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风 第三百零三章 无辜的孤魂

把情况作了整体沟通后，风灵一行决定采取谨慎的方式进一步去确认大地之神的所在。等一天后和滞天及其猎魔人小队汇合，再想办法找大地之神正面交涉。

但，计划永远只是计划。你根本想不到下一秒会有怎样荒唐的事儿冒出来把你的计划揉个稀巴烂。

事情的起因，微不足道到让人事后都得琢磨半天才能寻到那个微小的根源。

晴星作为一个持稳的长者，话不多，行得稳，在对这个魔法领域的情况有所接触和了解后，他很快就寻找了一种既不会激怒这片土地有可以有效甄别魔法气息从而寻找到大地之神所在的办法，这种办法的关键就是银阳花种。

这种花的种子对魔法有很特别的亲和力，只要它被某一种属性的魔法唤醒，它就会随着这种魔法的强弱程度而绽开花蕾，或是枯缩回种子的模样。晴星把银阳花种子放在掌心，稍稍激起一点儿大地的魔法反应后，就把银阳花种子扔了进去，再由穆克尔按晴星的吩咐巧妙进行魔法引导，唤醒银阳花种。

在这片神明魔法气息浓烈的区域，要寻找大地之神自身魔法气息非常困难，因为神明魔法一脉，不同属性的魔法气息只见差别很微小。

虽然穆克尔魔法感应的精确度极高，即便在这种情形下也仍然可以尝试寻找大地之神魔法气息，但要把这么大的范围都找一遍，无疑是极其耗费精力的。跟不用说如果不能一次性覆盖搜索，那么对方完全可能钻到你的盲区里，让你白费功夫。

可有了银阳花。事情就简单多了，尤其是在手中握有上百颗银阳花种的时候。

晴星和穆克尔合作，只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就把所有银阳花种唤醒，然后分散着放置在这片魔法森林中。这么一来，只观察这些银阳花的繁茂程度，风灵他们就很容易看清了大地之神魔法浓度的强弱趋势。

大地属性魔法越强烈的地方。越可能是大地之神藏身之处。这么一来。大地之神的方位也就基本能确定了。

三人一边慢慢缩小锁定的范围，一边开始考虑下一步的计划，商量着滞天他们抵达后。怎么才能武力解决掉大地之神。如果能口头说服大地之神暂缓开启神界通道，当然再好不过，没人会乐意一上来就和一个神明打架玩儿，但这种事情成功的可能性太小了。

有哪个神明会听从卑微的人类的意见？

至于武力解决……用风灵的话说：“我们要对付的大地之神只是他在人间的一个能量分身。如果连这个都对付不了，等诸神重临时。我们就绝不可能再有机会了。”

那时候，神裔会成为神明随时可用可弃的附庸，猎魔人、夜魔会一天天失去生存的空间最终灭绝，诸多古老魔法生物绝迹。人类文明更彻底地匍匐在神明脚下，永无翻身之日。

或许有些人并没有察觉到这种可怕而压抑的未来，但风灵却带着昆祀城废墟上生存时获得的敏锐洞察力。清晰看到了以力量称神的存在所能带来的社会。而她，并不打算袖手旁观这个世界的沦落。哪怕对手是自称神明的存在。

总之，三人商议了半天怎么对付大地之神的事儿，觉得锁定的范围已经足够小了，小到只要他们愿意，三十分钟不到就能把大地之神挖出来见面。于是，任务的重点就放在另一件事上――三人开始在魔法森林边缘飞走，往猎魔人滞天可能出现的方向上留下关于汇合地点的暗示。

以上所有行动最大的难点，就是要瞒着大地之神。商量对策也好，留下暗示也罢，还有那些显眼的银阳花的布置，都要尽力伪装，想方设法不去引起大地之神的注意。

可在对方的魔法领域里瞒天过海这事儿，足足让风灵三人绞尽了脑汁，也没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于是他们小心翼翼对计议商讨全程设防，又对留下的暗号精心掩饰，可唯独那些银阳花却怎么都没办法处理。

要让它们展现大地之神魔法气息的强弱程度，就必须放任银阳花去亲和大地之神的魔法。而这种吸取养分般向大地之神魔法索取的动静，肯定瞒不过大地魔法的所有者，瞒不过那个神明。

所以，只好放任了。

这件事虽然无奈，但风灵和穆克尔都没怎么放在心上，可晴星却一直在心里惦记着，不断琢磨着大地之神在察觉这些银阳花后可能做出的判断。只是很可惜，这个老者琢磨的结果和事实相差太远，以至于大地之神怒目横眉出现在他们面前时，老者都狠狠吃了一惊。

谁会不吃惊呢？就连那个时刻被穆克尔“照顾”在身边的米特龙自己也吓了一大跳。

“你是谁？怎么从这儿冒出来！”

米特龙连惊带怒地质问。话中所说的“这里”，指的是他刚刚下葬了一颗破损龙蛋的地方。刚才他还泪水哗哗地一边伤心愤怒地在那儿埋龙蛋，一边恶狠狠咒骂着风灵、穆克尔下十八层地狱，而现在，让他怜惜伤感万分的那颗破损龙蛋被大地之神的出现彻底闪耀成了一团光，然后就连个渣片儿都看不到了。

风灵为眼前的突变愣了半秒，随即不无感慨地说道：“如果刚刚你乖乖让我们拿这个破损的龙蛋留暗示，它还好歹能存个尸骨，现在好了，尸骨无存了。不过，还好，你给它做的那个铭文石碑也随它去了，好歹还算带走了一个石碑，半句碑文去陪他。”顿一下，她又加了句：“应该是半句吧？我觉得你刚才那句碑文应该没写完。”

米特龙眼睛都快瞪出血了！

龙蛋是龙族最珍视、最呵护的东西了。对生育艰难的龙族来说，每个龙蛋都是族群的未来和希望。风灵一开始说这片土层下埋着一颗龙蛋时，米特龙几乎是癫狂地要去把它挖出来，幸好晴星好言相劝，他才没胡来。而风灵小心翼翼把这颗龙蛋捞出来的时候，满心狂喜扑上去的米特龙一爪子就把龙蛋捏出十个窟窿。

当时米特龙的脸就死白死白了。

可怜的家伙实在太年轻，完全没有什么护理龙蛋的经验。他不知道经过千年沉睡的龙蛋会变得脆弱，更不知道被同族气息吸引的龙蛋会本能地预测生存环境将得到呵护，并因此把所有用于蛋壳防护的力量转而集中到生命气息越来越孱弱的内卵，以尽快恢复内卵的元气。

那是龙蛋最脆弱的时候，而米特龙太激动了，以至于下手都不知轻重。况且，年轻识浅的他也根本没想到，平日里最锋利的钢斧都没法蹭掉半点儿壳皮的龙蛋，怎么会被他身为人身的这十根柔软的肉指头给直接戳穿了。

嚎啕大哭、扯头发咬脚趾地疯癫半天后，他听到了风灵关于“用这个龙蛋留暗示挺不错的，既能够瞒过大地之神，又能省我们一些力气……”这类提议。懊恼悔恨的他瞬间找到了发泄口，对风灵、穆克尔蛮不讲理地一通迁怒，然后泫然欲泣地要为自己夭折的小族人做一个体面的入葬仪式，以后再找机会把它的尸骨带回龙域。

他刨了个坑，小心翼翼把死掉的龙蛋放进去，再深情悲泣着缓缓覆上土壤，然后不知从哪儿搜罗来一堆碎石，用魔法揉成一个石碑，开始一笔一划在上面写碑铭。写到一半的时候，神光一闪，米特龙一惊，下一刻米特龙就被某神现身的气场逼退了七八步，石碑掉落在地上，紧随龙蛋之后幻化成美丽的光，升天告别这个世界，不流一点儿残渣。

穆克尔认为这是个悲剧，十分让人怜悯的人间悲剧，所以他很厚道地阻止了风灵良心戳人痛处的话语。转而对米特龙说道：“米特龙，希望你能看开点儿，你的同胞得到了厚葬――神明亲自为它送葬了。”

送葬……这tm也能叫送葬！根本就是比挫骨扬灰都差不了多少啊！

晴星觉得穆克尔绕着弯儿挑拨米特龙和神明也不怎么厚道，就叹口气说：“龙生龙域，死亦归龙域，尸骨回不到故乡，它的灵魂将会永远漂泊，无法返回龙墓。可怜的孩子，还不经世事，就要成为游散孤魂了。”

非常悲悯的话，句句都杀在米特龙心窝里，刮得他血淋淋的。

“嗷――！”米特龙撕心裂肺地嚎叫一声，飞身扑向大地之神。拼命！拼命！拼命！他现在满脑子只剩这两字了。而隐藏在这两字之后的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绝望，他害死了一个同胞，还让他孤魂无归。这个同胞甚至年幼到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就不得不以幽魂的身份来理解这个世界。

该死！一群该死的杂~种！

“轰――！”米特龙被大地之神瞬发的魔法击飞了上百米远。他沉重的身体滚落在地上时已经七扭八折没了活人样，可就是凭借这幅模样，他在翻滚惯性势尽时一咕噜就爬起身来。

骨头茬子还呲牙咧嘴地露在外面，曲折的腿骨甚至没法支撑他正常走路。可他偏偏就走了起来，走得摇摇晃晃，深深浅浅，然后一跃又扑向了大地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