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元编年曲 第15章 感染

虽然极大程度预估了舔食者的速度，但其可怕程度还是远超天麟的想象——他的眼睛几乎捕捉不到对方的运动轨迹，舔食者的扑击在他眼中只是一道模糊的残影！

他的战斗或者说习惯，向来是根据对方肢体或是言语的一些细节提前预判对方接下来一步的动作，再根据这个动作以及自己目前所拥有的手段，谋而后动——选择拦截、躲避或是攻击。

预判、选择、行动，再预判......这些能组成一个和谐规则的圆环。而这个圆环可以使天麟在战斗亦或是人际交往中，始终把握事件最核心的东西——节奏！

无敌的速度毫无疑问是直接将预判撕的粉碎，又将选择踢到一边，现在天麟只能凭借直觉与本能进行行动。

完美的圆环节奏被破坏的一干二净！

从地板上狼狈爬起，随手将刚刚从背包中取出的手机贴着地面，从舔食者胯下甩出。

莎莎——长时间没有清扫过的瓷砖上布满了灰尘与泥土，手机的塑料背板在上面快速摩擦发出细小的噪声。作为依靠听觉来狩猎的舔食者自然不会听漏，手机刚从它身下的位置划出不到半米，便被利爪刺的粉碎。

正当舔食者困惑它究竟刺穿了什么东西的时候，天麟用力咬着下嘴唇屏住呼吸，佝偻着放轻脚步，与之拉开了距离。

他需要时间思考应对的手段！

两者之间的速度差距太大了，就像F4方程式赛车和电动车在一条笔直的赛道上比赛一样，已经不能形成对抗条件。

必须出以奇招！

（快想啊天麟.......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办！）

浓重的铁锈味在口腔中弥漫着，天麟紧盯着舔食者可怖的外表，一边缓步后退一边在脑内不停的寻找与之正面对抗的可能性！至于逃跑？你觉得舔食者会给他这个机会吗？

（一根撬棍，一只手枪——目前弹夹内残弹量：8，别想着战斗中去填装，对方不会给我任何机会的！）

（接着，一个装满子弹的弹夹，一个空了的弹夹，还有2发单独的子弹。）

天麟低头快速扫了一眼自己的口袋，并轻摸了两下，确定了东西还在。他的口袋是开口朝上的，取东西方便，里面的东西也不容易因为运动滑出来。

（剩余的条件呢？一具体力值即将归零的身体——！）

咔嚓——

天麟刚分析完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想要继续分析舔食者的优缺点以及四周环境的可利用性。却只感受到脚后跟有股外面绵绵发软，内部却夹生清脆的触感，他......踩到一块不知道谁吃的时候不小心掉到地上的油炸食品！

心瞬间凉了半截！

嘭！

“唔——吼！”

腥臭血腥的风迎面袭来，天麟额前近乎盖到眼睛的黑发被吹起，舔食者匍匐在地抬起它的脑袋，用着那双并不存在的眼睛与天麟相互对视着。

寒毛直竖，冷汗直冒。天麟踩到东西的脚后跟微微抬起，浑身僵硬如同一尊稻田中的草人，一动也不动。舔食者抽动着脑袋，扭动着猩红的身躯围绕着天麟来回转动，它的听觉系统刚刚有捕捉到微小的噪声，但此刻却已经烟消云散，再无讯息。

作为一名猎手这让它十分困惑，因为它的直觉告诉自己——猎物！

就在这！

是活人！

触须状的舌头探出，伴随着舔食者的打量，不时贴向天麟。天麟扭动着身子，用着尽可能微小的动作躲避着，他的上衣已经彻底湿透，面色流露着异样的苍白。此刻或许只有那些中世纪西方火刑架上悬挂着的，在等待死亡的犯人能明白天麟心中的煎熬。

腐烂的腥臭味，只剩下血红肌肉纤维，可怖的外貌，尖锐细长外翻的牙齿......

无数可怖复杂的元素如同浪潮一般，一股又一股的涌进天麟脑海组成死亡的形状，大脑颞叶中的杏仁核让‘恐惧’这种情绪瞬间爆发，弥漫在整个身体。

大量肾上腺素快速的分泌着，血液，肌肉在这一瞬间都跳动起来，浑身进入了亢奋状态，而大脑则又一次的发出了警告——

逃跑！

（快逃！快逃！快逃！）

无数细小糟乱的絮语在耳畔环绕，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甚至还夹杂着少数婴儿的啼哭，虽然混乱嘈杂，大脑提取的信息乱作一团，但天麟依旧能听到其中最主要的意思——逃！

死亡如影随形！

因为声音的消失，为了更加清晰的捕捉四周高处猎物的声音，舔食者少有的直立起身，半蹲的大腿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在捕捉到声音后毫不犹豫的扑上去。

距离舔食者只有不到半米，对方身上肌肉的纹理，天麟看的清清楚楚，对方身上腐烂血腥的怪味，天麟也嗅的一清二楚。他看着这个佝偻着身子的怪物，它仰着头，长满倒刺的舌头肆无忌惮的四处挥舞。

身体止不住的打颤，为了不发出噪声，天麟死死咬住后槽牙。如此恐惧，可诡异的是嘴角忍不住的往上扬起！

明明自己就站在它身前，明明自己在它面前脆弱的就像一张纸，明明自己已经疲惫不堪......

（战斗......）

耳畔的声音消失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战鼓样涌动的心跳声。

（战斗......）

双臂的颤抖已经停止，血液的流速越来越快，汗水开始蒸发，变成淡红色的蒸汽。瞳孔放大，面色从之前纸样的苍白逐渐浮现一抹亢奋的潮红！

（战斗......）

过去的画像一幕又一幕又一次浮现在脑畔......

颠簸的山路，打滑的轮胎，爆炸的汽车，燃烧的山林......

大量复杂的情绪从天麟眼中洋溢而出，轻闭双眼，一名少女的笑容闪动，他的脸瞬间狰狞张狂！

“呵——”手中撬棍高速旋转一圈，箭步踏前，冲着舔食者裸露在外的大脑就是一击劈砍！

呼——

凌冽的破空声如同北国呼啸而过的寒风！这一击力可劈金碎石，速可追风觅影！

但可惜，战机选择的并不完美！

这时的舔食者正处于竖立起身子的追猎状态，听觉正是最为敏锐的时候，刚是天麟从喉咙中呵的那一声舔食者便已经反应过来了！

它先是示威性的嘶吼一声，大腿压低，近乎是跪在地上，紧接着如同弹簧一般，便是猛扑上来！其反扑的速度如视天麟手中撬棍于无物！

它能感知到前方凌厉的劲风与划过空气的声音，也明白如果这一击命中自己的大脑，自己必死的道理。但......为什么要躲？它是猎手！来自死亡的猎手！

它能嗅到来自对方身上，那浓郁不散的，恐惧与战栗的气味！

砧板上的鱼肉！

它有自信避开要害，然后将自己的利爪或者口器送进对方的心脏，接着品尝对方鲜活的肉体！

类似于猎犬的本能，这是舔食者作为兵器的机能与优点，同样......也是属于天麟的胜机！

眼睛还是跟不上，但已经好多了！相比于最开始，对方的扑击在天麟看来已经从血白模糊的影子变成了像素块！虽然分辨率还是不高，但天麟却很清楚，这一击必中！

他很清楚，像是大脑，心脏这样的要害定是舔食者的重点防护地点，对方敢这样直扑上来也必然拥有规避要害伤害的自信。

既然如此，那......索性......从一开始就不要想去击中对方的要害好了！

瞄准的是......肩膀！

Duang！

拧转腰部，脚步交叉，微侧身体，双臂青筋暴起！他像一名久经训练的棒球运动员，手持球棍将球击飞！

撬棍撬棍紧紧贴着舔食者后脑稍微偏下半厘米的位置，借着舔食者飞扑的惯性将其往身后的墙面，抽飞！

虽有借力的成分在，但要知道一只蹲伏着的舔食者大致150cm，加上爪子大致可以达到170cm左右，而这个身高的人类大致是60公斤上下！减去因为过度进化而消失的皮肤——大致4公斤左右，这只舔食者也至少有55公斤！

肾上腺素与多巴胺的大量分泌，处于极度亢奋状态下，天麟的力量可怕程度可想而知！

“嚯？差点全垒打......没想到我还有点，嗯......打棒球的天赋。”

转过身，说着无所谓的垃圾话，嘴角勾起一道张扬的弧度。舔食者的平缓减震能力和自己在脑内模拟的差不多，它并没有因为预想之外的抽打而失去平衡，而是稳稳当当的利用自己的爪子落在墙面上。

看着对方扬起的脑袋以及因为疼痛而抽搐的身体，天麟诡异的能清晰的感受的到对方情绪的变化。

愤怒，然后是将自己与自身放在同一个平面上的......对猎物的警惕！

“很痛吗？放心，很快就不疼......”

将口袋中那零散的子弹取出一枚握于掌心，操着撬棍敲击着地面，天麟丧良病态的嘿嘿怪笑款步走向墙面上的舔食者。

“吼嘶！！”

各种各样的声音不断的发出，无疑是对舔食者的一种挑衅。它嘶吼着，噗的一下甩射出自己的舌头，它的舌头拥有极强的贯穿性和柔韧性，无论是正面对抗，还是侧面迂回束缚，都是狩猎的好帮手！

对付像人类这种和自身体积差不多的，速度不算优秀的中小型个体，贯穿其心脏肯定是最优选。

当——

撬棍与瓷砖地面碰撞，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面对激射而来的舌头，天麟脸上笑意瞬间收敛，他知道最为关键的一步，来了！

看不清对方的攻击轨迹，无法进行预判与选择，自己的习惯无法作用？那么......解决的办法不是已经显而易见了吗？将这种‘无效’的战法完全抛弃，完完全全的，‘模拟’！

眼皮高高撑起，浑身肌肉紧绷，注意力前所未有的高度集中！

只见天麟握着撬棍的手刚刚结束敲打地面的动作，手臂微微抬起，抖动手腕，猛的连同掌心夹着的那颗子弹一同脱手甩出，也不管不看这两个东西能否命中，后脚挪动，与舔食者，前脚处于同一条线。一直准备就绪左手抬起，架于右手手腕处。

瞄准！

嗖——

舌头几乎是擦着天麟胸口，从他腋下飞过，扎进了天麟身后不远处的瓷砖里。

没有命中！

诡异可怖的笑容高高嵌在脸庞，如同彼岸盛开的曼珠沙华。

砰！

枪口，舌头，大脑，三点一线！

顾不及扯回舌头，震耳欲聋的枪声不断的刺激着舔食者脑容量为零的大脑！已经挨上过一枪的舔食者很清楚这声音代表的是巨大的痛楚以及......死神的回响。

正面是子弹，左面有飞行道具，上下两面可行，但是过于狭窄，有可能无法完全躲开......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没有过多犹豫，它利用自己可怕的听觉快速寻找出一道安全的逃生路线。

四肢快速攀爬，其熟练程度以及速度，像极了只长年生活在墙面的壁虎。

砰！砰！砰！

忽如其来，最开始的丢出的武器和子弹还未落地，飞出的子弹即将与墙面相撞，又是三声枪响！

这次，处于移动状态的舔食者再无躲避与反应的时间！

噗嗤！

后背猩红的肌肉纤维被子弹一上一下打出两个手指大小的血窟窿。上面那个没有成功贯穿，卡在了肌肉里。而下面的那个透过乌黑的黏血，依稀可见里面森白的脊骨以及一抹橙金——一颗子弹深深嵌了进去。

子弹造成的伤害与疼痛，使得舔食者的行动变的僵硬，它浑身抽搐着，从墙面上径直摔下，在地面不断打滚。

这是个绝佳的，击杀机会！在天麟脑内的模拟，此刻正确的做法应该是迅速拉近距离，然后利用剩下的4发子弹击碎舔食者的大脑，送其归西！

但此刻已经不必了，天麟长吁口气，浑身无力的依靠着栏杆坐下。

“运气......不错。”他的最后一枚子弹精准的击碎了舔食者近四分之一的大脑！

灰白的脑髓与粉红带着血丝的大脑碎块随着舔食者最后的滚动挣扎，洒满一地。

保险起见，天麟重新抬起酸痛的手臂，又是两发子弹彻底击碎舔食者残余的大脑，了结了对方。

“终于！结束了......”

瘫坐在地上，仰起脑袋看着头顶脏兮兮的天空，心里有种莫名的充实感。他轻笑了两声，费力的举起颤抖的手臂，遮住天空光亮的有些发黑的太阳。

“哈哈——哈哈哈哈！”他张狂的大笑，笑声近乎响彻整条街，吸引一只又一只的感染者——之前的枪声打斗声本就吸引了不少感染者，这下更多了！

瘫坐在地上调息了数秒，天麟一瘸一拐的从地上爬起，他四周的感染者已经开始聚集，用不了多久就会扑上来淹没自己。

刚站直腰板，眼前就是一阵晕眩发黑，他太累了！急需休息！

（还不是时候......至少......我要看到火彻底烧起来！）

晃晃脑袋，往前走，他想捡回丢出去的撬棍和子弹。但刚走没两步，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后跟直涌上脑！眼睛还未来得及探查，耳后传来咔嚓的碎响！

（玻璃！）

他的身后是围栏，玻璃制的围栏！要知道这种围栏为了安全起见可是一律采用的厚度极大的钢化玻璃！其抗冲击能力就是拿榔头一顿狂砸几下也只会出现裂痕而不是碎裂！

而现在却被破坏击碎......这种穿透力，在这样的环境，这样的位置下，天麟脑内的资料库里只有一种生物能做的到！

舔食者（LICKER）！

（第二只！）

虽然尽力去躲，但太晚了，舔食者的口器连同少量玻璃碎片一同刺入天麟的右后腰！天麟被这突兀的袭击造成的冲击力击飞！踉跄几步还未站稳，甚至还未彻底感受肉体被异物刺入的这份痛楚，巨大的拉力硬生生将天麟拽起！

咣当！

后脑勺毫无防备，碰撞上不锈钢制作的栏杆，天麟一时眼冒金星，视线模糊。

紧接着肢体感受不到支撑力的存在，天旋地转！他即将被硬生生拽下到一层！

好在仅存一缕清醒的求生意识使得他在最后关头，拼死的，抓住了栏杆悬挂在边上，他吊在半空摇摇晃晃，如同被挂在屋檐上，被风吹动的晴天娃娃。

“尼玛的！”

用尽力气想要爬上去，但下方的舔食者就如同得到了新玩具的孩童，天麟每往上攀爬一份，下面的舌头拉力就强上一份。这样一来一回，天麟后腰处的贯穿伤愈发严重，伤口被撕扯扩大了不止两倍！

大量的鲜血从伤口处沿着舌头不断流出，下方本是零散着的大量感染者嗅到了血腥味，变的亢奋，纷纷聚集在天麟脚下，探着破破烂烂的胳膊等待着他的掉落。

耳鸣、大量的嘶吼与呻.吟，天麟的脸色开始出现病态的苍白，他失血过多了！

抓住栏杆的双手越发无力，他很清楚，死亡，在不断蚕食着他！

“怎么可能会死在这？怎么可能会死在这！”

他像发了疯似的破口大骂，或许是这最后的几分怒火给予了他点点力气，他大胆的松开右手，抓起栏杆正下方掉落的手枪！

不需要瞄准，有舌头会给他做最后的纠正！

“吃屎去吧！！”

砰！砰！

弹夹内剩余的子弹倾泻而出！他感受到舌头有活动的迹象，舔食者想要躲开！但舌头被拉的笔直的它太慢了！

3秒后，他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的拉力。

用尽最后一分力气狼狈爬上去，填装子弹，两枪打断舌头，顾不得收拾，他躲进正前方的那家衣服店的内屋。

贴着墙，看着腹部这将自己贯穿的舌头，他有些绝望意味的将脑袋靠上墙，闭上双眼，长长的吸气，又缓缓的吐出，期间他的身体在剧烈的颤动，这痛楚过于强烈！短短两次吸气吐气，他的呼吸声哆嗦了七八次。

“冷静......冷静！冷静！草泥马冷静啊天麟！还没结束......还没死呢！”

兴许是麻木了，他一边喃喃自语，进行自我安慰转移着注意力，一边利用四周的架子缓缓从地上爬起。无论是身上的伤势，还是外面自己为了得到这一片地区的所有物资所作的准备，都容不得他继续瘫倒在这里。

“......行动起来。”

从内屋走出，果不其然，店门口——刚刚发生战斗的地方已经聚集了大量的感染者，感染者们围堵在一起，看上去急剧视觉压力。

（8......9，一共九只。）

这个数量天麟并非不能对付，只要利用好店内的环境，他甚至可以无伤解决它们！但......

额角的青筋在跳动，腹部的舌头还有余温。

仅仅是在站立，仅仅是在呼吸。

无边无际的痛苦像潮水一般，不断的冲刷着他的神经。

（至少要先把伤口处理好......）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因为失血过多，亦或是一个天麟不愿去想的方向，他感到头晕，四肢发软。

刚走了没两步，准备在店内的柜台附近找找看有没有医疗箱这样的东西，他忽然感到喘不上气，接着心脏仿佛被窃走，漏跳了几个节拍。

胸口发闷，喉咙发甜，他急忙用手捂住口鼻退回屋内。

咳——

抵住门，一口红的发黑的血丝扎眼的，在手心游动。

攥紧拳头，沉默不语。他看着正对面镜子中倒映的自己。

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眼神溃散，没有半分活人的神韵。

他很清楚，他......被感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