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知道,最近鼠使者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城里也乱的不像话。”
霍恩平静道。
“再加上吉尔丝·丰塞卡伤害到了我的同胞,侮辱了我们的神…”
哪怕罗兰没有个精明的脑瓜,都能想到这人压根不准备提什么要求——他就打着和审判庭为难的目的来…
从吉尔丝·丰塞卡到费南德斯,再从费南德斯到审判庭。
说不准,他们还打算搞一场‘公审’…
可是。
为什么?
「这是个危险的信号,罗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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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出一个问号需要两笔,你的智商却从不超过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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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点。
「显然,他是冲你的老情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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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欢‘老’这个字眼。
「显然,他是冲你新母亲去的。」
扳手也弄不懂,原本只中立的教派为什么突然攻击审判庭——即,向教会靠拢。
除非…
「我建议你回去问问自己的小毒蛇教会发生了什么。」
罗兰的沉默让霍恩十分满意。
“…我那些无法控制怒火的同胞甚至提议,将她吊起来,吊在十字街人来人往最密集的路口——柯林斯,我不打算这么干,只是个污秽的凡人,何必牵连到审判庭的好朋友呢?”
霍恩叹气。
“这事若真传出去,恐怕你们的审判长就要发火了。”
罗兰眨眨眼:“我会和茱提亚大人讲的…先生,我能去瞧瞧丰塞卡女士吗?”
“哦…当然!当然!”他像方才一样唤来另一个引路的,也随着罗兰、西奥多一同起身:“最近不太平,恕我失陪,柯林斯、萨克雷先生。”
…………
……
吉尔丝·丰塞卡被‘关押’的地方不如罗兰设想的恶劣——譬如什么潮湿阴冷的地牢,满是血渍的砖墙,阴森森的甬道,摇曳将熄的火把…
没有。
甚至远望去,待遇还算不错:
她‘被’住进了一座双层的别墅——也是树母圣所中唯一一座离开土地的屋子。
墙体已经难以辨识最初的模样,几乎被绿色的藤蔓爬满。
当罗兰和西奥多沿着石板穿过雾蒙蒙的小路,抬头就能瞧见那绿绿的‘笼子’:门开的很小很窄,荆棘藤覆盖、捆住了整栋别墅,在周围,散步的群狼默默停下脚,绿油油的眼睛盯着他们。
“每天都有人送来饭,先生。一天四餐,甚至五餐。”
绿袍男孩说。
松垮垮的教袍在他身上显得不伦不类,倒有种难得的可爱感。
他有一头树皮色的卷发,眼又圆又大,两只旧鞋用针线打了补丁,走起路来一蹦一跳的。
西奥多似乎认识这孩子。
“你又长高了,夏尔。”
“我会长的比树还高,”男孩一蹦一跳,露出丝毫没有被这世界鞭笞过的笑容:“你呢?西奥多?你说要带我见识见识龙的。”
罗兰一愣。
眨了眨眼。
哎?
西奥多也和他一样喜欢龙?
「我看你们是同样喜欢骗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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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你这样讲兰道夫。
「我说的是他那发育过剩的妹妹。」
“龙啊…”
西奥多强笑道:“以后会有机会的,夏尔。你在树母怎么样?他们有没有…”
夏尔曾是兽牙的教士——也许都算不上教士。
这孩子被弗洛里安收养,现在正为了成为一名威风的‘学徒’而努力。
——在罗兰,仙德尔,或许多有才能眼里,只消半晚就能得到的东西,对于小夏尔来说,可是要费好大功夫呢。
他很努力!
“怎么样?”夏尔掀开兜帽,露出那头果真卷来卷去的头发,撩起鬓发,给西奥多展示自己翠绿色的耳坠:“霍恩大人送给我的!”
西奥多的笑容更勉强了。
“…是…是吗。那就代表…他很喜欢你…”
“我也这样认为!”夏尔欢快地说:“树母和兽牙差不离,我每天清晨还是要向女士祷告,中午照看花圃,用完餐,打扫窝棚…”
他叽叽喳喳说着,西奥多便跟在身边静静听。
仿佛回到了兽牙时…弗洛里安会在另一边,偶尔嘲笑他的‘愚笨’。
弗洛里安…
“丰塞卡女士还好吗?”
夏尔一愣,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西奥多。我从来不被准许进入房间,都是将食水放在门外——维斯特维克大人的房间也一样。他什么时候才能到外面来?最近可不太平,到处都要人手。”
西奥多垂眸不语。
也许。
等到兽牙的新领袖…新…兽牙…还会有兽牙吗?
“西奥多。”
忽然。
男孩清脆的声音降了几度。
罗兰注意到。
他们正拐进一条更窄小的石路,这里没有巨狼看守,植物也凋得七七八八。
“夏尔,龙…等以后…再…”
“弗洛里安先生需要我的帮助吗?”
这话让西奥多脚步一顿。
他蹙眉看着仰头回望的男孩。
他在他眼里见到了一股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他很快就会出来,到处走,到处惹事,没准也会回到港口去——到时,如果你愿意,就带上你,”西奥多揉了揉他那头软乎乎的卷发,搪塞道:“我和他一块。没准你离大海近些,能早成个「学徒」…”
夏尔没接话,静静望着西奥多。
很快。
骑士先生的伪装就维持不住了。
有时。
孩子要比成年人更加敏锐。
“…也许要很久,夏尔。”
“我说:需要我的帮助吗?”他又重复了一遍,摸着摇摇晃晃的耳坠:“…其实,这不是霍恩大人给我的耳环…”
西奥多无言。
没准这不起眼的小家伙能起很大的作用,可他们都是「大漩涡」的教徒——因为霍恩叛离教派,对于西奥多来说,这很愚蠢。
“我攒下了些钱,够买三张船票了,西奥多。”
夏尔的眼睛亮晶晶的。
“到了港口…”
“夏尔,”西奥多温柔打断了男孩的童话:“就在这里,在「大漩涡」好好侍奉你的信仰…就在这里,哪儿也别去。”
他按住男孩的脑袋,越过他,径直朝那栋别墅去。
“…我说错什么了吗?”夏尔扭过头,满脸不解。
“没有,夏尔先生。”
罗兰笑着像对待同龄人般拍了拍他的肩,而不是脑袋。
“准备好船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