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回响者 第五十五章 米伦的报复（下）

“军官？”达克笑道，瞥了米伦一眼，而后微微叹气道：

“联邦的军官到处都是，无论是旧帝国时期，还是现在的联邦时期，克鲁斯德最不缺的就是军官。伊凡二十二世的‘双头鹰军团’里就曾诞生超过一千名军官，更不用说各地方省份的军官了。

“再说了，或许沃夫亚在‘红幻遗迹’的异空间内死亡时，瓦西里·伏利加诺夫手中绣着金边的军官花名册上就已然把我除名了。从‘旧日的花火’吞噬冰临城四万条生命那一刻起，我就不再忠诚于联邦了。”

“哦？”米伦明显表现得十分诧异，他那双猩红的宛若恶魔的双眸死死盯着达克，试图从他的话语间找到一丝说谎的破绽。

然而，实际上，达克从来不曾撒谎，他不屑于撒谎。毕竟，生存与死亡的事情他都经历过了，他并不畏惧死亡，更不苟且偷生，自然没有任何撒谎的必要。

“纪元198：傲慢者受尽羞辱，嫉妒者诸事无成，暴怒者瘫痪不起，懒惰者疲于奔命，贪婪者化为虚无，暴食者忍饥挨饿，**者难觅真心。而七大罪孽之外，当属谎言者荼毒最深。因此，正主曾言，谎言者万箭穿心，遭人背叛。”米伦背诵着上主教与正主教共同的经典，《圣言》中的语句，并以他自己的理解，说道：

“联邦充斥着谎言，失落者嘴里充满着谎言，我们血族虽然傲慢，有时贪婪，但并不虚伪和做作，更不会以谎言愚弄他人。然而，你们一次又一次地用谎言来折磨我，那我只能以最为激烈的方式对抗。”

紧跟着，从米伦的身体附近，陡然升起一股股纯黑色与纯紫色交织着的“光芒”，他的双脚缓慢而又平稳地离开地面，身体却向下流淌着不知哪里渗出的微蓝汁液。

“后退，后退！”达克转头急切地向安东尼命令道：

“带着‘献炎’后退，最好找一些坚固的墙壁做掩护。米伦的体内有种莫名的力量在躁动，很快他就会变成怪物。”

“现在……现在吗？”安东尼突然有些发懵，试图确认道。

“没错，就是现在。”达克给予了肯定的回应，“你们难道没有嗅到一股死鱼烂虾的味道吗？这是属于大海的味道。我在马扬市为联邦战斗的时候去过北卡洛夫专区的海岸，那里到处都是这种味道。

“腐臭的海洋气息，你们应该知道意味着什么。只要米伦不离开，‘献炎’的伤口就无法愈合，安东尼，等下你帮他包扎一下。”

“明白了！”安东尼点头答应道，顺势一把扛起已处于半昏迷状态的“献炎”，飞速向后跑去。

随着理智的逐渐丢失，米伦似乎并没有在意离开的安东尼与“献炎”。他的双眸被复仇的怒火所裹挟，站立在他面前的达克，就是现在与他战斗的对象。

很快，一道道水柱从干涸的地面升起，以达克和米伦为中心，呈现圆形持续向外喷出，并逐渐演变为一股直冲天际的海浪。

短暂的明亮太阳光辉，瞬间被海水遮蔽地只剩下微弱的光点，昏暝的空间夹杂着死亡的气味，竟让达克忍不住干呕了几下。

“我已将自己的一半生命献祭给了伟大的迪普瑟，当然，我曾想过将另一半生命献祭给克苏鲁。可是，克苏鲁已经与造物主一同陷入了永恒的场面，祂们直到死亡失去意义之时才会重新苏醒。”米伦饱含深情地说道：

“啊！神明之所以为神明，他们从来不肯以谎言示人。即便力量需要代价，在灼热的梦境中，迪普瑟依旧向我详细讲述了一切。”

“你疯了，米伦。接受古旧力量的代价一定是疯狂，一定是生不如死。当然，走到了这一步，你也没有任何回头的可能了，对吧？”达克掏出腰间为联邦军官配备的“统治”牌手枪，轻轻地摩挲了几下。

紧跟着，他向手枪内灌注了一道黑暗系魔源力。

很快，手枪的外壳炸开，纷纷脱落，在昏暝的空间内散发出如宝石般璀璨、闪耀的蓝色光辉。

原本老旧的外壳彻底消失，露出了里面极其富有科技感的暗白风零件。

“莱特·苏格拉，就是那位接受了红色魔源力的【秩序者】，他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就拥有一支顶级的枪支，叫作‘狂熊牌手枪’。”达克边组装着枪械的零件，边讲述道：

“莱特那副可怜身体的原主人，正是因为无法忍受异变为怪物的宿命，选择拿起了这支‘狂熊牌’手枪，对准了那颗正在异变的心脏，扣动了扳机。实际上，‘狂熊牌’手枪原本只是个老物件，日涅人的苏格拉武器工厂早在百年之前就不再生产它了。

“然而，红色魔源力、‘无心人’灼液，失落者之血，异兽之血，甚至是日涅人伊凡特的血液，加之古旧力量长达三十年的熏陶，使它在颠沛流离之中，成为一件足以抹杀失落者的非凡利器。”

说话间，达克已然将全部的枪械零件组装完毕。当他单手拿起那支长达三十公分的暗白色手枪，对准米伦的脑袋时，一股股红色的丝线从中窜出，瞬间通过眼睛和嘴巴，钻入了达克的身体之中。

“这是‘狂熊牌’手枪的复制品，临走之前，莱特委托我使用魔源力将其复刻下来。由于我找到了手枪所需的材料，借助星野翔太的人脉，偷偷使用机械将它们全部车了出来。”达克用低沉而危险的声音，说道：

“因此，它是一件真实存在的序位魔物，而非能量的交错令人产生的幻觉。

“用它，击杀你，足够了！”

达克的话音刚落，在这逐渐黑暗、窒息的环境中，一枚夹杂着明净白光的子弹，宛若痛苦长夜的流星一般，划破漆黑的死寂空间，向着米伦的额头猛冲而去。

轰！

当子弹触及米伦身躯的那一刻起，白光化作了一团蘑菇云，炸裂开来，升腾而起。

即便米伦已用最快的速度涌动体内的血族力量，形成了一面血色的盾牌作为防御。

但强大的冲击还是将他冲出了海水构建的战斗牢笼之中，使他重重地摔在了干枯的碎石之上。

与此同时，失去了主导者，一切属于深海的阴暗力量便瞬间解体，化作了一缕缕干枯的黑色灰烬，消失在了逐渐涌起的黄沙之间。

“古旧的力量，给予了我复仇的能力。达克，即便是成为怪物，畸变为喋血的野兽，那也不过是我的命运而已。”米伦挣扎着起身，举起已化作触手的两只手臂，怒目而视道：

“‘未来’已经死去了，他为了‘风矿’献出了生命，还有‘新神’，还有一众我所敬仰的‘执掌者’们，他们都死在了瓦西里的阴谋之下。‘未来’是‘风矿’的弟弟啊，我甚至都没有见到他的躯体，更无法为他瘦弱的躯体，做任何洗涤罪孽的祷告。

“我不知道他是否已在冥界的血海中偿还罪孽，还是搭乘列车前往天国追寻幸福。我只知道，罪孽之人终将会在因果的业报中偿还一切，我愿意献祭自己，作为执行者。”

“愚蠢！”达克上下打量了一番米伦，冷哼道：

“就你这副模样，半张脸被鳄鱼的鳞片覆盖，两只爪子成了触手，背上是一对恶魔的翅膀。让我看看，嗯，身上一股海鲜的味道。你所祈求的神明迪普瑟，甚至连‘紫泯’那样的强力技能都未赐予你，只是让你变了一副模样而已，你又如何执行你的报复？”

“你没有给我施展技能的空间！”米伦一脸委屈道。

“我这是在拯救你。”达克的声音突然变得十分富有磁性，他低声道：

“米伦，等你异变完成，你就没有救了。古旧力量的透支如果没到极限，最多被克苏鲁剥夺再次使用它们的资格而已。‘风矿’跟随瓦西里执行‘演变台’的罪孽计划，他只是自食其果。”

见米伦低着头思考，没有继续出声，达克打算再加一把火道：

“知其罪而不言，同罪；知其恶而不伸，同恶。契丹里斯的哲学家至少在两千年前就知晓这个道理。可惜，已行之事，后必再行。你没有能力，没有必要，更没有资格替‘风矿’复仇。

“我和‘奉献组’，还有乃布斯克的长官乃布里乌斯所要做的事情，就是纠正瓦西里与‘风矿’造成的错误。我们会摧毁【契丹里亚的核心】，乃至全部的七枚核心。在获取全部科学资料后，关闭所有的以北斗七星命名的‘演变台’。”

“真的？”米伦不敢相信达克的表态，他用疑惑的目光死死盯着达克，生怕他下一秒就改变了主意。

“当然。我从未撒过谎。”达克放下了复刻的“狂熊牌”手枪，将枪口朝下，进一步承诺道：

“我会劝说‘奉献组’或是乃布里乌斯长官摧毁‘源像石柱’，避免心识操纵台重现人间。毕竟，那种能够操纵人心的玩意儿，还是埋在地下比较合适。

“如果你接受我的条件，米伦，那就请你离开吧。要不了多久，更为强烈的沙尘暴就会到来。估计，这次沙尘暴还会持续三五天才能减弱，你可以去霍普托夫，或是直接向东，去沙尘暴无法波及的乃布斯克。我想，‘阿特拉斯的落幕’战役的烈度，很快就会超过我们的想象。”

见此情形，米伦微微点了点头，在他转身准备离开之前，他半是威胁，半是请求道：

“如果你违背了承诺的话，无论走到哪里，哪怕是世界的尽头，我也会亲手要了你的性命。当然，如果真的有一天战争能够结束，和平能够到来，而你能主导这个世界运转的方向的话，请你给除了人类的其他种族……一个平等地活着的机会。”

“我……会的。”达克承诺道。

当他再度抬头看向米伦时，那位血族失落者的身影早已不见，留下的只是一滩带着深海腐烂气息的，正在迅速干枯的血液。

……

半个小时后。

在安东尼娴熟的驾驶机械战车的技术下，在崎岖的山路上狂奔了一路，撞坏了两个车灯、半扇门，以及七八棵树之后，达克三人总算是在沙尘暴重新涌起的最后一刻，进入了由乃布斯克地方军团和“奉献组”共同守备的“核心堡垒”——贝洛格尔斯克。

进入城市之后，虽然贝洛格尔斯克并非像苏格拉那样由穹顶包裹的全封闭城市，但外乃布亚山脉的独特地形构造，加上几处依据地形刻意建造的灰色高塔，使得大部分沙尘暴巧妙地流向了城市外围，并未对城市内部造成过多影响。

达克和安东尼能够深刻地感受到，在城市内呼吸，就好像从深海浮出了水面，清晰而又顺畅。

几分钟后，按照“奉献组”失落者的安排，达克背着受伤的“献炎”，而安东尼则是将机械战车停在了最近的军用地下车库中。

很快，走来了五个人，其中两个穿着普通的废土机械风装束，相对简陋，但微微发蓝的半机械心脏，显示了他们失落者的身份。

而另外三个人，达克注意到，他们的胸口都别着一枚“冰莲花”的图案，穿戴着一身科技风外骨骼机甲。这种坚固的花费昂贵的装备，几乎把他们的牙齿也武装了起来。

胸部、腹部、背部、双腿和面部，都被坚固的黑色机甲裹挟，就连说话也是通过一台精密的对讲机完成。

甚至，他们的背后还有一只寻找方位的天线，以及一支军用步枪、一支喷火枪，以及一台能让失落者瞬间灰飞烟灭的火箭筒。

似乎，这些装备都非联邦工厂量产的成熟武器，倒像是旧帝国遗留的概念化科技产物的复刻品。

“阁下就是达克·蒂里斯长官吧？”一位貌似是队长的人物，上前半步，通过对讲机，对达克说道：

“我们城市的行政长官乃布里乌斯希望您，在送盟友‘序复者’‘献炎’前往‘核心医院’之后，前往‘堡垒层05’的‘长官办公室’与他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