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回响者 第七十二章 试探性的进攻（下）

“这么说，达克长官是要拒绝我们了吗？还是说，真的如沙涅娃长官判断的那样，您和那条龙，的确已经投靠了叛军首领乃布里乌斯了，对吗？”马克西姆说着，指了指胸口正在微微闪着红色光点的设备，补充道：

“这是对旧帝国的概念科技深入研究而创造的‘录音机’，您刚才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已通过它记录了下来。只要离开这里，我就会立即汇报给沙涅娃长官。达克长官，如果您明确拒绝的话，我想，莱特·苏格拉的处境将会变得异常困难。”

“你在威胁我们，对吗？”达克还没表达，亚达罗尼率先感到了愤怒。

他伸出拳头，竭力调动着体内已呈喷薄欲出之势的龙族力量，涌动着早已结灵完毕的火焰系魔源力，准备给予马克西姆致命一击。

“不要愤怒，愤怒会让我们失去判断力。”达克低声提醒道，用力按住了亚达罗尼缓慢上升的右臂，给他使了个眼色。

紧跟着，他的表情略微缓和了一些，看向眼前的马克西姆，语气柔缓了些许，道：

“瓦西里已经死去了，‘格纳季防线’也不复存在了，联邦丢失了冰临城以西，试问，还有反攻失落者和‘无心人’的力量吗？就算有，拿这么多士兵和物资空耗在外乃布亚山脉，也是极端不明智的行为。”

“想要对抗外部敌人，有一个前提，就是要先安定内部，使之达到团结的状态。这是契丹里斯人的智慧，同时也是克鲁斯德人的智慧。”马克西姆解释道，试图尽可能打消达克的顾虑：

“乃布里乌斯对沙涅娃正当继承联邦委员会首领的行为并不满意，他一直在宣称沙涅娃长官得位不正，污蔑她依靠残忍和狡猾的手段窃取了王座。实际上，乃布里乌斯的自私行为，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什么行为？”达克好奇道。

“与‘奉献组’的合流。”马克西姆愤怒道：

“作为人类的敌人，联邦委员会本不该与失落者合作。他们都是一群下作、卑劣、残忍的野兽，除了啃食新鲜的躯体，吮吸鲜红的血液外，什么也不会去做。瓦西里长官与‘秩序会’的合作迎来了灾难。沙涅娃长官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紧急切断了与‘奉献组’的部分交易。

“其实，乃布里乌斯长官即便想要摧毁【契丹里亚的核心】，阻止前途不明的‘寰宇能量演变台计划’，在乃布斯克去做就行了。他要的矿石、能源，即便外乃布亚群山无法为他提供，东边的无人区，艾温特莱地区照样能够找到他所需要的‘衰锂矿’。”

“是野心，对吗？”达克无奈地笑道。

“当然。”马克西姆颔首道：

“即便‘演变台’计划无法进行，对于沙涅娃长官来说，暂且搁置它们就行。反正以现在联邦所能掌控的资源来说，并不足以真的全面启动各地的‘演变台’，更不可能召唤‘心识操纵台’用以蛊惑人心。

“乃布里乌斯只是需要一个叛乱的借口罢了。与神明合作，会沾染神性；与人类合作，人性更加牢固；与野兽合作，会变得野蛮；但与魔鬼与怪物合作，人类也会逐渐成为它们的模样。

“失落者们的目标是将一切人类都变成他们的同类，至少也是他们的次级控制品‘无心人’。联邦注定不会选择与失落者合作，沙涅娃长官，很快就会降下真正可控的‘天罚之火’，毁灭乃布里乌斯所能控制的那部分城市和山区。”

“你说什么？”达克震惊地问道：

“沙涅娃长官要投放天罚之火？这里除了几万的失落者和半失落者，还有十万的乃布斯克军队和临时征召的居民。沙涅娃想要把他们全部杀掉吗？”

“当然。实际上，沙涅娃长官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战后，而非现在的战争。”马克西姆嘴角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在达克看来，这种微笑就像神明附身于机械，显得既神秘而又僵硬，明明带着胜利般的喜悦，却透露着魔鬼与冥界般的阴寒。

“实话告诉您吧，达克长官。沙涅娃长官对管道并不感兴趣，对【契丹里亚的核心】也没有那么浓厚的兴趣。反正它也没办法被炮火摧毁，那么彻底毁掉贝洛格尔斯克，将会是一个有价值的选项。”马克西姆故意丢掉了身上的全部武器，向达克半示威道：

“哪怕我现在没有任何武器，脱掉任何防护装置，‘人造天罚之火’降临时，你我都会成为熊熊爆燃烈火下的灰烬。沙涅娃对乃布里乌斯已经失去了全部的耐心，这段时间围困贝洛格尔斯克，只是为了让城市内暂住的居民有时间撤离而已。

“实际上，乃布里乌斯在这里的管道信息，我们早就彻底掌握了。正在运输主要食物和生活物资的是‘外乃布亚管道’，而真正运输军用物资的是‘前01’军事据点附近的‘物资专用01’和这附近的‘物资专用02’两条管道。”马克西姆说出了详细的军事信息：

“还有一条秘密管道，是运输囤积于乃布斯克附近的‘旧式天罚之火’。乃布里乌斯在上个月发布过命令，一旦前方的军事陷入绝境，他就要在贝洛格尔斯克向诺瓦亚斯克、霍普托夫、冰原城、南北乌哈塔城、山麓市同步投放它们。

“他要带着沙涅娃长官一起去冥界‘见’瓦西里，他要让整个联邦和人类的文明为他所陪葬。这点，他不会告诉你，只有我们才会告诉你。”

“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达克依旧保持着一份冷静，用警惕的目光审视马克西姆，在大脑中判断他所言的真实性。

“因为，再过十分钟，第一批‘可控人造天罚之火’将会由埋藏在‘地线20’中的发射器，向贝洛格尔斯克投放。破坏管道的任务只是一个幌子……一只，用来扰乱乃布里乌斯判断的干扰弹而已。”马克西姆的脸部微微抽搐、扭曲，进而，他的嘴巴大裂着，发出了如野兽般放肆的笑容：

“哈哈哈。可以掌控的叫作原料，能够充分利用的叫作资源。而现在，与失落者合流的乃布里乌斯，以及他带来的十多万军队和市民，不过是无法利用的垃圾而已。

“他们的命运从进入这座死亡之地的第一刻起就确定了，从你击败‘竭炎’，破坏‘奉献组’寄予厚望的‘网猎灵龛’那一刻就开始了。你的确很愚蠢呐，达克·蒂里斯长官，任何人在‘安德烈斯之愿’面前，都会寻求‘绝对强大的力量’‘至高无上的权力’，或是‘神明的力量与身份’。你只是许下了‘希望结束废土纪元’这类无关痛痒的废话。

“你推掉了神明赐福与你的权力，那么你就应该承担这份恶果。好在，沙涅娃长官给了你回头的机会，你这个【引乱者】，还有莱特那个【秩序者】，可以同时走进那间掌控联邦的房间。你或着他，总有一人会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王座。你，难道不心动吗？”

“心动？”达克将“仿-狂熊牌”手枪放下，枪口对准地面，不明所以地笑道：

“哈哈，当然。是心动啊，至高无上的权力，谁也会心动的吧。成为克鲁斯德联邦委员会的成员，注定会把名字留在历史中，等后来的撰写者记录一笔。成为克鲁斯德的行政长官，约等于旧帝国的皇帝位置了。可以领导克鲁斯德人类，实现文明的复兴。”

“当然。达克长官，您的冲动或许让您在刚才短暂失去了判断能力，但您的理智现在明显占了上风。”马克西姆露出了掌控一切的微笑，看向达克。

“没错，刚才是感性让我的判断出错。不过现在，理智的确重新占领了我的大脑。不过，我想请问沙涅娃一句。”

“请讲，沙涅娃长官都会听到的。”马克西姆指了指胸口的“录音装置”。

“究竟是她一个人疯了，还是联邦委员会疯了；是整个克鲁斯德疯了，还是人类疯了？”达克的脸上瞬间灌满了愤怒，浓郁的无法压抑的水源和黑暗系魔源力让他的一只眼睛变成了纯黑的存在。

无数细小的冰晶，宛若锋利的能够切割一切的无形刀刃，以向外井喷的状态，瞬间凝聚为两根如橡木般庞大的冰锥，贯穿了站在马克西姆身边的两个联邦士兵。

他们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就被击穿了半机械心脏和其余还算是人类的内脏，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的同时，飞溅的血液像是淋浴般浇灌了马克西姆一身。

使他像是一只真正为恶魔与野兽服务的喋血仆从。

坠地的血液如溪流般，在达克的黑暗系魔源力与亚达罗尼向外散发的龙族力量共同影响下，呈现溪流般的状态，环绕马克西姆的身体一圈，迅速构成了一圈极度复杂但富有规律的几何图案。

未知色泽的光柱瞬间从地底深处和太阳“上空”倾泻而出，奇怪的线条肆意穿梭于空气之间，形成了某种人类无法彻底理解的，并不属于这个维度的形状。

“冰深龙息。”达克用低沉的嗓音念叨技能的名字，这原本是他在离开“红幻遗迹”后不久，在达克身边，受到红色魔源力的力量影响而逐渐习得的技能。

红色魔源力中暗藏着浓郁的龙族力量，传闻，序位神明“龙族元首”曾得到过它，但因“古旧力量”与龙族力量产生冲突，而很少使用。

达克原本是想用它来对付藏于艾温特莱地区的神秘野兽，或是巨大裂缝之下的所谓“冥界”的执掌者。

但现在，愤怒的确让他的理智暂时消退了不少。

随着亚达罗尼在身后持续涌动龙族的力量，达克捏着似乎并不存在的虚幻丝线，对准马克西姆的方向轻微一拉扯，他的右臂就像拼接失误的积木一样，坠落在地，变成了无数条约的红色飞虫，顿时四散离去，消失不见。

“你想干什么，达克，你不怕……”马克西姆试图威胁达克。

然而，达克只是眼珠微微一动，他胸口的“录音装置”顷刻间变成了比颗粒还要细微的碎末，随着冰寒的狂风，一并消失在了原地。

“即便沙涅娃想要发动内战，消除一切与她对抗之人，她也有无数种和平的办法解决。而她，一个女人，比瓦西里还要疯狂，还要狠毒。瓦西里只是献祭了24万人，用于‘演变台’的能量储备。而沙涅娃却因为这些可怜虫暂时属于乃布里乌斯的阵营，就要消灭这里的20多万人，以及乃布斯克的30万人。”达克的双眸变得猩红，激动之下，竟然流下了血色的泪水：

“克鲁斯德联邦，原本就丢失了整个西部，却还要消灭东部三分之一的人口和军队，沙涅娃的确是疯了，为这样一个联邦服务，并不值得。这就是我的观点，也是亚达罗尼和达克的观点。你大可以告诉沙涅娃我投靠了乃布里乌斯长官，不过我劝沙涅娃，最好不要去招惹莱特。

“我是曾经的‘怪物’，而莱特是现在的‘怪物’。他那脆弱的理智苦苦支撑着他来到这个世界，参与日涅人的斗争，又被古旧怪物囚禁在‘红幻遗迹’三十年。他的精神从未得到过休整，一旦崩溃，他将会比血族还要渴望鲜血，比‘无心人’还要渴望杀戮。”

“来不及了，达克长官。”马克西姆咬开沾满血迹的袖口，看向遍布裂纹的机械手表，用沙哑的嗓音道：

“我们的交谈耗费了大量的时间，您不合作的态度让我们都失去……失去了生存的可能。看，那颗火热的光球正在……正在从‘地线20’的发射器中冉冉升起，它们就像是璀璨的花火般，即将坠落在‘核心堡垒’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