我们的幸福。可我们都退缩了，我们的怯懦造成了我们的苦恼。”沙涅娃看着米哈伊尔宽大的胸膛，盯着他的喉结，右手不断地抚摸曾经能够给她带来无比安全感的胸怀，沉声道：

“我的父亲是个‘畜牲’，他的眼中不存在【爱】，所以他能够欺凌一切比他弱小的家人。而你，却一直陷入对联邦的忠诚之中无法自拔。‘维京时期’，《军事条例》让你不敢与军官恋爱；瓦西里时期，你又不敢越过冰临省战略团与我沟通，更不敢抛弃西部的战线，离开军团和我相遇。

“可现在，是我沙涅娃的时代。等战争结束后，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恋爱，可以在所有克鲁斯德人类的祝福下，开花……结果。”

“是啊，沙涅娃。”米哈伊尔语调中带着浓重的宠溺，连“长官”这样代表身份的称呼都略去了，他看向沙涅娃，暂时压制了想要亲吻上去的冲动，回应道：

“东部的战争很快就会结束，西部的战争也会在我们看得见的明天终结。任何人都有寻找幸福的权力，即便是城市和联邦的管理者，也有生而为人的本质需求。

“我也不愿再等待了，可是，伊戈尔教授告诉我，这轮的爆炸似乎激活了潜藏在‘前02号’军事堡垒附近的地下矿脉，那里出现了极端异常的能量波动。而且，据早上返回的异能者报告，他们发现了走失的‘运输突击1组’的踪迹。”

“不要和我说过程了，米哈伊尔，直接告诉我，伊戈尔教授希望我们怎么去做。”沙涅娃保持着与米哈伊尔拥抱的姿态，径直命令道：

“好的，沙涅娃长官。”米哈伊尔短暂恢复了对沙涅娃权力的尊敬，道：

“伊戈尔教授表示，那里可能存在一枚与龙族有关的序位魔物，可能有助于‘演变台’的研究。而且，有人在那里还发现了那只从瑟讷尔监狱内和‘伏冰’一起出走的龙族少年亚达罗尼。

“他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就应该派遣异能者前去调查，他翻阅了大量‘白夜资料室’内存放的有关‘地线’的资料，还真发现了一条被我们长期忽视的通道。”

……

“天罚之梦起。”

“烈焰之间无物生。”

“龙吟回响毕。”

富有韵律的契丹里斯东瀛俳句再度出现在达克和亚达罗尼的耳畔，这次比起刚才如梦中听到的那般要清晰一些，但还是显得异常缥缈，其音仿若来自遥远的仙者居所，而与吟唱配合的“三角琴”声音则是弱了很多，让达克和亚达罗尼都不敢确认自己的耳朵。

毕竟，在这种“殇”的气息浓厚的地方，出现点幻觉再正常不过了。正确的做法就是将它们完全忽略，当作正常的情况不去重视它们，只要不干扰行动和思考，就不要轻易相信它们存在。

否则，你越是在意这些幻觉，它们就越会在你的耳边、眼中出现，最终让你精神崩溃，走向灭亡。

昏暗的空间，掺杂着灰尘与腐烂动物的气味，让达克和亚达罗尼在行走过程中不得不短暂捂上了口鼻，避免这种令人作呕的刺激。

而头顶的遥远光点，短暂消失了八个小时之后，此刻又再度出现在了顶端，只是略微变暗了一点，且没有了忽闪的昏黄颜色。

“似乎过去了一天，而且‘人造天罚之火’的轰击也暂停了。”亚达罗尼用力嗅了嗅气味复杂的空气，进一步分析道：

“我能确认我们所走的方向并没有错，这里的空间似乎呈现一个整体的半球体，也就是说，我们脚下的部分是圆形。刚才我们坠落的点位应该在圆形的边缘。现在，我能嗅到那股令人着迷和沉醉的神明气息越来越近了，也就代表着，我们距离圆心越来越近了。”

“那就没错了。”达克停下了脚步，看向前方，打开了从马克西姆身上拿来的“永光”牌手电，照向前方：

“前面这扇门，应该就是通向另一半圆的唯一通路。所谓的神明，或就在里面。”

借助“永光牌”手电极致的照明能力，亚达罗尼发现，他和达克此刻正处在一片圆形的平台之上，周围都是湍急的却令人难以察觉的河流，将他们全然包裹了起来。

而平台周围存在几根格外长的通向顶端的柱子，按照朴素的物理学知识，这样的柱子本来难以立住，长久地存在于湿润、腐烂的地下遗迹之间，可它们却诡异地在此树立了几百年。

达克走上前去才发现，地面上用克鲁斯德语刻着很多他们难以理解的似乎是神秘学的词汇，而柱身上则用炎火帝国语刻着十六种魔源序组的名称。

在整个空间的中间，竖立着大约一百只一米高的泥土铸成的刻画着士兵的“俑”，亚达罗尼清楚，这是炎火帝国的君王用来陪葬的道具。

而这些“俑”的中间，则存在一尊四五米高的，雌性鱼人的雕塑，那鱼人的手中，似乎抓握的并不是三叉戟，而是两支具备现代风格的手炮。

当达克和亚达罗尼走到鱼人雕塑面前之时，那尊雕塑的双眼处竟然发出了诡异的红色光辉。

紧跟着，他们俩同时听到了空灵的女性嗓音：

“艾欧奇娜，艾欧奇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