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影撞棺 第四十章：老金

车稳稳地停在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小铺子前面。

门口的招牌上，除了一个“金”字什么都没写。

“我们到了。”

秦昭见我冲着窗外张望，适时地提醒道。

我点了点头。

我印象中，非遗老匠人，似乎都非常低调。

江涛并没有和我们一起进去，说是“要去找能停车的地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我和秦昭站在店门口，敲了半天卷帘门，店内才传来了一声苍老的回应。

伴随着几声咳嗽声，卷帘门被“哗”的一声拉开了。

我毫无心理准备，被吓得往后猛地后退了一步。

好在秦昭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我。

不然我肯定得一脚从台阶踏空，摔个大屁股蹲。

一个头发发白，有些秃顶，白花花的胡子却异常茂盛的小老头，从打开了一半的卷帘门中探出了头，有些抱歉地看向了我。

“你就是那个来学习的大学生吧！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快进来吧！”

小老头说话的时候，胡子随着他的嘴巴一动一动的，有些搞笑。

我一下子没忍住，笑了出来。

小老头刚刚还有些紧张的表情，在看到我笑出声后，变得轻松了不少。

见我和秦昭还站在门口，小老头冲着我们招了招手。

“我们这行，都是晚上营业。我这作息，一下子没调整过来。让你们久等了，不好意思啊。别站在外面了，快进来吧！”

小老头再次发出邀请。

我和秦昭朝着小老头打了声招呼，俩人一前一后地进到了店里。

一进到店里，我就被面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映入眼帘的，是各式各样的纸扎工艺品。

不止有我们日常所知道的金元宝，纸币，花圈，纸人，还有一些我从未见过的。

什么大别墅啊，水果手机啊，首饰，“毛绒”玩具等等等等，竟然全都是用纸扎的。

也不知道这小老头用了什么方法，这些纸扎的物品不仅活灵活现，甚至肉眼看去，质感都和真实的物品所差无几。

我惊叹于老匠人的手法独特精妙的同时，又为他们感到深深的惋惜。

就像我爷爷，将一生都献给了皮影戏，到头来，却连个学徒都没有。

如若不是我大学报了非遗文化保护的专业，爷爷的这门皮影手艺，就要永远消失在那名不经传的小山村里了。

想到这，我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

小老头听到我叹气，误以为是我嫌弃他店里太乱。

有些窘迫地，匆忙用脚将堆积满地的纸扎踢开。

“平时这店里就我一个人。不怎么收拾，不好意思啊……”

看小老头脸涨得通红，我连忙解释道：“爷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爷爷这两个字一出来，莫名的，眼前这个有些窘迫地，想要试图讨好我的小老头的脸，忽然就和从前看我不开心，努力想要讨好我的爷爷的脸重叠在了一起。

我眼眶一红，竟是差点落下泪来。

小老头见我这副模样，更加慌张了。

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小姑娘，你别哭呀，是不是这样纸人吓着你了？要不你们俩先出去，我这就把他们都收起来。”

我也很不好意思，连忙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只是看到您，想起了我已经过世了的爷爷……”

小老头一愣，神情略有舒缓。

拍了拍胸脯，小老头重新展开了笑容。

“你们就叫我老金吧！大家都这么叫我。这样也不会勾起你不好的回忆。”

老金乐呵呵地走到我旁边，拍了拍我的肩膀。

“走吧，去后院吧！我教你们做纸扎！别待在这里了。乱七八糟的！”

一听到学做纸扎，我的心情立刻就好了起来。

笑着点了点头，我和秦昭跟在老金的身后，来到了后院。

……

老金先是详细地给我们讲解了纸扎的由来，以及纸扎的技巧。

然后，便开始手把手地，教起了我们如何制作纸扎。

“金元宝最为简单，我们就从这个开始吧。”

老金坐在了我和秦昭中间，从地上拿起了一张准备好了的金色亮面响纸。

只见老金手指翻飞，左折一下，右叠一下，不过几秒钟，一个圆圆胖胖的，非常讨喜，非常标准的金元宝，就出现在了老金的手中。

“嘿嘿，简单吧？！”

老金将手掌往前一伸，将金元宝完整地展示在了我们的面前。

我和秦昭都已经目瞪口呆。

刚刚，老金手指动作极快。

我和秦昭根本就还没看清楚，就已经结束了。

“啊……这……”

“呃……”

我和秦昭异口同声地发出了为难的声音。

老金一听，再看看我俩震惊的表情，笑得更开心了。

“我这是日积月累练的！来，我放慢了，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教你们。”

老金又拿起了一张金色响纸，放慢了动作，又折了一次给我们看。

这次，我和秦昭终于是看清了。

老金将第二次折的那个金元宝再次展开。

“来我带着你们俩折一次。”

我和秦昭两人，一人从地上拿起了一张金色响纸。

跟着老金的速度，模仿着老金的动作，制作起了金元宝来。

五分钟过后，一个成型的金元宝出现在了我的手中。

但不知为何和老金折出来的金元宝相比，我折出来的干瘪细长，虽然都是金元宝，但我的看起来，就是没有老金的讨喜。

秦昭折出来的，就丑得更加惨烈了。

歪七扭八的不说，不知道为什么，还少了一个角。

就连做纸扎多年的老金都忍不住感叹道，他教过的学徒也不少，但还从未有人，能把金元宝折得只有一个角。

“秦总，我真不知道是说你太有天赋，还是太没天赋了。”

老金摸了摸头上的地中海，看向秦昭手中的金元宝的眼神中，满是疑惑。

我被这一老一少逗得直接哈哈大笑了起来。

刚刚的悲伤早就飞去了九霄云外。

我相信，只要还有人愿意关注这些非遗的手艺，愿意为了保护这些手艺而努力，它们就不会失传。

只要不失传，就一定有再传承兴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