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歌缭绕 梨落无梦

谷南还在等我回去，白萝卜还在等我回去。抱着这样的心思，我一路加紧速度，我担心，我的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很快便来到洛白山，印象中，这应该是我第一次来洛白山，但是心中却是一股熟悉的感觉，不由得我就奇怪了，我这人是天生的熟悉感吗？怎么到哪都有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洛白的弟子皆是白衣素服，战立两旁，山上传来悠悠的琴音，虽没有谷南的琴音那么绝妙，但是却也不差。

“上神，上仙已等您多时，请跟我来。”

山下的弟子脚踏长剑，朝着山上行去。我施施然的跟上，顺带着欣赏一下仙界第一的洛白山。

早就听闻过沁阳的传奇事件，未修仙之时，似乎还是堂堂一国皇子，后来被一仙人指点，竟用了百年的时间就修为上仙，加上其容貌谈吐举止，都可谓是世间难得，便被封为仙界第一人。

也难怪了，胥叶会一眼见到这个人就爱上他，甚至后来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一切的缘由，不过都是爱罢了。

洛白山上，与其他仙境不同，反倒是格外的热闹，所有的弟子拿着剑练剑或是御剑飞行，整齐的白色，看着格外的仙气飘飘。

那弟子带着我一落地，那些练剑抑或是御剑的人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怔怔的看着我，不过幸好，带路的那弟子只是冷冷的扫了一眼，那些人急忙便继续手上的动作。就是剑气更加凌厉了些。

“上神莫怪，洛白弟子并无不敬之意。”

我讪讪笑笑，的确没有敌意，就是那小眼神过于凶狠了点。不过想来也是，他们的上仙马上要堕入轮回了，自然是心情不好，对我有敌意也是自然的。

走到正殿门前，之间鎏金的三个大字：落梨殿。落梨？脑中闪现过一个画面，一个面貌俊美的男子，坐在殿前，手中抚着长琴，漫天的梨花落下来，旁边的女子笑意嫣然，回眸娇笑道：这梨花做成梨花酥定然是很好吃的。

“上神？上神？”

带路的弟子叫了我好几声，我这才反应过来，脑子里一面混沌，那个画面，为何会出现在我脑子中？画面中的人是谁？怎么会这么熟悉？我不知道，我不记得。摇摇头，我重整精神，挤出一个笑，跟着那弟子走了进去。

不待我伸手推门，门便自动的打开了，里面一片雾蒙蒙的，看不清有些什么，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十分熟悉的香气，就像是，莲花的香气。

“上神请进，上仙就在里面。”

那弟子说完就退了出去，留我一人在这殿内。身后的缓缓的关上，就像是有人濒临死亡之前缓缓的阖上眼一般的慢，让人心中所有的情绪都慢慢的沉了下来，变得平静，安详。

突然，雾缓缓的散开，带着一丝神秘感，一点点退场。从雾中走过来一个人，一身紫色的衣衫，头发整齐的用玉冠束起，面若美玉，秀气中不失一股男子的冷傲之气。这人，正是沁阳。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沁阳，与在蓬莱之时见到的不一样，蓬莱岛中的沁阳，浑身带着一股不易接近的疏离之感，即便他温柔，但是你能轻易的感觉道，他身上的疏离之气。

“上神尊姓大名？”

我愣了一下，错愕道：“兮容。”

沁阳微微的弯起，像是春天的风化一般，柔情中带着一丝不易理解的凄凉。朝着我再迈进一步，白色的靴子踩在地上，顿时地上开出了一朵白色的莲花，这场景，何其熟悉。脑海中似乎记得，曾经，我也曾步步生莲，不过是血莲，带着嗜血的香气的血莲。

“年龄？”

沁阳再次发问，我一头雾水的看着她，想了想，又掰着手指算了算，回答道：“三千八百二十三岁零六个月十三天四个时辰。”

沁阳似乎笑了笑，掩着唇，继续走进我，道：“可曾有家财万贯？”

我眼珠子转了转，仔细的思索了一下凰儿这厮的家产，家财万贯，应该，是有的吧？凰儿的地盘之上可都是富可敌国的。

“有。”

我认真的回答，谁让我知道沁阳上仙马上就要可怜兮兮的堕入轮回了呢，这不是可怜他嘛。人的轮回容易，但是仙若是堕入轮回，便要受尽削筋剔骨之痛，还要在轮回道上等上几百年，待之前排着队的都进入轮回了，这才轮得到仙。

一地的莲花，尽在沁阳的身后，他每每朝着我走进一步，身后的莲花就开出一片，雾气也都散尽了。

“可曾有心仪对象？”

我再次点头，傻傻的看着沁阳笑。

沁阳脸上一白，随即又化作笑意满面的模样，自嘲道：“瞧我，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嘛。”

我点点头，嘴角不经意间也划过一道笑。

“可曾有婚约？”

婚约？我顿时怒了，我就说感觉自己跟谷南之间怪怪的，搞了半天就是缺了这个婚约！！！！神界众人都知道我是他的女人，但是，唯独少了这个婚约，那我岂不是亏了？

“不曾。”

这个答案，显然愉悦到了沁阳，他闭上嘴，挂着笑，走过来，满地的莲花瞬间将我包围。沁阳的一袭紫衣在这一片白色的莲花中显得格外的突兀，但是却意外的好看。

“你知道吗，我最讨厌莲花，但是却因为一个女子，而爱上了莲花。无心殿内，我引入了佛界莲池的温泉，这才使得这些莲花能够盛开，你，可欢喜？”

温柔的声音，温柔的一张脸，我保证，若是凰儿，说不定就沦陷了，但是本神女可是有节操的，只是笑了笑，便没说话。

开玩笑，莲花，我自然是喜欢的，但是那也得看是什么情况。人界有个习俗，男子要是对女子心仪，便会送花给女子，这都一地的莲花了，我纵使再笨，也不会迟钝到这种地步。这沁阳，分明就是想泡本神女！！！！

沁阳轻轻的叹了口气，撩起衣袍，席地而坐，目光投向了我。

我情不自禁的就跟着他坐了下来，坐在他的对面，中间隔着几朵盛开的白莲。

“我出生的那个国家，叫做洛国，一到夏季，满国都是盛开的莲花。”

我抬眸，正对上沁阳的眸子。

沁阳看了看我，接着道：“我出生的那年，正值邻国来犯，本是输定的一场战事，却在我出生的那一刻，转胜了。全国都奉我为神之子，一直到我十八岁那年。”

说着，沁阳便停了下来，眼眸似乎带着一丝莫名的恨意，见我看着他，他自嘲的笑笑，轻轻的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那年，我正是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弯腰射大雕，降服烈马，凭栏吟诗，好不得意。就在那时，战事再次爆发，洛国一败再败，我请求上战场保卫家国，愚昧的人们，却觉得我作为神之子，只要求一下上天，就能转败为胜，于是将我绑了送进神庙，日夜祈福。战事还是没有结束，反而越来越严重，人们便想到，要火烧我，用来祭天。”

我心中感慨，这定然是沁阳的伤心过往，难得他愿意说，我作为神明，表示神不吃人，为何愚昧的人总是认为要用人祭天才管用呢？若是诚信祈福，心诚则灵。

“我得道修仙之后，师傅告诉我，此生，我的宿命定然是与蓬莱岛主联系在一起，我不服，于是擅自离开洛白山，却误打误撞的闯入戮仙阵中，后来，被一个女子所救，那女子极其爱莲，每日以血喂养莲花。她很美，也很暖，像是一道光一样，射进我的心里。我本想着，这女子，一定是我今生的缘分了，却在此时，洛白多次遭天灾，洛白弟子长跪洛白山不起，求我回去主持大局。我挣扎过，也曾跑去宿命星君那里查找过我的宿命，甚至还去斩断我的姻缘线，可惜，注定是违逆不过天意。”

沁阳抬眸，对上我错愕的眼神，手缓缓的伸了过来，似乎是想要替我将耳边的碎发拨开，我直觉性的一躲，避开了他的手。心中也似乎有什么东西，慢慢的浮了起来，脑中一片混乱。

沁阳的手顿在半空中，看着我，有些尴尬的道：“抱歉，吓着你了。这似乎，是我做的一个梦，就是太过清晰，让我误以为，这就是我曾经历过的。”

我慌忙的站了起来，看着沁阳，脑中渐渐的恢复清明，他说的那些，我也觉得熟悉，不是吗？

可是，那应该只是一个梦。

不，不，梦，这么清晰的梦？

“你别怕，这就是个梦。我将要堕入轮回了，可以，陪我赏莲吗？就一会。”

我摇头，拒绝道：“谷南还在等我，菜要凉了。你知道的，凉的东西，吃了会不舒服的。我不喜欢凉的。”

沁阳见我要走，急忙跟着站了起来，直接追了过来，脚下一声脆响，我与他同时低下头，只见一株白莲，被他踩断了筋，泱泱的垂在半空中。

我笑了笑，道：“上仙，强开的莲花，很脆弱。上仙为了发妻堕入轮回，兮容很敬佩，祝上仙一切安好。”

说罢，我转身就要离开。

沁阳突然失声笑了出来，有些凄凉，让人后背生寒。总是离开了无心殿，我依旧听见了他的话，他说：我就知道，这不是梦。我就知道。

洛白山上传来山钟翁鸣，整整三十二响。然后众弟子汇聚在无心殿外，持剑跪在殿外。刚才带路的弟子，率领一帮白衣束发弟子与正殿外舞剑送行。沁阳，仙逝。

眼前似乎还浮现着，那个男子，在梨花树下抚琴，朱唇墨发，一身紫色的衣袍，满身柔情。

沁阳说过，他曾争取过那个女子，我相信，那梨花树下抚琴的身影，似乎从未模糊过，深的印在脑海之中。

我仰起头朝着天际轻声道了句：沁阳，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