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世九歌 第六百七十章 惶然噩梦

眼下一片荒芜的景致，伴上此人的信口几句，倒是显得风采颇具。

毕竟，对自然万物而言，每每熬过一个冬季，迎来春天，都是颇为值得庆幸的。

此人今日似乎也兴致很好。他走完了例定的脚程，似乎还觉得不尽兴，于是又继续上前，朝水畔的软沙滩慢慢信步而行。

但是，走了没多远，看到软沙滩上多出来的一物，让此人脸色微微一变。

原本这里应该是软沙最为纯净之处。水波到了这里也毫无力气，一切只有祥和安宁。

但是今天，这纯洁无垢的软沙滩上，却多出来一个人。

此人眉毛淡淡一蹙。但是他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惊讶，缓缓靠近，上前为此人检查伤势。

…………

一股大力推过来，将东方诗明推了个趔趄。

他已经看到了家门，可是觉得陌生。脚已经朝那边走了过去，但神情依然恍惚。

这里是东方世家？他走到门前时依然觉得不解。他依稀记得自己身在外地，此刻莫名其妙到了这里。

门口的侍卫却似乎也不认得他，于是盘问他的来历。东方诗明张嘴想说什么，但是却感到喉咙一阵淤塞，“咕咕”几声，居然是什么都说不出。

于是，侍卫才将他推下了台阶。

东方诗明险些摔倒，可是又觉得迷茫感涌上心头。这是他的家么？他似乎不属于这里。

不知何时，东方家主也出现在了门口。站在他身后的还有大哥和小妹，但是三人看自己的表情，居然全都是一脸陌生。

东方诗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随之一阵少有的恐惧袭来，他感觉在这里一刻也不能待下去了，他要回去石鼓渡口，他的印象里，那里才是自己熟悉的家。

后面没有人阻拦，前面的路也变得模糊起来，似乎只有一片空白。他呼哧呼哧地跑着，不知道跑了多远，记忆中的石鼓渡口慢慢浮现。

他心中一阵安定，快步朝自己家的方向跑了过去。他没有注意到四周一个行人也没有，太阳发出紫白色的扭曲的光。

直到门口，东方诗明推门而入。

但是，他却惊讶地发现，这里似乎从来没有人住过。

墙壁上是层层蒙灰的蜘蛛网，脚下的石砖传来刺骨的冰凉。不见了，他和胡为老伯在这里的一切生活的痕迹都不见了，仿佛世界已经把他彻底抹消。

怎么回事？东方诗明这个疑问刚刚出现，顿时他就感觉头痛欲裂。四周还是一片寂静，没有人对他施以援手，他最终瘫软地坐倒在墙边。

他吐出的呼吸，白花花的一片雾气。他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消失了，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动。

而就在这时，东方诗明才注意到，门口出现了一个背对着自己的女子。

她似乎对自己的样子于心不忍，但是又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迟迟没有进屋救助。

东方诗明感到胸口一阵发热。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女子很熟悉。实在是太熟悉了，他应该认识的，只要让他看一看脸……

这样想着，他挣扎着起身，头也碰在了灶台上，又是传来一阵眩晕。

而那门口的女子，听到屋里传来的动静，终于关切地转过身来。

东方诗明见她转身，心中有些欣喜。可是就当他朝那女子的脸望去，他却立刻惊骇地发现，那女子的脸居然是蓝色透明的胶体，不仅没有五官，而且扭曲且诡异。

“呃啊——！！”

一声惊呼，东方诗明从草甸铺的土床上猛地坐了起来，随即大口大口地急促呼吸着。

刚才那人，此刻就安然坐在东方诗明旁边。听到东方诗明醒了过来，又看他惊魂未定，只是微微一笑：“你刚才做了噩梦。浑身都是汗，不过，已经没事了。”

东方诗明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胸口，他感到心脏扑扑直跳，现在还不能静下心。

刚才最后一幕，那女子的面貌实在是令人心有余悸。不过他想起来了，那正是点迹符幻化人形时的模样。现在想来，最后那个女子，可能正是自己的母亲。

“呃……”

他随即感到浑身传来刺痛。他也想起来了，是自己在河畔遭遇了陌银刀的袭击。当时自己毫无还手之力，重伤后应该是落入了河流。没想到竟然生还，那眼前此人必定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了。

“你昏迷了两天，今天退烧，我猜你就要醒了。”那人起身，去端来熬好的汤药，“不过你负伤不轻，应该再卧床几天。”

东方诗明勉强撑起身子，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在当时，他以为自己今后必然失聪。可没想到再次醒来，耳朵又能听到声音了，实在是令人喜悦。

那人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笑道：“好在伤口不深，我尚能治愈。要是泡水溃烂得再久一些，你今天就听不到我说的话了。”

“承蒙先生出手相救。救命之恩，东方诗明感念在心，他日一定报答。”东方诗明诚恳地说。他也知道，如果不是有幸碰到这位先生，自己就要暴尸荒野了。

那人表情淡然，对于东方诗明的感谢并没放在心上。他把一些秋果端进来，示意东方诗明自便：“山野之间没什么好招待的。你先吃些果子，等我的粥煮好。”

东方诗明答应着，拿起一只柿子吃。这柿子似乎储存在寒冷的窖房，表皮冰凉。

那人已经出去，对东方诗明也没有什么戒备。东方诗明试着下床，可是身上的伤口发作起来，让他难以下地。最后他只好放弃，靠着墙壁坐在床上沉思。

回想起失去意识之前的事情，东方诗明渐渐觉得其中有异。

自己被陌银刀伏击，这件事应该只是巧合。但陌银刀不急着杀自己，这与他沿途曾经听过的传闻不同。陌银刀之前的风格并不是热衷于虐杀，这次他却一反常态，十分离奇。

东方诗明和陌银刀之前从未谋面，也没有听父亲等人提起过，那么他的盘算，可能并不在自己身上。只是自己误打误撞成了他的工具，这样一想似乎就清晰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