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长生 第六十六章 背刺

陆轻羽的动作十分自然且轻柔，就好像是替她拂去身上的尘灰，速度不慢不快，有一种水到渠成的美感。

这一下，秦长生没有预料到，那个女人显然也没有预料到。

虽然从事后来看，陆轻羽肯定是打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但在当下，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任何的突兀和异常。

直到女人捂住自己的喉咙，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周围的湖水。

秦长生回过头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看见女人露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无助地抓挠着自己的脖颈，却无法阻止生命的流逝。他看见陆轻羽淡定地收回手掌，指间闪烁着点点微光。

直到女人的双目泛白，四肢不再动弹，秦长生才反应过来。

几乎是在同一个瞬间，墨墨的肢体瞬间凝聚成一柄尖刃直抵在陆轻羽的喉咙上，速度极快，停得也很准。

秦长生双目通红，杀意涌现，他之所以停下并不是因为陆轻羽和吴雨瞳的命绑在一起。如陆轻羽所料，在极度丧失理智的情况下，任何人质威胁都是不靠谱的。

能够阻止秦长生的怒火的，只有铁一般的事实。

就在秦长生的利刃停下前，陆轻羽将手指向了一个地方，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刚好能看见女人已经脱力摆开的左手。

那只手，刚刚一直被女人藏在身后，没有让秦长生和陆轻羽两人看见，那是因为手上还握着一件东西。

那是一片锋利的骨刃，很薄，很短，一瞬就能划开人的喉咙。

也是在看见那片骨刃的瞬间，秦长生的攻击停下了，只慢一秒，墨墨就能洞穿陆轻羽的咽喉。

动作停下了，但秦长生的怒火却没有就这样凭空消失，那股火此时还在他心中到处乱窜，无处发泄。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为什么而生气，是为了果断下杀手的陆轻羽，还是为了欺骗了他的女人，亦或是为了直到现在还在举棋不定的自己。

只有一个事实是明确的——他被骗了。

在这之前，他还相信这些人都和自己一样，所有的杀戮都是被逼而行，大家都只是被卷入了这场无聊死亡游戏的可怜人。

但是现在，这个信念却有些动摇了。

秦长生明明动了恻隐之心，他真心希望女人能够活下来，他真心相信对方已经和自己和解了。他本以为自己能有足够的底气去反驳陆轻羽的观念，可是一切反驳的话语在这一刻却显得那样无力。

事实证明了一个残酷的真相，陆轻羽的话说中了，女人的投降不过是骗他同情的谎言，要不是陆轻羽及时出手，现在死得或许就变成他了。

抵在陆轻羽咽喉处的利刃逐渐软了下来，就好像秦长生此时的内心一样。

他累了，被这该死的死亡游戏给逼得身心俱疲。事到如今，秦长生究竟还能相信谁？不管是队友还是对手，每个人都在骗他，每个人的话都并非真心，甚至连他自己的内心都在摇摆不定。

看见一言不发面如死灰的秦长生，陆轻羽严肃的表情变成了无奈的叹息。他看向自己的手掌，掌尖的指甲上附了一层打薄的冰片，就和剃刀一样锋利。

当他注意到女人身后藏着东西的时候，虽然不知具体是什么，但本能反应还是让他出手了。

一个自称已经放弃所有武装的人却还偷偷摸摸藏着东西，面对这种反常之举抢先一着夺人性命，这是完全出自理性的正确选择。放在以往，陆轻羽绝不会为自己做出的这番举动感到疑虑。

但是刚才，他却觉察到自己内心产生了一小股出乎意料的反抗情绪。不知为何，当他看见女人的死状时，竟然会觉得有些害怕。

陆轻羽对自己的选择感到了害怕，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浮上心头——如果当时女人手里拿着的不是武器，那他的所作所为还是对的吗？

这种疑虑给了他的价值观一击重拳。不不不，这是碰都不能碰的红线！一旦产生这种情绪，陆轻羽就会变成同情心的奴隶！

利己先于利人！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自己的行为是正确的，事实不是已经证明了吗，若不是自己率先出手，死得就会是他自己了！

可如果呢？

万事就害怕去思考一个如果，一旦考虑起其他的可能性，那事情就会变得没完没了。

陆轻羽用力地甩了甩自己的脑袋，理性不容置疑，他绝不会让任何多余的声音阻碍了自己的行为准则。

他变弱了，是因为秦长生吗？

陆轻羽看向陷入沉思的秦长生，他觉得这家伙着实可笑，却又觉得他着实可怜。

到了这一刻，所有事情都已经到了需要抉择的时候。不能再摇摆，不能再犹豫，该下觉悟了！

陆轻羽强力按下自己浮躁的内心，恢复以往的理性和平静，来到秦长生的身边。

“刚刚发生的事，你也已经看见了。”陆轻羽的声音平和得不像是他自己，“我可以理解你一开始的犹豫，或是对我的怀疑，我也能原谅你刚刚对我刀剑相向的举动。但接下来，我们必须抛弃掉之前的种种。”

“在这里，不是杀人，就是被杀。如果你再继续抱着自己之前那种要拯救所有人的幼稚想法，那就是对你自己生命的不负责。不要去想其他人，多想想你自己，难不成你真愿意就这样死在这片冰冷的湖底吗？”

“我……”陆轻羽的话让秦长生罕见地沉默了。

“听好了，看看你手腕上的数字。”陆轻羽抓起秦长生的手臂，摆到他面前，“就在刚刚那段时间里，数字已经从68变成42了。你想想看，这里头死掉的人有多少是一点能力都没有的普通人？”

“我和你做个约定，在这场游戏中，我不会对普通人下手。”陆轻羽说，“但是，面对其他能力者，我们必须动手，而且要主动出击！”

“拥有能力者，也需承担代价。要想做普通人的救世主，那我们就要去杀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