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启示录 雾都沉浮 第五章 独属于自己的东西

等到萧翌晨换了干爽的衣服出来，就看到老店主已经煮好了茶，静静地坐在一边，等待着他的落座。

萧翌晨垂着眼，注视着面前氤氲而起的雾气，店里慢慢寂静了下来，外面肆虐的的狂风和暴雨也丝毫不影响屋内环境的一切。

慢慢地那颗狂跳不止的心，好像也逐渐地被环境给安抚了。

“今天可是不太平啊。”像是莫名地感慨，老店主慢悠悠拖着语调，这样说道。

作为这间书店里唯二的活人，萧翌晨不知到底要不要回应上一句话，以免老店主尴尬，可当他抬起头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对面的老店主又把头转向了窗外，眼睛透过了窗户的玻璃，望向了外面黑沉不见底的天。

并没有要自己做出回应的样子。

不过……

顺着老店主的视线望过去，外面的情形正如老店主感慨的那样，的确很不太平。

黑压压的乌云密布，层层叠叠地笼罩在上方，目光所及之处，入目皆是阴影蔓延的压抑。

就这么看着想着，萧翌晨就感受到了自己胸腔挤压肺部的沉闷郁结。

“啪——”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萧翌晨不知不觉越发沉入进去的情绪，将他从凝滞的气氛中解放了出来。当他恍如大梦初醒般猛地一抬头时，耳边“呼哧呼哧”的声音越发明显，这时的他才慢慢发觉，这粗重的呼吸声，竟然来源于自己。

意识到这件事情后，萧翌晨努力将全部的心神放到眼下的现实状况中，很快就平息了自己紧张的呼吸。

挤压的胸腔慢慢舒缓，紧绷的上半身也逐渐松弛下来，淋雨过的后遗症迟迟到来，一股冰冷寒意从脚底逐渐升腾而起。

奇怪的是，他能非常明确地意识到甚至来自我描述自己的身体状态，并且异常的冷静。

萧翌晨心中想到，在他身体像是已经给他发出警告的时刻，他还能分出心神，去另外思考这样的问题。

“都说了淋了雨之后要多喝热茶，寒气入体，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的，”老店主总是能恰如其分地出现，做出贴心的举动，正如现在。

热茶顺着食道下滑到胃中，一股暖意慢慢分散开，驱赶了刚刚的寒意。

萧翌晨慢慢舒缓了神经，在暖洋洋的包围中得到了安静。

老店主又不见了身影，萧翌晨脑袋没有动弹，一动不动地盯着茶杯上正上升得热气，思维又莫名地自己转动，得出结论在心底默默地说明。

没有坐到这里，喝下热茶，换上衣服的时候，他并不认为自己有多么疲惫，可当他接过茶杯，落座于此，耳边也没了那振聋发聩地响声时，一股深沉地倦意油然而生，悄悄然攀上自己的心，爬满了整个身体。

越想要安宁，却又越发不得宁静。

萧翌晨强迫自己尽可能地不去回想雨中那一幕幕场景，然后将自己放空，维持在一个空白的状态。

就在他为这件事情做努力的时候，老店主终于出现了，他永远是那样慢悠悠地节奏，无声无息静悄悄地走过来，手中捧着几本书，小心翼翼的将他们放到桌子上，又重新坐到萧翌晨的对面，将书摆正，面对着萧翌晨说道：“不要觉得我这里无聊，唯一的消遣时间的家伙，也就是看书了。”

听到这话，即使现在仍然处于茫然的萧翌晨也忍不住显露出无奈的迹象。

他一本本地把书从书堆中拿出，默默翻开书页。他心里明白，这样带着一丝俏皮地话语，不过是老店主的关心而已。

那股暖意似乎又重新在他体内复苏，就在他清楚明了地意识到这件事情的同时。

“你如果想要，可以选出一本书拿走。”老店主突然开口了。

“嗯？”抬起头看向老店主，萧翌晨不掩饰其惊讶的神色，不可置信地重复道，“拿走？一本？”

在店里呆得久了，萧翌晨明确知晓这店里的规矩，他看了这么多次的书，却没有哪一次是可以将书拿回去的，也是……

想到这里，萧翌晨难得流露出苦涩，他房间的环境，也顾不得看书了，还是老老实实地在这里，才对得起这些书。

“怎么？”老店主扬起了眉，笑道，“一本不够，还想要一本？”

即使知道萧翌晨不是这个意思，老店主还是故意这样说道。他观察着萧翌晨的一举一动，苍老的面容掩盖不住那一瞬间亮起的眼睛。

他再次确定道：“不是只让你拿回去看，而是真正送给你一本书。”老店主认真地看着略显茫然的萧翌晨，强调道，“是真正属于你自己一个人的一本书。”

“这样好吗？”萧翌晨呐呐地看了看老店主，确认自己并没有听错，老店主脸上认真的神色的确没有作伪。

他的顾虑，他的疑惑，都在老店主接下来的动作中，无声地消解了。

“没有什么可以顾虑的，只要是你想，就可以。”

犹如午夜钟声被敲响，犹如殿前的宣判尘埃落定，老店主将书堆推近萧翌晨，明亮的目光被遮挡在镜片后。

“来吧。你可以自己选择——”

无需多说，甚至是老店主的话音还未落尽，萧翌晨伸出手将一本陈旧的书从书堆中救出。

卷起的泛黄的书页，皱皱巴巴地像是古稀老人的脸，模糊不清的封面，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圆圈勉强还能看得见。

“你选了这本。”老店主沉声说道。

萧翌晨点了点头，轻轻地翻开最初的扉页，上面还沾染上了不知是从何年代遗留下来的墨点。

他小心地观察着老店主的神情，有种莫名的警惕。诚然，这本书的确破旧了些，一眼看去年代的确久远，可这其中，这整个书店中，比它还老旧的书比比皆是，他在店里的时候，不知看过了多少遍。

可只有这本书，曾经几次注意到它的存在，却总是在最后要拿起时默默放弃。如今真切的触碰，纸卷摩擦着指腹，木香与墨香交织氤氲而起，萦绕在鼻间。

“好，既然你选了这本，可不要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