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歌缭绕 天钟鸣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了一声声的呼喊。

“兮容？”

耳边是谁焦急的叫喊？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人很着急，我的耳膜都要被刺破了，可是我不想醒过来。我想等谷南回来，等他的轮廓再次变得清晰。

“兮容，凰儿把西天给烧了。”

凰儿？！我猛地睁开眼，眼前除了一只秃毛的小鸟，还有母夜叉一般的摇光，哪里还有第二个活物。

“是不是佛祖找上门了？”

我扶着额，坐了起来，还有些没睡醒，脑袋也是一阵一阵的疼。

摇光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抱着胳膊，道：“是啊，佛祖要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

听着摇光没好气的声音，我不自觉的就笑了，摇摇头，回答：“佛祖不是救赎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

“噫嘻呀嘻咿呀——·”

一旁秃了毛的小鸟一个劲的往我怀里钻，嘴里叽里呱啦的不知道说的什么，我嫌弃的瞥了眼那只秃了的鸟，嘲笑道：“凰儿，不穿衣服可算是耍流氓啊。”

那秃毛鸟咋呼一下跳了起来，一头撞在我的肚子上，然后自己转了几圈，倒了下去。涅槃重生的凰儿，我相信，此时，他已是天上地下独此一只的金凤凰，还在浴火重生的。我的凰儿，从此之后，我便再也不用担心他受欺负了。

我长长的叹了口气，无奈道：“凰儿，怎么体积变小了，容貌变丑了也会影响智商下降么？”

“你也就只敢在这个时候欺负一下他了。”

摇光不屑的道，抬手将凰儿塞到我的被窝里。

“别着凉了，毕竟还没毛呢。”

“可是，男女有别啊。”

我幽幽的看了眼摇光，对这厮的行为表示十分的不满。谁知摇光怒喝一声：“也就你这种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回让人觉得是个笑话！凰儿打小光着的时候你就没放过他，现在倒想起来男女有别了啊？”

打小？摇光这样一说，我这张老脸倒是挂不住了，那小时候我怎么会猜到凰儿竟是只雄鸟？金凤凰一族只有成年的时候才能判别雌雄，这算起来，也怪不着我啊。

“兮容，你真的，没事吗？”

“我有什么事？”

我反问，看着摇光的眼睛，疑惑她到底在担心什么？摇光是个十分耐看的美人，尤其是那双眼睛，灵气动人。我从未见过那样一双纯净的眼睛，让人在她的目光注视下，无法直视。

我缓缓躺下，打了个哈欠，道：“我有些困了，再睡会啊。”

“兮容，哎，你，你，都不问一下谷南的吗？”

摇光的声音独自在寒楼中回荡，随时寒楼，却温度适宜，一点都不寒冷，加上头顶那片星空，格外的适合睡觉。

看着面前的人沉沉的睡去，背对着自己的身体那么纤瘦，摇光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何必非要说破呢，若是兮容想要睡着，那便睡吧。

“即便是问了，又能改变什么呢？”谷南去了哪里，我们都心知肚明。

“兮容，你怎么这么无情啊？你知不知道，云清殿已经失去了神力的庇佑，这说明谷南现在生死不明，你都不在乎么？”

摇光第一次对我发火，纵使我知道，她应该对我发火的，但是当她真的当着我的面这么指责我的时候，心还是很痛的。

“兮容，你不要什么都自己扛着好么？你这样，我都不知道该怎样去帮你，我该怎么做，该怎么做才能帮到你跟谷南？”

摇光紧紧的抱着自己，无助的蹲在地上，肩膀抽动。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摇光哭的这么伤心，第一次是康皓为救她差点丧命的那次。这一次，竟是为了我。多少人觉得神无情，没有七情六欲。其实不是他们没有七情六欲，只是那些情，始终是在他们的大爱之中，博爱天下，这就是神。

眼角有些酸涩，我转过身，沙哑着嗓子，淡淡的道：“不用你来帮。”

“兮容，你别这样，会有办法的，你想想办法，找到谷南，你们可以重新开始的，真的，相信我，我父君说过，劫由道生，若是能够参悟，渡劫也不是不可能的。”

摇光的话尚未说完，突然一声无奈个巨响，打断了她的话。

“轰隆！！！”

地震山摇，突然间，整个极北寒境也颤动起来，远方的天空上，有一层淡紫色的光芒逐渐消逝，我头顶的那片星空，却依旧没有落下。

摇光疑惑道：“结界碎了？”

我低下头，没说话，手装作不经意的擦过脸颊，抬起头时，已是一副常态，没让摇光看出一丝我哭过的痕迹。

一眨眼，摇光便跑了出去，站在寒楼的门口，怔怔道：“谷南竟然将整个寒境以他的留存的神识护住？”

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如今，结界已碎，这说明什么，不言而喻。娘亲当年为神山设下的结界，也是在她魂飞魄散的时候破碎的。

心口像是顶了一根刺一般，浑身的知觉一点都没了，真个人僵硬不堪。

“神山，沉入大地了。”

很轻的声音，从摇光的口中传出，我没有看她，却可以猜到她脸上的表情，大概，就是面如死灰吧。

“兮容，你，你还好吗？”

良久，在我快把自己的肉都掐烂的时候，摇光转过身，隔着冰冷的空气看着我，眼睛红红的，像只兔子一样。

我点点头，笑着轻声答道：“恩。”

“兮容，兮容你怎么了？你被吓我啊？”

喉咙间的腥甜味已经充斥了好久了，终于是没忍住吐了出来，红色的血粘在寒楼的地上，瞬间凝结成一朵红色的冰花。

摇光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子，急道：“兮容，你别急啊，没事的，康皓一定会把神山从地下抬起来的。”

神山是上古开天辟地之时就有的，岂是那么容易说抬起来就抬起来了？饶是我知道这些，却也说不出口了，我试着张了好几次嘴，却每一次都发不出一个字来。

东方忽然传来一阵震感，我扭头，看见东方天一片蔚蓝，似乎卷着什么东西，朝着神界的天空便卷了上去。

不待摇光反应过来，我便腾上云端转瞬消失在极北寒境。

“这可如何是好？山河怒，四方帝君，如今东华帝君与枕戈帝君都有劫数在身，根本无能为力，谷南帝君去向不知何处，请天帝裁决啊。”

众神惶恐，跪在玉阶之下，康皓拧着眉，神光万丈，照耀着神界的每一处角落。

“哪位神将愿意前去平息？”

康皓的话音落下，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小神以为，此乃四方帝君之职责所在，神山都沉入地下，看来，此次山河之怒，非帝君不可安抚。”

雷神絮凝一站出来，便纷纷有其他的神出来应和。

康皓脸色铁青，怒视着玉阶之下的人，七彩祥云周身缠绕，神的气派十足。

“难道我神界只有帝君可用？神界的安危就只是帝君的职责？”

“这——”

下面的神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说话的。

“小神愿前往平息。”

淡淡的一阵香气浮动，红色的莲花遍地盛开，便随着轰隆的雷声还有大地沉陷的声音，我自云端落下，衣袂飘飘，落在大殿中央。

“对，兮容神女乃是神山神女，自当有职责守护神界。”

絮凝脸上带着讪笑，很是柔和的看着我。

“雷声同为神，守护神界难道不是每一个神的职责所在么？”

一声怒喝，摇光手持林光绫，手臂舞动，林光绫便像水蛇一般缠住絮凝。

“哼，絮凝，你作为雷神，天雷滚滚，你却半丝办法都没有，神界养你就是用来好看的么？”

“咳咳，当花瓶她暂时还不够。”

我干咳了声，忍着笑补充道。

突然，天地间恢复宁静，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众神皆张头四处探望，预知发生了何事。

“嗡——”

接连不断的天钟名声从天际传来。我伸长了脖子，静静的听着。摇光站在我身旁，数着钟声。

“多少声？”

不知过了多久，总算是只剩下钟声的回音了。康皓轻声呢喃，眼中似乎有泪花。

摇光怔了许久，艰难的吐出一句话：“六十六响。”

六十六响？

只有上古之神，六十六响。。而如今神界，除了谷南，六十六响天钟鸣声便不做他人想。

“没听错？”

康皓不可置信的再次问了一遍。刚刚的风雨过去，整个神界格外的宁静。众神安静的低着头，不做声。

我嘴角带着浅浅的笑，点点头。此时此刻，我竟是不知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只是觉得自己现在很无措，有种被遗弃的感觉。

“兮容，谷南，怎么了？”

摇光话音刚落，便被康皓一把拽了过去，捂住了嘴巴。

我抬起头，对上摇光的视线，轻声回答：“死了。”

我淡然的答道，这般的回答，无情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