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仙记 495 天谏

蛋蛋，你到底是谁。

这话一出，蛋蛋忽然觉得，万千的思绪，在这一刻，忽然从波涛汹涌、动荡不安，就一下子汇入了一马平川之地，瞬间居然彻底平静了下来。

蛋蛋忽然很想笑，它如今那震颤的心只有一个感觉，居然是：终于尘埃落定了。

原本它以为不知道从何说起，着实令它从恢复记忆就开始纠结忐忑的事情。

居然如此水到渠成的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是！

水到渠成，平心静气！

原本内心的紧绷居然在这一瞬间，彻底消失了。

它全身松弛，又往连意的元婴上蹭了蹭，把连意的元婴当成一个大靠背，舒服的倚着，却道：

“小意，你从来都是一个特别聪明的人，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一步，不如你来猜猜，我是什么吧？”

没等连意回答，蛋蛋又道：

“你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猜测，对不对？！”

此时说着话的蛋蛋，明明说的话，用的语气和平日没什么不同。

然而，连意很清楚，它就是和平时那个没心没肺的蛋蛋已经不同了。

连意目光平静的看着蛋蛋，脑中却是在飞快的闪过她和蛋蛋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

初见，它和小黑一样就是一颗蛋，可是小黑能孵出来，它却不能。

连意总算明白，为什么蛋蛋对小黑没有一丝一毫的兄弟姐妹的情谊。

原来，它只是短暂的借用了一下当年那条大蟒蛇的肚子。

实则，若不是大蟒蛇吞了它，它和小黑连“一肚”之情分都没有。

她起初把它当成一个能提纯灵气的宝贝，以为它是一个聚灵的法宝，后来它居然有了自己的意识，先长出了嘴，又长出了眼睛鼻子等。

连意不傻，早就知道它不对劲，一个能打败珊瑚王，仙人碎这般灵物的蛋蛋。

一个天上地下无所不知，对仙界了如指掌的蛋蛋。

一个能把她神魂拉回来，从九星连珠中抢出来，又拼回去的蛋蛋……

怎么可能是一个普通的灵物？

但从本心上，她其实也是不愿深想的。

就好像，她意识深处其实特别知道，她若是戳破了这件事，她和它接下来，就要面临分别的结果。

而终于到了今天，这事已经到了不得不摊开说的地步。

她不说，蛋蛋也会说了。

它这段时日频频走神，不就是在做着天人交战吗？

本来嘛，连意就准备等此间事了，她就下定决心问它了。

没想到，在她好不容易做下决定不久，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在推着她们，居然就等到了这么一个时机。

今天，确实是一个好时机，她化神成功，没了挂碍，白凡如今在转换灵气，无人打扰。

而恰好，段家的这些纳仙囊中，有了和仙界联系的千丝万缕……

难道，真是天意如此吧！

连意叹了口气，迎向蛋蛋炯亮的眼神，语气中少了以往的活力满满，变得低哑又柔和，甚至饱含着一种浓郁到化不开的悲伤。

她没有急着回答蛋蛋的问题，却道：

“这近五万年来，真是辛苦你了，蛋蛋！”

一句话，一句辛苦，已然道尽了一切。

蛋蛋忍不住哽了一下，迅速的垂下眼了。

这个坏家伙，说她聪明，是真聪明，但聪明又有人情味，聪明又贴心可人，就是她的原罪。

这般的她，便是它应该是一个无情无绪的灵物，也忍不住会记得她一辈子的！

这个讨厌的家伙！太讨厌了。

它不能和广眉星域一切的生灵扯上关系，可如今，却不得不扯上了，当年赖上她，它可能真的做错了！

“你磨磨唧唧的，可真烦人，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干嘛扯我辛苦不辛苦的事！”它故作凶悍，却语带哽咽。

连意忍不住笑了笑，她盯着蛋蛋的眉目间，目光中有些说不出的深沉意味，只道：

“这还用说吗？蛋蛋，你是谁，不一直写在你脸上吗？可惜，这许多年，我是挺瞎的。”

蛋蛋是谁是真的一直写在它的脸上，可惜自己居然到今日，才将这一切串起来。

有事问蛋蛋，已经成了她连意的习惯。

却是让她到今日，才觉得奇怪，何以蛋蛋知道这么多？

她这可不仅是眼瞎，还心盲！

“你那眉心中间，这五角星芒，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

五角星芒，除了最顶端那一个角一直是亮着的，其他四角俱暗。

“这五角星芒可是你与生俱来的，那代表的不是其他，正是那仙界的洗灵池！”

“洗灵池呈五角星形状，最上面这个角代表着咱们广眉星域飞升修士所去转换灵气之地，而其他四角，代表的是其他四大星域。”

“而你，便是这广眉星域和仙界的联系者，飞升塔，是不是！”

连意语气柔和却决绝，无一丝一毫的疑问之态势。

蛋蛋的眸光乍然灿亮若星辰，却又瞬间黯淡了下来。

不过，它短促又坚定的点了点头：“是！”

巨石散尽，一切终于随着这个“是”字，尘埃落定在了这一处。

连意的心中，在此时像是缺了一块。

她知道，蛋蛋距离离开她，已经不远了。

蛋蛋看了看连意，恢复了往日的俏皮和没心没肺，它语调很沉稳，也没问连意要不要听，而是平铺直叙的说起了自己的往事以及这沉沦了数万年的秘密。

“我是顺应广眉星域天道而产生的，但也不完全是。”

“应该说，我也是几位博弈之人博弈出的产物之一。”

蛋蛋又抬眼看了连意一眼，其实连意也是，不过它清楚自己的使命，那是镌刻在它骨子里的东西，连意却不甚清楚。

所以，在它遇到危机之时，它第一个想法就是找到连意，躲在她的身边。

若是最后，它没撑住，连意也没撑住，那代表的就是此方仙域的消失。

那就是无极天尊这一方失败了。

可惜的是，世事无常，找到连意是它的蓄谋已久，可是陪伴多年的感情却让它非常的难以割舍和不适应。

“当年，无极天尊率领众仙对抗始魔元尊之时，其实并没有胜利。”

始魔元尊率领的魔族的强大已经不是安逸多年的仙界可以比拟的。

便是最后，仙界利用九星连珠几乎掏空了仙界中的仙人的性命，也不过是将始魔元尊镇压了而已！

“无极天尊在此役之中，也几乎付出了一切！可是，便是如此，也不过是将始魔元尊封印住罢了，并不算是消弭了整场祸事。”

此后，这一场祸事就绵延至今。

“无极天尊身负重伤，听说唯有神界的五光池可以帮助他重塑仙身仙魂，但具体耗费多少时光，无人知晓！”

蛋蛋耸耸肩，它不过是个飞升塔，这些是传承中自带的，但具体如何情况，它其实也并不知晓。

所以，这许是能解释，为何无极天尊扔下了仙界，扔下了星域，一去不回吧？

非是他不想管，而是有心无力？！

“当年，无极天尊离开仙界，去天外天之前，曾经留下一枚天谏，严明若是仙界再次出现与始魔元尊有关的变故，便点燃天谏！”

无极天尊留下的天谏，乃是他无上的仙力和意念的凝结，形同法旨，落字成旨，燃烧后，便是激活了那谏中的旨意！

那天谏便被他留在了他原本的道场之中，一用被留下的还有窥天。

许是在那时，他已经预测到了结果。

“天尊走后，仙界萧索，仙魔大战早就将整个仙界的仙人耗去了十之**，于是，当时唯一硕果仅存的仙界的几位准圣，站了出来。”

“他们说，天尊走之前，留下了口谕，让他们建造飞升通道，连通五大星域！”

“于是，在苍茫的仙域之下，准圣们忙忙碌碌，挑选了五大星域出来，搭建飞升通道，直接从星域选拔修士，扩充仙界！”

此后就过了一段特别平静安然的时机，五大星域花团锦簇，人才辈出。

其中尤以广眉星域最为耀眼。

“其实，广眉星域的耀眼是有原因的，这点你应该是知道的，小意！”

蛋蛋看着连意，一脸的了然。

连意便是心情沉重，还是被它这转头问问题的操作弄的很无语。

不过，她反应也快，转念一想，心中却已然明白蛋蛋的深意。

到了此时，蛋蛋可能只是不想太过沉重，刻意活跃气氛，逗她开心罢了。

她按下心中的情绪起伏，故作平常，翻了个白眼：

“是不是因为广眉星域九域分布暗合九星连珠的关系？”

这事，其实前世的她就是知道的，今生也在白凡的星域图之中看出了端倪。

阵心之处，就在最中间的广眉星域，而且她当年所站的染阴山之巅，便是最中心的位置。

以界域之子为代表，撬动整个广眉星域的星域之力，毁坏飞升通道，切断仙界与广眉星域的联系。

就是藤仙连意当年穷尽一切，率领其他八人做下之事。

事实证明，她成功了！

“九星连珠其实并不算邪阵，它其中自带的净化之力是无与伦比的。”

所以仙界才用它对付魔物，不仅是它杀伤力大，它还能释放出大量的提纯和净化之气，净化被魔气侵染的仙界。

所以，连意忽然了然一笑，她可算明白为啥广眉星域与其他四大星域为啥连修炼体系都不同了。

“广眉星域之所以与其他星域与众不同，就是因为它九星连珠连珠的九大界域排布是吗？”

“无形中，它在不停的，缓缓的滋生出净化和提纯之气，所以使得广眉星域的修炼的念灵力完全不同于其他四大界域，而是无限驱用于仙气？”

是了！

连意越想越觉得对，九星连珠发动之时，可怕无比，是因为它将所有的能量在发动那一瞬间释放出来，以图最快达到目的。

可是，这般缓缓的，日积月累的，可不一样，它是浸入骨子里的，却又润物细无声的，源远流长的！

蛋蛋满意的点点头，不吝夸赞：“聪明！”

就知道，这种问题难不倒连意。

若论见微知著的翘楚，非连意莫属。

那可是给她一根线头她能无穷无尽给你捋下去的主儿。

“很快，仙界越发的繁荣，百废待兴，欣欣向荣，似乎又恢复了曾经的那个繁盛的仙界。”

连意沉默，知道此时对应的是广眉星域的古修时期。

“可是好景不长，五大星域的修士飞升确实迅速的为天界回了血，扩充了仙力，可是也给仙界的再次颠覆埋下了祸根。”

这一块不用细说了，就是其他四大星域之人羡慕嫉妒恨广眉星域的修士，和仙界那些为了各自利益置大局于不顾之人坑害了广眉星域。

他们企图将广眉星域拱手让魔！

说白了就是人心不齐惹下的祸事。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始魔元尊的结界松动了，还让它勾结了外域魔物。”

“当年的准圣等和无极天尊并肩作战之人早就在这数百万年的光阴中，隐退的隐退，远走的远走，都不知道去了哪里。所以仙界如同一盘散沙。”

此后的事就是连意完全知晓也参与其中的了。

“仙界属于广眉星域的仙人深感危机来临，但那时候，几乎所有广眉星域的仙人要么被魔物控制了，要么被魔物大肆追杀，想传递消息难上加难。”

蛋蛋心说，了圆大师能传下信来，还是因为千缘寺与仙界距离最近，佛修又有秘法。

便是这般，也不知道耗尽了多少心力。

它扭头看向连意：“知道为何是了圆大师传下信来，又为何让当时的明镜大师去找你想办法吗？”

连意心一提，语气却平静：

“你的意思是，不是因为了圆大师觉得我特别的优秀，特别信任我，才将广眉星域托付给了我？！”

蛋蛋：“……”

这得是脸皮厚成什么样的人，才会这么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出这样的话？

它语气转变为木讷且无情：“自然不是！你太想当然了。”

见连意一副不信的样子，蛋蛋决定给她一击重的：

“是因为始魔元尊勾结的外域魔物来到仙界后，有仙人深感不妙，闯了无极天尊的道场，点燃了天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