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三千年 第一卷，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三十三章，雨夜

暗灯凉簟怨分离，妖姬，不胜悲。

夜雨来得很急。李当归盖在身上的被子还散着些许凉意，有关司靖嫣的味道已经很淡了，渐渐的被自己的味道所覆盖。自从上次她把被子借给自己后已经有两个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都没还回去，其实该早点归还的。

房外的雨声渐大，闪电过后便是滚滚雷鸣。

理学部一处房子屋檐下，一只小猫叼着一袋面包正在躲雨，是那只三花。

只见它熟练的咬开了包装袋，小心翼翼的将面包垫在袋中啃食了起来。

雨势始终不减，三花一口一口仔细的将面包吃完，简单梳理毛发后，它幽幽地抬起头向天空望去。

寒夜无月，入眼尽是一片漆黑。

眼中闪过些许迷茫，三花游目四顾，无尽的雨势中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模糊了许多。似乎无处可去，在屋檐下避雨的三花猫在蹲坐许久后，起身选择再次向着自己得到食物的那处房子走去。

一路沿着屋檐下过道小跑，这道小巧的身影没有发出一丝响动。

无声中，脚步戛然而止。

是之前的那个女人。她在那人的门口干什么？黑暗中，三花悄无声息的在窥探。

穿着薄裙的曹允衿衣履浸濡。她已经在李当归的房门外站了许久，身体被凉夜寒气沁的微微有些瑟缩。眼见女人抬起数次的手又放下数次，双颊透着嫣红粉晕的脸上表情看上去有些左右为难、进退维谷。

一瞬间天光明亮须臾，三花猫已经悄悄来到了女人的脚边。

惊雷乍响！

急促的敲门声。

还未睡死的李当归起身下床，带着倦意他的揉了揉眼，身手开灯并打开了房门。

呃......

明亮的灯光穿男孩透眼前的薄纱犹如拨开迷雾的海上灯塔，陌生又熟悉的妙曼女身顿时间若隐若现。

男孩口水吞咽。

顺势溜进房间的三花猫躲在角落中注视着门口正在发生的故事，只见女人迅速的将双臂护在胸前，转而又身手一下子关上了灯。

这下子......可以睡个好觉了吧......三花心中想道。这个房间好暖和。

黑暗中，闭眼的三花竖起了耳朵，女人的声音传来。

“要死啦你，小色鬼你开什么灯！”

脚步声。

男孩的语气嫌恶：“拜托，你穿着这身衣服乱跑也要怪我！”

男孩坐在了床上，视觉开始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他看向女人，无奈的问道：“大半夜的不睡觉是有什么事吗？”

“我......我，那个。”女人嗫嚅了半天没有说出句完整话来。

男孩心中问了一嘴大花时间，已经接近三点。一声轻微的叹息，只见他无奈且困惑向面前的女人问道：“到底怎么了呀。”

闪电一瞬间照亮房间，隐约间看见女人脸红的似是要滴出血来。

紧接着是浩荡雷鸣下混杂着女人的小声尖叫。

只见女人动作迅捷的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跑上了床钻进被子，瓮声瓮气的对男孩说她那边房间漏雨没法睡着。

“喂喂喂......你这明显是在怕打雷吧......”李当归无情戳破。

“要你管！”曹允衿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凶巴巴的回应。

“......”李当归看了看被曹允衿严严实实裹在身上的被子，叹息道：“那你在这睡吧......我去你房间。”

“不要！”女人一下子坐了起来，然后带着些许哀求的对李当归小声说道：“你过来我抱着你睡，不许走......”

喂喂喂......

“过来嘛——”女人催促。

角落的三花抬起头望了一眼两人，它捋了捋自己的耳朵又复趴下睡去。

床上。

女人的怀抱温暖而柔软。男孩被女人从背后拥在怀里，沉默中李当归默默的感受着曹允衿口鼻呼出的湿热气息。这个怀抱很轻柔，不似妈妈那般的用力。

有好多年没再在这个怀里睡过了，此时的李当归心绪复杂，他知道背后的人已经不是妈妈了......或许是，或许不是。

耳边传来女人舒展、惬意的慵懒呢喃声：“你要是个女孩子就好了......”

“女孩子怎么了？”李当归柔声回应着身后的女子。

“嗯——”女人在组织措辞，想了半天最后放弃道：“我喜欢女儿。”

“......”

“我要是个男孩子就好了.......”女人莫名感慨。

“去变性啊。”听到女人的想法，李当归很自然的回应她。只是又想到女人的身体属于自己母亲，他随即又推翻自己说：“不许拿我妈身体胡来。”

男孩身后传来女人的一声轻笑。两臂紧了紧怀中的小男孩，曹允衿莞尔，声音糯糯的回应说：“说什么傻话呢......变性了也不是真正的男人啊......而且还夭寿的，这种手术身体哪里会吃得消。”

感受着紧贴在后背上的柔软触感，男孩略作思索后小声的说道：“早就不会这样了好吗......今年都三零零零年了......身份信息上都没有性别了呢。”

“真的假的？！”女人抬起身来惊讶道。

喂喂喂......你突然这么精神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没了啊？为了恋爱自由吗？”女人追问。

“当然不是啊......”李当归解释道：“身份信息上没有性别是因为性别能完美转换啊......”

“真的吗？？”女人再度惊讶：“我不信！”

“喂......你不信的事情多了。再说外科手术级的变性医疗早就淘汰了不知道几百年了。”

“啊啊啊——那岂不是没有同性恋了！”

“是呀......呃——起码男同性恋不见了。”李当归回应说：“是不是该赞美科学，科技的进步成功的消灭掉了一半同性恋。”

“为什么是一半？”曹允衿兀自疑惑。

“因为你们女孩子是天然的双性向啊......”

“......”曹允衿想了想，然后向李当归问道：“所以是什么时候能这么做的啊？”

李当归沉吟片刻，回应女人说：“这个就说来话长了......不睡觉了吗？”

“你讲讲嘛——”女人要求。

“......”李当归沉默接受：“大概九百年前的时候，人类实现了断肢再生，这种强悍的机体修复能力能让当时的人类一度活到二百岁！在公元2420年的时候，联邦最高学府澳洲学院顾宁欣部宣布全球第一例人类完全变性手术实施成功，当时那场手术据记载耗时整整三个月，这是世界上第一个从里到外完完全全变成了女人的人类男性。”

“嗯......sex chromosome你总知道的吧。其实这是个基因手术，就是拿他父系的X染色体替换掉了他的Y染色体，然后在手术舱里泡了三个月出来他就变成女人了。”

“当然了，这种转变的过程用脑子去想想都会觉得痛苦到要死的，整个过程就像一场由内而外的新生，几乎身体的全部都要在这个过程中推翻重来。而且当时的基因编辑技术又那么粗暴，那个男人简直就是在赌命的。”

“不过其实他算是赌输了。一百二十岁就挂掉了，有严重的后遗症，生育能力上也有问题，所以这第一例完全变性人并没有给这个世界成功留下一个他自己产下的后代来。”

“新技术嘛，总是不成熟的。反正不去因噎废食总会好起来的。”

“所以后来这个行业当然是迎来了蓬勃发展啊......现在即便不用父系或母系的基因都可以了，有高质量的基因库。”

“而且七天就能完成整个手术让你出院，还能为你提供各种私人定制服务。”

“当然医院里还是更推荐用父母的，总归是要比外人的更来的安全稳定些。”

身后传来女人均匀的呼吸声。

怀抱复归熟悉，窝在女人怀里的李当归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他在心中悄悄的说道，晚安，妈妈。

在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昨夜李当归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旋转木马、过山车，有镜子迷宫，有摩天轮。

此时的床上只有李当归一人，他身边床铺还残留的余温与气息告诉他昨夜这里是的确有人睡过的。感受不到猫的气息，李当归心想或许曹允衿早上离开的时候它也跟着一块溜了出去。这只昨夜闯进来的小家伙李当归是知道的。

一番梳洗过后，李当归在院子里遇见了正在逗猫的曹允衿。今天是十月二日，记忆中曹允衿是要明天才回来的，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眼前这个女人似乎提前结束掉了她的假日旅行。

是想家吗？昨夜女人的话自李当归的心中回忆起来，那通通讯里她说她想回家了......不知怎的，那时她的语气让李当归听起来觉得就像一个身在孤岛的人对着岛外举目张望，可是入眼的尽是茫茫海洋。

无边无际的一片碧蓝直到水天尽头。

曹允衿逗猫逗得很是卖力，奈何三花视若无睹在假装自己瞎了。眼见李当归过来，原本躺尸装死的小猫咪一个箭步冲了出去，三两下跳进了李当归的怀里。

“......”喂喂喂......早知道就不给你面包吃了......你会掉毛诶。

李当归被迫抱着三花，曹允衿怨怼的情绪迎面扑来让男孩不禁一度打出一个寒颤。

“哼！你这只不要脸的小母猫！”曹允衿气哼哼的不满道：“就知道想男人！”

“喵——”

“啊呀，说你还回嘴！”

“喵——”

“真是气死老娘了！”女人面色不善的看向李当归，顺理成章的撒气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喂喂喂......又不是我惹你......”李当归叹气：“不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