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歌缭绕 聚魂

“没想到，这样都能让你找到！哼，看来，当真是我小瞧了你。”

谷南被潺潺水声惊醒，一睁眼，发现自己睡在一条溪水边上。

身下是柔软的的塌子，头顶是蓝蓝的天。

“忘川很好吧，四季如春，只有晴天，没有黑夜，不会下雨。”

流枫的声音在后面响起，谷南一头坐了起来，身下的塌子渐渐消失，化作一片叶子，悠悠的落在地上。

“这么好的地方，正适合容儿生活。”

流枫继续自言自语，眼睛望着远方，无尽的遐想。

“看来是我低估了你对容儿的情，竟然能从茫茫的忘川之中与容儿的念相遇。”

谷南恍然大悟，眼睛飘过身旁的那条小溪，突然笑了，“世人大概怎么都想不到，他们所知道的忘川，不过是这样一条溪流。”那笑容中，带着与这忘川之中截然不同的一股明媚的感觉。

流枫心中多少也清楚，纵使这里风景明媚，但是缺的，或许就是那一丝生气吧。这也是我，为何在忘川生活了两百年之久，却还是没忍住，恋上了谷南。不属于这里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属于这里。

溪水潺潺，散发着幽静的气息，水面清澈，奇怪却是，看不到任何水中的东西。谷南心下一沉，顿时了然，原来，这竟是忘川。准确的说，他刚才经历的深渊，便是这条小溪。他不过是在那条溪中，与兮容的念相遇了。

“上天真是不公啊，这样都让你找到了容儿的念。世间有成千上万的念沉入这忘川，或许连他们自己都寻不到，你竟然可以找到，难道真的是我错了？”

似乎是在呢喃自语，又似乎是在嘲讽着上天的不公，流枫的眼中又不屑化作惊诧。

“这么说，我可以为兮容聚魂了？”

谷南挑眉，淡淡的问道。

流枫扫了眼谷南，没说话。只是脑中又浮现出当日这缕念沉入忘川之时的情景，伴随着婴儿的啼哭，还有围绕在谷南周身的凤凰诀。那一世的兮容，产下婴儿，救了左思，自己却丧命，所以他便擅自改了兮容的记忆，将这缕念，沉入忘川。本以为，这天下再不会有人可以寻到，却不想，连这缕念，都惦记着的是谷南。

“告诉我方法。”

从不求人的谷南，竟深深的朝着流枫鞠了一躬，神情认真的道。

见流枫不说话，谷南静静的阖上眼，沉声请求道：“请助我为兮容聚魂。”

他不曾亲自陪伴兮容去离境，还傻傻的被兮容的叠宙之术中的分身所迷惑，竟以为兮容真的会在寒境等他。

其实，她作为神山的神女，对神界气息的敏感程度才是最强的，康皓尚且差点归元，她定是料到了神界的劫数将至，所以才会去离境。

“你知道容儿在离境中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她说，虽然早就知道结局，却还是不后悔曾经那样傻傻的等待结局的到来。”

谷南轻声回答，眼中盛满了笑意。接着，谷南一撩衣袍，单膝跪在地上，“所以，结局纵使如此，我还是想尽力一试。”

流枫眉心紧锁，心中有震撼，也有不甘。都说帝君谷南，如何清高傲气，如何不为世俗所动，如今却在自己的面前弯下了腰。自己算是赢了吗？不，自己没有赢。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容儿在我身边两百年，却不敌在你身边几个月了，谷南，我当真是输的惨。”

流枫自嘲的闭上眼，长舒一口气，冷冽道：“想让我告诉你为容儿聚魂也可以，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谷南丝毫没有犹豫，当然，此时此刻，无论是什么条件，只怕都没有为我聚魂更能够打动他的了。

流枫诡异的笑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谷南，道：“放容儿离开，离开神界。我不想她再次走上这条路。”

流枫自己或许都忘了在这忘川之中呆了多久，但是永远都只有他一个人，那些鬼怪魂魄，什么都不懂，他只有每日自己在这忘川边上坐着，一天又一天，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一天，他闲来无事，跑去冥界转转，无意间，却看见那个让他千万年来，第一次心生恻隐的人。

“我第一次见容儿，是在冥界，她本应该堕入轮回历劫，本是投胎富贵人家享受无尽宠爱，一生无忧，只是不知为何，她站在望生石旁看了许久，却自己一把夺过生死簿，改了自己的轮回，投生到一只飞禽。我心生好奇，在轮回台上劫走了她，将她带到忘川来。容儿在忘川的两百年，是我这辈子过得最热闹的时间，可是，这一切，都被你打断了！你堂堂一代帝君，为什么要历劫？为什么历劫，还要遇上从忘川逃出去的容儿？谷南，若不是因为此时只有你可以为容儿聚魂，我定然不会饶过你!”

“只有我？”

谷南心中一喜，眼中露出喜色。

“我说了这么多，你就听清楚了这一句？”

流枫气急败坏的看着谷南，双眼变得浅灰，但是却并无杀意。想来也是忘川过于无聊，被闷坏了。

谷南淡淡的扫了眼流枫，不咸不淡的来了句：“只有这句有用。”

流枫眼皮一跳，狠狠的瞪了眼谷南，“你且说，你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如今有两个选择，第一，恢复神女兮容，很简单，直接聚魂便是。第二，还容儿一个自由，不再受神界束缚，只是，魂魄残缺神识，身体可能有缺陷，却不必受这些苦。”

明知这是一个很难的抉择，但是却偏生要这样为难谷南，否则怎么消去心中的恨意。

“若是第二种，兮容是不是谁都不会认识了？而且，永生都是凡人？”

流枫第一的点点头，心中的那一点满足感算是赚到了。只是不知为何，却没有任何的欣喜的感觉。

想了想，谷南柔声道：“有无记忆都好，神人两隔也好，能活过来，就好。”

若是神女兮容复活，那就必定还要担起神界的守护之责。她太累了，还她自由吧。这么想着，谷南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点轻松之意。

“我还没说完呢。无论哪一种，你都得牺牲你儿子，因为需要神山的血，方可有引魂之效，如今，只有非儿了。”

流枫话音刚落，谷南的脚步就移动了一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你不用打轻容的主意，她失踪的那几百年，身体中的血液早就魔化了，如今不纯的血，只会让容儿的魂躲得更远。”

谷南的年头打消，心中乱做一团。

“还有，容儿聚魂之后，她与非儿，你只能选择一个带走，否则，别怪我不讲情义。”

流枫眼中露出一抹狡黠的眼光，此时不提条件，日后更是没有借口留下阙非了。

谷南垂下头，思忖道：“你知道，我选择谁都没用，无论是非儿还是兮容，都不会是你可以操控的。”

“我要你选！”

流枫怒了，尖锐的指甲抵在谷南的脖子上，冒着青烟。

谷南轻眨了下睫毛，手中突然划出一把剑，抵在流枫的胸口，笑道：“忘了告诉你，我会读心术。”

“什么？”

流枫不可置信的看着谷南，眼中满是惊恐。他就说，总觉得谷南这厮今日平静的太过，看起来，也不是会任人欺负的主，今日，却是这样宁静。

“为兮容聚魂，是要用神山之血来为引，对吗？”

“对，神山之血。”流枫点头，心中思量着，谷南这厮又要玩什么把戏？上天不会到了这个时候还偏向他吧？谁知，上天当真是这般的无眼，竟真的，再次让谷南得了恩宠。

“用我的血吧。“

”你的血？你的血不过是高贵的帝君之血，可能聚魂？帝君还是别开玩笑了。“

流枫的话音刚落，只见谷南轻轻的划开自己的手掌，一股淡淡的香气便溢了出来，鲜红的血顺着谷南的手掌的划痕流了出来，滴在地上，盛开出一朵血莲来。

流枫不可置信的看着谷南，脸上顿时僵住，“这怎么可能？这怎么会？”

“兮容将她的血，注入我的体内了一半。”

“原来是你！原来是你！我就说，容儿原本还可以再用一次凤凰诀的，却不想，她竟将凤凰诀都用在了你的身上！”

流枫眼眶发红，眼眸变成了浅灰色，银钩一半的爪子顿时变得锋利起来，似乎稍稍一动就可以划破天幕一般。

“你说，凤凰诀，在我身上？”

流枫只是一瞬间的失控，很快便冷静了下来，面无表情的看着谷南，道：“既然凤凰诀在你身上，那就更简单了，以你之血，供养凤凰诀十六日，容儿自会聚魂。”

谷南怔住，站在原地，一时间竟有些不明白为何流枫的情绪这么反复变化。

见谷南盯着自己，流枫嘲讽的冷哼了一声，鄙夷道：“你可知，凰儿便是凤凰诀的灵，而容儿，便是凤凰诀的主人，以血供养凤凰诀万年，如今你身体里有容儿的血，便继续供养凤凰诀，容儿的魂魄自然会自己被引过来，重生与凤凰诀之中。只是，谷南，你不要忘了自己但应我的事情。”

说吧，流枫猛地一挥手，自己将手上的勾爪断了去，也不顾尚在流血，也不顾还在身后的谷南，自己闷闷的朝着忘川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