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夜,本就来的很快。
山里的晚上,是有些冷的。
在土房子里生了点火,也不知墨言怎么弄的,进了趟山不足十分钟,手上就提回来了两只漏网的野鸡。
“小时候,这个都是阿耶弄的。”她蹲在野鸡面前和萧何大眼瞪着小眼,“你会做么?我只会吃。”
“......”萧何无语的跑到一边去拔毛,“那你是怎么抓住的它们的?”这家伙灵活着,他都不见得能抓住。
“不知道。”墨言懵懂的摇着头,“好像,只要肚子饿了,就这么站着便会有食物送上门来。”
还有这种操作?萧何纳着闷,只当她是不肯明说,但也没主动问起来。
“你会弄么?”她躲的远远的,看着萧何手里的鸡,面部有些抽搐。“能给个痛快么?”
“啊?”萧何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也顺着她的目光朝那鸡看去。
就这一瞬间那已经被割了喉的鸡又扑棱了几下,哀嚎几声这才完完全全的熄了气。
这时,他瞧见墨言似乎松了口气,像是心下的石头落了地,不过却还是离他远远的坐着。似乎,在她眼里,他是什么恶魔。
“刚才,你怎么呢?”萧何看看自己手里那垂着头真正咽了气野鸡,再看看墨言。“好像,我杀的是你一样。”
“想知道?”她抽了口气,凑到火堆前烤着手。“把那只也杀了,我就告诉你。”她的语气不像是命令,更像是在哀求,似乎那只活着的鸡对她的生活存在什么威胁似的。
可是,恰恰,将它们带回来并且准备吃掉的就是这位大小姐本人。萧何百思不得其解的挠着头,只当这位是大小姐脾气犯了,也只得依了。
杀鸡这种事,在奶奶病后,他也没少做。一回生二回熟的,现在不过是在复习一便,又不是杀人他也没什么好拒绝的。
“你知道圣女么?”
“不就是那天——”他想了想有些迟疑见墨言没意见又道,“山洞里死掉的那个老头之前不是叫你圣女么?”虽然之后她又说了个什么魔女,反正,他们的世界,他现在是不想懂了。
“对。”墨言点头,手中拿着根枯木枝,朝萧何靠近了些,小心翼翼的戳着那光秃秃的两只鸡。
“......”这是在干嘛?
萧何满头黑线的看着她,他甚至在想是不是世上长着这张面孔的女人,脑子都或多或少的有点问题。
之前遇到的火儿,那段时光他过的很憋屈,不想多说。这个墨言嘛!看起来很正常,但实际上却是无时无刻不在发着癔症。
“呼!”他看见她似乎松了口气。
“......”萧何在这一瞬间懵了,难道这只鸡会诈尸?
“你怎么呢?”他压下心中的疑虑。
“圣女能和死人说话。”
“呃......”萧何咽了口唾沫,他总觉得自己GET到了什么可怕的点。
“知道我是怎么找到它们的么?”她似乎不害怕了,接过萧何悬在半空中准备将野鸡穿膛而过木棍,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怎么找到的?”萧何愣愣的接过木棍,不明所以。
怎么突然就不害怕了呢?
“这山里,有好多死人。”她漫不经心道,“我问他们哪里有人吃的东西,然后就找到了它们。”
“......”他咽了口唾沫,只觉背脊有些发寒。
看着墨言的目光再度变了变,她,不会是方才出去的时候被掉了包吧?
而真正的墨言还在路上,又或者,他看着那被烤的外焦里嫩的食物,虽然满屋子都是飘散的香气,可他却一下子没了食欲。
催眠、幻觉,这种事他早就习以为常了。如果,眼前的这位不是墨言,那倒也是说的过去的。
“你怎么呢?”墨言的语气仍旧是那样的漫不经心,“你的手在发抖?你很冷么?”
她的神色中虽然透着关心,可越是这样,萧何就觉得心下越是透心凉。
“没事。”萧何讪讪的笑着,尽量显得自己很轻松,可是心却是飘到了老远。他想着,墨言究竟去了哪?
......
“你确定就这样不管不问?”一道虚无飘渺的声音在空气中伴着风声隐隐飘着。“任他自生自灭?”
“不然呢?”她踩着地上黑如墨团的影子道,“你倒是会做生意,只是,这个赌我是不会陪你下的。”
“为什么?”那声音质疑道。
“因为我赌不起啊!”她撇撇嘴,“谁能想到多年以后的世界中,出了这么些可怕的后生呢?”
那影子听到这话是许久都没说话,过了会才惊诧道,“你,你苏醒呢?”
“我若是记得不错。”她顿了顿语气,“我一直说的便是:我醒了。”
“墨老鬼会疯掉的。”影子“嘿嘿”的坏笑着,“要是知道你还活着的话,他铁定会出山的。到时候,就好玩咯!”
“你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德性还是没变啊!”她无奈的摇着头,“还是收敛些的好。这次,我出来不了多久的。”
“你什么意思?”那影子蠢蠢欲动,“我好不容易才熬到你出来的。”
“后生可畏。”她摇摇头,“我们终归是老了,这具身体也该还给人家了。”
“你不会是怕了墨老鬼吧!”影子嗤笑一声,“就他那缩头乌龟的尿性,能知道你不是他孙女么?
就算知道了,你何时又怕过他?
我不管!”影子恶狠狠的盯着她,“当初是你唤醒我灵智的,我就缠着你了。”
“随你。”她无奈的笑笑,“只是,往后我醒来的日子便会少之又少了。”
“为什么啊!”黑影子苦恼了。
“我说过了,后生可畏。”她怪嗔道,“你这年纪不大,记性倒是越发的不好了。”
......
那虚掩着的木门伴着“咯吱咯吱”的作响声,被风吹开了。
萧何也看准这时机道,“我去关下门。”
“不许去。”墨言眼圈红着,就在他低头沉默的那一瞬间,她似乎有哭过。
“咳咳。”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声苍老的咳嗽声,空气中传来“笃笃笃”的木棍敲击着地面的声音。
那人似乎上了年纪,走路都有些不稳了,只得靠拐棍的支撑勉强走好,鞋子在地上塔拉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寒鸦岭这块地方早在几年前就没人住了,一想到在这荒僻的野外突然走一个老人来,萧何的心又凉了一大截。
心中的猜测似乎也更加确定了些,屋里的墨言或许真是被调了包的,而屋外呢?
这种前有狼后有虎的感觉,让他的心尖像是被无数把锋利的刀刃搅动着。
“少爷。”屋外,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惊动了想要关门的萧何。
“咳咳。”他又咳嗽几声,映着门前的灯光,这下,萧何算是看清了外面的人。
屋外,正站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他穿着一件蓝布衫,颇有点上个世纪的风采。老者正笑眯眯的看着他,“少爷,欢迎回来。”
老者冲他笑着,萧何揉揉眼,见他还在,总算是确定了他的出现不是自己的幻觉。
看着看着,他竟然觉得这人有些面熟,可就是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在那见过了。
“少爷,别急。”老者看着他的目光中充满着慈爱。这种目光,萧何只在已经去世的奶奶身上见到过。
“慢慢想。”
“嗯。”鬼使神差的,萧何心里对这人的疑虑早已打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