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风 第一百把十二章 不可救

风灵按捺不动的时候，另有人采取了行动。

西殿的五芒星阵在竞技场中再次闪耀，但阵中的人却不再是西殿的竞技队员。

策动整个五芒星阵的，也不再是西殿竞技队的队长。

所有观礼者都不明所以。他们在诧异于这场成年礼上所出现的从未有过的神力的争斗，惊愕于第十三个神明的供仪竟然有了神力的附着，然后更是莫名所以地看到费昂家组族长、西殿高级祭祀、原多学院院长晴星以及奥兰家族族长四人忽然凑在忆起商量了那么几句，就在五芒星阵的照耀下闯进了神力肆虐的祈祝仪式的中心。

这场成年礼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人们能感到一种危险的气息从祈祝仪式的中心向外蔓延，但随之激发的却是好奇、兴奋，以及一种想要见证某种重要时刻的冒险心。

观礼者的人群里，只有很少数人飞速逃离。

现在，波妮卡不再试图逃脱了，因为她发现虽然没有了来自父亲的拦截，她却更加被动地被困在了神力交锋的漩涡中。而另一边，幽暗神现身的时刻，奥兰大公就没有再做任何阻拦波妮卡逃脱的事，相反，他开始懊悔地想把他的宝贝女儿捞出来。

本来吧，在奥兰大公来说，这个成年礼大致上应该是这样的：

如果运气够好，诸神在进行和谐协商后，会承认天命女神违约给予波妮卡的信印。天命女神的信印也会被默认为波妮卡的成年礼信印，整个仪式波澜不惊地顺利完成。

如果运气不太好，诸神因为争执不下大打出手，那多半会是两种后果：一是抹杀波妮卡的信印，并剥夺波妮卡获得任何神明信印的资格。二则是接受既成事实，并在这场成年礼上强行开启波妮卡第二信印的资质，让波妮卡接受第二个神明信印，以平衡神明之间的利益。

而这两种结果无论哪一种，对波妮卡来说都不是好事。

剥夺一切信印资格这个就不用说了，开启第二信印这种事，不知道内情的人也不明白其中凶险。

神裔每获得一个信印。就往往意味着他会等同于一个神明的分身。血脉中隐藏的神力属性会固定下来。订立第二信印，意味着原本稳定的神力属性要被强行清洗一部分，重新进行属性的分割定义。

这个过程风险极高。对神裔本身血脉素质有很高的要求。在神裔家族的历史中，也并不缺乏神裔在多个信印订立过程中出岔子送命的记录。而且，一般来说，两次订立信印之间至少要间隔五年才能保证成功率。而波妮卡第一个信印建立到现在还不满一年。

也正是为了不让波妮卡的“运气”变这么糟糕，奥兰大公才借着全陆竞技把波妮卡的成年礼高调定在了全陆竞技决赛的竞技场上。

要知道神裔的成年礼因为会有神明的降临而往往被安排的非常封闭。如果不是神裔族人或是大陆中权贵人士，很难受邀去观礼一个神裔的成年仪式。而波妮卡的成年礼却在奥兰大公一力主持下成了向大批公众公开的展示。他在赌，赌那些给足神裔权威并让他们成为神明在人间代行者的诸神，在大众的注目下不会让一个神裔的成年礼进行得太难堪。

他在赌那些在人类面前摆足架势的神明不会公然打自己的脸。让他们数百年来亲自宣称会被诸神护佑的神裔一员，在众目睽睽之下之下惨死在成年礼上。

但成年礼在即，他却发现。他高估了女儿的心性。全陆竞技她不仅输了比赛，也输了心。

如果她以一个彻彻底底的败者姿态出现。再辅以全场的嘘声和挖苦，这样的场面被神明目睹时，神明会作何感想？诸神亲自播撒的神的权威在波妮卡身上似乎被完全消磨殆尽的样子，会不会激怒诸神，反而给波妮卡带来更糟糕的后果？

奥兰大公犹豫了，甚至在不知内情的理务仆人去联系会场守卫驱散观众时，他也在徘徊不决中保持了沉默。

而现在，他才知道，他所设想的最糟糕的情形根本就不是最糟糕的！

幽暗神的复苏？那是神裔家族世代相传却从来没有遭遇过的灾厄！可偏偏，为什么偏偏会出现在自己女儿的成人仪式上！

那个即使被十二诸神封印了也还是让众神忌惮的幽暗神，根本就是所有可以想象的灾厄的种子。那绝不是什么诸神刻意营造、丑化出来的形象，而是神裔与神明契约后共享的部分记忆所昭示的真实景象！

当珂华之神落葬人间，猎魔人、夜魔族联手各魔兽部落大举反攻人类时，幽暗神那残酷无情的杀戮成为人类阵营最锋利的利器。可神战之后，一切尘埃落定，幽暗神那暴虐而无法掌控的力量却成了人间最大的灾难。

不能让幽暗神在这里复苏！因为这不仅仅是一个可怖神明复苏的问题，还关乎到波妮卡、他的女儿的生死安危！幽暗神可不会无缘无故选择在某一个成年礼上来暴露自己突破了封印这件事！

五芒星阵中的四人都明白，幽暗神的目标只有一个……

晴星已经尽可能接近了波妮卡的身边，但数层神力形成的壁障根本无法突破。这些壁障本意是要保护波妮卡不被幽暗神控制，但现在，却成了晴星等人的麻烦。

波妮卡在壁障内尝试了几次都无法突破，有点儿抓狂，按捺不住燥脾气直接上手去挠，又怎么可能挠得掉？

“波妮卡，别挠了，晴星校长他们在尝试用解构魔法削弱壁障，尽可能地帮你开路。但神力壁障再薄弱，也只有使用神明的魔法才能突破。你得想办法赶快召回空间魔法的使用方法。只要晴星校长他们能最大限度削弱神力壁障，你即便是不能纯熟驾驭空间魔法，也有脱困的机会。”

风灵？波妮卡听到风灵的声音后忽然安心了很多，果然安静下来开始尝试催动空间魔法。尝试了好一会儿后，就再次抓狂。“啊~！怎么搞的！为什么啊！空间魔法一点儿都用不出来啊！”

当然不可能用得出来，天命女神的供仪、那个基本相当于天命女神分身的存在一直攫取着波妮卡所有尝试于空间魔法的魔法力，那她还怎么可能使得了空间魔法？风灵要波妮卡尝试的意思是，让她动动脑子，在使用魔法的过程中玩玩儿花招，比方说做魔法力伪装，在其他魔法术式的掩护下偷偷催动微小的空间魔法看能不能躲过供仪的魔法力掠夺，或是在空间魔法发动过程中加入某种保护术式，增强自己空间魔法的成功几率。

但显然，波妮卡不是这么理解的。她只是在单纯地、头破血流式地一遍遍尝试。

要不要向她详细解释一下该怎么做？风灵想了想，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她皱眉看着竞技场中这场小型神战，神色凝重。

幽暗神的力量越来越强，对十二诸神的神力形成了鲜明的压制。奥兰大公的脸色也越来越深沉，在场的人中，他和费昂家的族长两人最清楚，再这样下去，波妮卡就玩儿完了。

无论是幽暗神进驻波妮卡的身体，还是诸神看局面凶险提前处理掉波妮卡，对波妮卡本人来说，都是没活路。

“波妮卡。”奥兰大公眸色沉晦，大声喊着女儿的名字，“你听着，我们会尽力帮助神明压制幽暗神的力量，但也只能争取一些时间。在一切无可晚会之前，你要想办法切掉天命女神给你的信印！”

“切掉？信印？”波妮卡一时无法理解。

“把你天命女神的信印从自己身上剥离！”奥兰大公清晰无比地再一次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费昂家的族长、晴星校长、西殿的蓝袍人，以及在场所有听到这话的人都吃惊地看向奥兰大公。在五芒星魔法阵中，激烈碰撞的神力、魔法力让奥兰大公的身影不那么清晰，也无从看清奥兰大公此时的神色。

“为……为什么？”波妮卡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听我的话，波妮卡。你身上流着的神裔血脉是这世上最纯正的神裔血脉之一，单方面驱离神明信印，是我们从珂华之神那里继承的天赋之一。集中精神，把注意力锁定在信印上，你一定能找到驱离神明信印的方法。”

“可……为什么！”

“听我的话！”

奥兰大公强硬的口吻根本无法消除波妮卡心中的错愕和疑虑。

“听着，神明能吞噬神的血脉，只要他们乐意，就可以强行占据你的身体，把你的自我意识完全抹杀。而信印，就是他们最理想的途径。你现在很危险，波妮卡，你需要尽快把信印、把你和神明的联系切断。”

波妮卡还在迟疑的时候，晴星早瞬间理解了奥兰大公话中的意思――众神如果拼尽全力也没能压制幽暗神的力量，那留给他们最简单干脆的办法，就是毁掉被幽暗神盯上的宿体，也就是波妮卡本人。

就这么一瞬间，晴星忽然很焦心地觉得，他们怕是救不了波妮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