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诡眼 34、遗嘱

叔公的屋子里是比较老式的那种灯，他说他习惯这样的灯光。虽然叔公看不见，但是他的感觉却是非常精准。我也是任由他这样去做。此刻，灯光昏黄，我跟我妈都是脸色惨白的跪在了叔公床前，他看上去真的是不行了，眼窝深陷，嘴唇干瘪，神情枯槁，只有眼睛不时转动两下，这才让他看上去像是一个活人。

九尾忽然间飘了过来，她轻声说道："雯儿姐来了。"

"孙奶奶呢？"我急切的问了一声。

九尾摇了摇头，我顿时无比失望。孙奶奶是在半个月前出门的，到现在都没回来，我本来还指望她帮我叔公续命的，现在却是根本指望不上了。

孙雯带着猫哆哩走了进来。猫哆哩的皮毛看上去更是光滑，有一种神采奕奕的感觉。据说妖物到了一定程度也是能变成人形，猫哆哩估计距离这样的修为已经不是太远了。孙雯看到了我眼神里的失望，却是出奇的没有对我反唇相讥――这些天来，虽然我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被学校里的同学称之为一对儿，但是她对我的态度始终都是那么冷淡。

"你也没必要失望，就算我奶奶在这里，也是没什么办法的。他现在是油尽灯枯，真是没办法起死回生的。你要学会接受现实。"

"我不！"我忍不住咆哮了一声，这些日子来叔公跟我相处的一幕幕如照片一样在面前晃过，他对我来说，是长辈，是父亲，是依靠。我真的无法想象他离开的情形。我的手指紧紧攥着，指甲几乎要刻到肉里，我痛恨自己的无能。

孙雯看了我一眼，居然劝了我一句："想开一些吧，有些事情是没办法挽回的。我父母离去的时候，不也是如此吗？"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一般，孙雯的眼神里也是多了几分氤氲。这可是很不寻常的事情，我心头的悲痛也被暂时压下，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孙雯。

不过孙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她重新变得淡漠起来："生死有命，人，是不能抗命的。"

我内心里却是对这句话充满了不甘，我忍不住怒声说道："命是什么？难道人的命运就是注定了吗？只要自己努力，没有什么不可能。说不能逆天改命，那只是因为你没找到合适的方法，也因为你没有付出足够的努力。"

听到我的话，孙雯撇了撇嘴，倒是没有跟我争辩。她知道我的情绪不太稳定。

就在这个时候，却是有一个声音骤然响起："说得好。"

我一看，居然是叔公。叔公之前连话都说不出了，此刻却是红光满脸的样子，看上去别提多正常了。我一怔，顿时惊喜的扑上去抓住了叔公的手："您老人家没事了？"

我妈也是赶紧在那边抹眼泪，一个劲的说感谢菩萨保佑。

孙雯却是冷冷的在一边泼起了冷水："这是回光返照，你们要是把时间浪费在这些废话上面，那就随便你们了。"

我顿时心头一惊，看着叔公，神色一下子就悲戚起来。

叔公点了点头："我有些要紧事情跟你说。翠云，你先带孙姑娘她们出去。"

我妈继续抹眼泪，这次是伤心的。她当然不会违背我叔公的话，赶紧把孙雯九尾猫哆哩一起带了出去。叔公抓紧时间说道："我这几天虽然不能说话，但是心里却是一直在想着一些问题，这些问题是我对青云道策的一些见解，你姑且听之。好了，不要说话，要时刻记在脑袋里。"

我心头一阵悲痛，连连点头，心神合一，开始用心的倾听并且铭记在心。学习道术的一个好处就是记忆力有了明显的提升，我倒是不需要用笔来写了。

足足说了二十分钟的时间，叔公脸上的红润慢慢褪去，脸色重新灰白起来。我知道大事不好，赶紧紧紧握住了叔公的手："叔公，您还有什么事情放心不下的，一定要交代我啊，我肯定会帮你完成的。"

"我......我......记得......一定要在今晚......焚烧了我，千万......要记得......"说完了之后，叔公就眼睛一闭，直接撒手人寰。

我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听到我的哭声，我妈赶紧跑了进来，孙雯她们紧随其后。我妈也是跟着我一起痛哭，甚至连一直淡漠的孙雯也是忍不住抹了抹眼睛。

哭了好一会之后，我的情绪才勉强稳定下来，我想起来叔公的话，我脸上多了几分凝重神色。我总觉得叔公这话好像是有些不太合理，哪有才去世就直接焚烧了的，就算叔公没有什么亲人，也不能这样子草率啊。

我把叔公的遗言说了一下，我妈立刻就跳脚了："哪有这样的道理，只有那种死得很惨的人可能才需要这样操作。你叔公年纪也足足有七十多了，这也勉强算是寿终正寝了，必须要在家里摆放两天时间。再不济也要明天才能火化。这事情听我的没错，我顾家也是有些故旧，叔公走了，必须要让他们来送一送才行，不然的话，别人会说我们没有规矩。"

其实我心里也是对叔公的决定有些狐疑，我倒是没想那么多，我觉得叔公之所以这样吩咐，估计是想要让我们快点告别过去。又或者说，他不想在这个世界上多停留，我倒是没有想太多事情。

只是我看了一眼孙雯，却是发现她脸色有些阴沉，目光闪动，似乎在考虑着什么。我怔了一下，找到了一个机会跟孙雯独处，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孙雯看了看我："我倒是想说，就怕你会不高兴。"

"你也会顾虑我的感受？难道......"本来我还想调笑两句的，不过今天实在是没有心情，那句话就咽了下去，直接变成了："难道你是可怜我？"

"我才不会可怜你！"孙雯看着我，神色凝重说道："叔公既然这样吩咐了，总会有他的道理，我建议我们还是听叔公的话，今晚就把他给火化了。要是你担心不合规矩的话，我们可以让时间拖延一下，十点钟左右就跟人去火化场。这样的话，也算是两者兼顾了。"

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答应跟我妈说一声。

我妈听到我的话，本来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过当听到我说要是不及早火化可能会有意外事情的时候，我妈顿时有些心慌意乱起来。她不是寻常人家的家庭妇女，跟着我爸耳濡目染，也知道很多诡异玄奇的东西。她内心有些松动了。不过，我妈却还是坚持一个原则："一定要让别人过来都看叔公一眼才行，这样子的话，才算是不坏了规矩。"

好在时间还早，我们赶紧通知，一些故旧都分散在了县城四周，匆忙赶过来的话，倒是还来得及。看着一切很顺利，我内心里也有些高兴，不过，傍晚的时候，一个消息却是让我一下子有些心慌意乱起来。我右眼也开始乱跳，我总觉得这个消息似乎预示着什么不吉。

这个消息是这样的：叔公的一个老朋友不知道怎么知道了叔公故去的消息，他一定要来见叔公一面。不过他年纪不小了，再加上距离县城也有一段距离，所以紧赶慢赶的话，估计也要十点钟左右才能赶到县城了。这样子一来，时间上就很紧张了。

我本来不想允诺下来的，但是我妈说这个人非常重要，跟顾家交情不浅，这么多年都没走动了，难得人家有这样的心意，要是还不能满足别人的话，那真是太过分了。我颇为无奈，却也是不得不屈从，这社会，就是一个人情社会，也只能如此这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