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有卿 072 生死关头

鱼小澜把柳茜儿抓在手中，一半花枝受到她的牵引在和白风周旋。白风伤痕累累，也不放弃想要把柳茜儿从她手里抢夺出来的想法，这让她实在烦躁至极。

“白风！”她厉声叫道，“你就这么要护着孟秋苓要杀的人？”

白风挥剑砍断飞舞到面前来一根花枝，喘着气说：“君子当为应该为之！”

“酸气！迂腐！愚蠢！”鱼小澜再也忍不下去，手臂一挥，又是一条粗壮的大枝翻卷出来。白风豁出了性命，瞪着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只待她的杀招。

但是，这条花枝所去的方向却不在他那儿。擦着耳边抽出去，白风正诧异间，耳听孟秋苓惊叫，接着，那条粗壮花枝缠着孟秋苓的腰，把孟秋苓拽到鱼小澜面前。

鱼小澜手里抓着柳茜儿，花枝缠着孟秋苓，一起用力。

柳茜儿瞬间窒息，不可遏制吐出舌头。孟秋苓的腰全被花枝的尖刺扎透了，鲜血淋漓，痛得拼命忍耐，最后还是忍不住哭叫：“风哥哥，风哥哥……”

白风傻了，救孟秋苓，就得放弃柳茜儿，救柳茜儿，那就必须放弃孟秋苓。左思右想，左右为难，最后，他牙齿一咬，提起长剑。剑尖前指，他整个人扑入花枝。除了眼睛闭上了，不会被尖刺所伤，柔情花枝上密密麻麻的尖刺将他剐得鲜血淋漓。

长剑很快刺到鱼小澜的胸前！

鱼小澜大惊失色，放开柳茜儿和孟秋苓，尔后用力往后翻身。

大批花枝一起耸动，裹挟在其上的深厚内力托举起白风。鱼小澜双脚落地，自己的要害也躲开白风方才那不要命的一击。鱼小澜终于发怒了，她呲出一嘴白牙，双臂同时挥动。所有的花枝全部往一处缠绕，可怜的白风，人在空中，便缠着一个厚厚的茧！

孟秋苓跪在地上求饶：“鱼姑娘，我错了，我不该利用秋师兄，不该借你的力完成我的执念。请你放开他，我求求你，请你放开他。”

但是鱼小澜听不见。

花枝越缠越紧，鲜血一条一条从缝隙间流下来。

孟秋苓冲上去，想要撕开这些花枝，无奈撕烂了手，那些幻力所化的花枝未伤分毫，还越来越粗壮、越来越多。

孟秋苓抱着那个大大的“花枝茧”，哭着大呼：“风哥哥、风哥哥，我知道错了，秋苓知道错了。你听得到吗？秋苓再也不找二娘，噢，不！我再也不找柳夫人寻仇，也不觊觎玄门的种种。秋苓不想要你死，风哥哥，我不想你离开……”

哭着叫着，肩膀上多了一只手。有人轻轻拍她，孟秋苓肝肠寸断，心如刀绞，泪眼迷蒙，看也不看。

一个声音响起在耳边：“秋苓，让开。”

孟秋苓猛地吸了一下鼻子，悲恸的大脑忽地一片清明。

手上还沾着风哥哥的血，她蓦地转过脸。

一个人出现在泪眼里，孟秋苓张口结舌，过了会儿喃喃叫道：“爹——”

孟神山把她拉开去，一掌，拍在“花枝茧”上。没有想象中血肉被刺破后的凄惨狰狞，处于“花枝茧”之后的鱼小澜如同被一根铁杵重重杵中。

幻力化就的花枝急速消失。

血肉模糊的白风从空中掉在地上。

孟秋苓顾不得其他，连忙奔到旁边，把白风抱起来。“风哥哥、风哥哥……”她不住声地叫。

白风发出一声大咳，吐出胸中的淤血，一边喘息，一边努力睁开眼睛。“秋、秋苓——”他的声音虚弱无比。

孟秋苓欢喜得眼泪流个不停，耳朵贴在他的嘴边。

白风说：“你刚刚、刚刚……说的话，我都、我都……听到了。”

孟秋苓闻言一呆，旋即道：“是的，是的，只要你没事，你在我身边，我放弃什么都可以。”

白风示意自己要坐起来，孟秋苓急忙扶他。顺着白风的目光，孟秋苓这才想起自己的爹爹。

孟神山和鱼小澜交手，鱼小澜的幻力完全受到压制，每每幻化出花枝抽打到孟神山身前，一道金刚掌力扑至，花枝就像被迎头痛击的毒蛇，忙不迭地缩回去。

最后，孟神山手指搭上了那根绿玉杖。

鱼小澜大惊，两只手一起来抢。但是，服食火龙珠所得的功力毕竟不够精纯，运用起来全然不如孟神山自幼所练、到如今整整三十年的金刚真力发挥自如。

至刚至阳的金刚真力沿着绿玉杖传过去，鱼小澜两只手的手心都被钢尺抽打中了一样，钻心痛！

十指绷不住力，孟神山小指轻钩，那根发着幽幽绿光的手杖便到了他的手上。

花枝没了，连身上光彩夺目的衣裳都变成了一开始的丫头服饰。褪变回原来模样的鱼小澜伸着一双泛黄、骨节粗大的手，冲孟神山大吼：“把绿玉杖还给我，把绿玉杖还给我。”

孟神山看到不远处秋慕华提剑，而修罗教主皇甫星始终没有放松警惕，提着气随时反扑。

秋慕华这一击，只有死路一条。

鱼小澜的吼叫响在耳边，孟神山也只能暗暗叹息。

“绿光”来自于他的手，速度飞快，竟然超过了秋慕华扑上去的身法。堪堪刺中皇甫星的心脏，这绝对是个意外。不过，这还不是结束。被刺中心脏后的皇甫星无比愤怒发出惊人的嘶吼，与此同时，他暴露在身体之外所有的肌肤都在发红。

皇甫星伸着的手，就差三寸便能打死秋慕华。不过现在，这只手停驻在半空，皮肤下面，一层红光渐来渐炽。手背上先冒出火苗，过了一会儿，到处开始起火。

舒翾尔所站位置离皇甫星很近，她看见这样的异象吓得目瞪口呆。

秋慕华连忙上前，把她落在旁边。

舒翾尔脚下一跌，整个人跌入秋慕华的怀中。秋慕华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师妹原来这样美好，温情凝视，舒翾尔抬头看见，情肠大动。四目相对，一天阴霾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

鱼小澜飞奔到皇甫星着火的尸体附近，秋慕华拉她，她对秋慕华又抓又挠，同时大叫：“我不能没有绿玉杖、我不能没有绿玉杖、我不能没有绿玉杖！”

舒翾尔帮秋慕华把她拉在安全处：“鱼姑娘，不能去啊，那些火苗，会烧伤你。”

鱼小澜转而对她踢打：“我不要你管、我不要你管！”突然，激动不已的鱼小澜动作停止下来。

她看了看姿容出众的舒翾尔，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没有了幻力。

没有幻力掩饰之下的她，还是那个村女。从被震坏了的山村里出来，泥泞满身，灰头土脸。即便后来杀了人，抢了钱，置办了她自认为好看的衣裳。但是，偏偏就是那件印满了花儿的衣裳遭到了一个千金小姐的无情嘲笑。

“哈哈哈，瞧着土包子！”

这样的声音藏在她的心里，一直到现在都从未散去。

鱼小澜看到秋慕华和舒翾尔站在一起，什么叫“两情相悦，一对璧人”，这样的情景就是最佳诠释吧？

秋慕华那样的翩翩公子，就该配舒翾尔这样的绝代佳人。而自己，说到底，兜来转去又回到原点。

幻力，永远都只能支撑自己的虚荣心而已吗？

皇甫星身上的火苗渐渐势微，露出插在胸口的绿玉杖。那根绿玉杖被烧得焦黑焦黑，鱼小澜不顾烫手，用力一抓。“咯咯”几声脆响，滚热的绿玉杖被她掰成好几块。呆呆怔在当场，良久，她喃喃道：“罢了罢了。”

秋慕华已成云端里的梦，柳茜儿、孟秋苓身边，有具备幻力的她也打不过的男人保护。鱼小澜心灰意懒，对秋慕华说：“你想杀我吗？”

秋慕华说：“你我本无仇怨，我为什么要杀你？”

“那我现在要走，你自然也不会拦我？”

秋慕华略微思忖，然后点头。

鱼小澜的目光流连在他脸上，丝毫也不敢向舒翾尔那边偏移半点。片刻之后，她长吁一声，伸长双臂往上一跃。那儿，是长得非常茂盛的一棵大树的树冠。她从这棵树的树冠，跳上那棵树的树冠，身法轻盈，动作灵敏，就像一只健壮的灵猴。

“这才是她本来该有的样子吧？”偎依着秋慕华，舒翾尔一脸幸福，发出感慨。

秋慕华轻轻“嗯”了一声，然后伸手把她拢进怀里。

柳茜儿跌跌撞撞奔到孟神山身边，孟神山看了她一眼，没有言语，转而对缓步而来的秋慕华师兄妹说：“久闻神剑谷神剑九式的神奇，今日一睹真容，幸甚至哉。”

秋慕华表示汗颜：“辛苦练剑，不及孟门主随意一掷。”

有仆人前来收拾残局，孟神山看了一圈，继续看秋慕华：“难得相见，本该和秋少侠把酒言欢。但是，我门中恰巧发生了重大的事情，此时此刻我在这里，马上我就要去其他地方。”

因见他为难，秋慕华眼珠一转，马上想到什么，立刻微笑：“门主若有差遣，但讲无妨。”

孟神山一听就笑了。拍拍秋慕华的肩膀，秋慕华笑容不改，以示友好。

孟秋苓扶着白风走过来，问：“爹，你要让秋师兄去干什么？”

孟神山一扫轻松之态，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郑重告诉她一个让人十分震惊的秘密：“杏花岭和小阳坪的钱庄都被劫了。”

“这——”孟秋苓还不懂。

“玄门立足江湖，除了爹的名望之外，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这些年来，你骆叔叔、苗叔叔在外打点，经营了炭铺、粮铺、布庄和银楼典当若干，每年都会为门里赚数目可观的银子，但与此同时，保证各个店铺能够正常交易，门中必须保有充足银两储备也至关重要。别的不说，银楼如果缺钱了，有银票的主顾就会慌，他们害怕自己的钱拿不回去，就会统统跑过来要求兑现，兑不出现银，官府马上就会插手没收我们的其他产业。届时，玄门可就倒啦！”

“那，”孟秋苓脸色刷白，“你刚才说的那两处钱庄被劫，损失多少？”

孟神山举起两只手。

“两万？”

孟神山摇头：“二十万。”孟秋苓刚刚松了口气，孟神山接着说：“是黄金！”

这下，别说孟秋苓，就连秋慕华都吓了一大跳。

孟神山说：“本来是为特别的主顾准备的，两处钱庄分别储备了十万两，现在全部不翼而飞。”

孟秋苓再怎么聪明，这会儿也只有干着急的份儿。

秋慕华还算稳得住，略微思忖，问孟神山：“敢问门主，玄门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您为何还出现在这里呢？”顿了顿，抢先道出理由，“有人泄密，让你前来？”不仅如此，他还想到皇甫星为何突然出现在颂香雅居的原因：“想来，为了引来孟门主，我师妹在这里的消息，也是那个人一同散布出去。”

“这个人会是谁？”孟秋苓气得大叫。

孟神山身边的柳茜儿突然摔倒。她之前在鱼小澜手底下受了很重的外伤，但是，这会儿跌在地上，显然不是因为外伤引起的痛苦。跌倒在地的她没有想要博取任何人同情的表示，恰恰失魂落魄的，好像刚才说的天大的坏事正是她引起一样。

孟神山一言不发的表现很能说明问题。

那么，按理来说，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的孟秋苓这会儿真的可以落井下石。

但是，她马上想起刚刚对白风的承诺，努了努嘴巴，最终还是咽下已经涌到嘴边的话儿。忍住没说，便是丢开了一茬，因此，她也多了空间去想其他。将丢失黄金的数目、有人同时泄露那么多信息以及孟神山当务之急必须要做的事情全部联系起来，孟秋苓眉头起先皱着，很快，她双手一拍，大声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她先对孟神山说：“二十万两黄金不翼而飞，这样的事情必然有内贼参与方才可以。但是，每一处地方各有两万斤的黄金，盗出来就得花费很长时间，如果再要运输，必然时间不够。”乌溜溜的眼睛忽闪忽闪，“事发之后，爹一定加强了各大要道的防守，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