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风 第一百六十八章 根本不是我的计划！

驭灵者追风被这种强横的打断方式给弄得梗了一下，才回道：“应该是吧。”

“你没有阻止她？”亚恒亲王再次发问。

“呃……她是奥兰家的小姐，我怎么管得了。”

“那他身边的男子呢？你有没有拿到他的魔法影像。”

“他只是一个随侍人员吧？有必要浪费一个魔法录影卷轴吗？”驭灵者追风不解问道，却让亚恒亲王更加狠皱了眉头。

那个自称亲眼见到国主被绑架的巡防军官莫名其妙从牢中失踪后，亚恒亲王心中就总有一种隐忧。现在，他的直觉很强烈地告诉自己，波妮卡身边那个男子，多半就是那个失踪掉的巡防军的低级军官。该死，这个家伙到底把万辉国主被绑架了的事说出去多少，又说给了谁？！

亚恒亲王已经完全没兴趣听这个驭灵者说什么了。这家伙当初胸脯拍得那么响，可饶了一大圈儿之后，关于万辉国主下落的事却没比自己多知道多少，还拿着这可笑的“线索”当情报来敷衍交差。

“也许……的确没必要浪费一个魔法录影卷轴了。事到如今，就是找到那个巡防军的低级军官杀了，也已经迟了。”亚恒亲王低叹一声后，向门外唤道：“来人。”

这一次，门外的侍卫进来了。也不知道亚恒亲王的话音经过了怎样的特殊处理，让侍卫能够准确判断出是否在唤他们进屋。

“这位追风先生收了我的佣金，但却没办好我的差事。”亚恒亲王微微撇嘴，对侍卫一示意，那些随身侍奉多年的侍卫当即会意。二话不说将追风按倒在地，腰间长刀一抽，就向追风的脖子抹了过去。

追风觉得自己大脑都瞬间黑暗了三秒钟，却总算在千钧一发之际从脖颈处生成一层灵障，护住了要害。侍卫这一刀下去。只勉强在他脖颈处留下一道浅痕。但下一刻，侍卫刀身加持了强力的魔法又抵在了他的脖颈处。

这一次，侍卫没再一刀抹下去。而追风已经浑身冷汗，经过不少历练的他当然知道，面前这把七级魔法加持的刀完全可以切透他的任何灵障，并斩断他的喉咙。现在。他的性命就握在这侍卫的手里，不，是握在这位亚恒亲王手中！

“想活命吗？”亚恒亲王看着他，问道。

追风被侍卫按着，艰难地点了点头。却不敢说一个字。

亚恒亲王向侍卫轻瞥一眼，侍卫立即从腰间搭袋里取出一个指环大小的魔法水晶，吟诵了四句咒文后，将水晶按在追风的后脑处。水晶石瞬间绽放出紫色的火焰，如同嗜血食肉的虫蚁一样钻进了追风的后脑。

“啊――！”驭灵者追风的脸霎时因为剧痛扭曲成一团，他无比惨痛的声音响彻屋中，让人毛骨悚然。而在隔音结界的作用下，此间房屋之外。静如野月。

整个过程缓慢地持续了三分钟，三分钟的嘶嚎吼叫后，追风整个人都瘫软倒在地上。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亚恒亲王漠然看着几乎虚脱的追风，冷然说道：“我知道驭灵者对魔法有很强的免疫力，但这个专门对付驭灵者嵌魂魔法石，却是任何一个驭灵者都无法应付的。”

嵌魂魔法石……追风疲倦的大脑为这个名词打了个冷颤。

那是每个驭灵者的噩梦。把魔法晶石强行和驭灵者的魂体牵钩在一起，如果不能定期由魔法师进行魔法祈祝，那驭灵者的魂体就会受到魔法力的干扰而浑浊。驭灵者会因此逐渐失去驭灵能力，并变成魂魄残缺的废人。成为魔法师的傀儡。

“现在你要为我办一件事。”亚恒亲王冷清的声音在他上方响起。“用你一个驭灵师的能力，去帮奥兰家的大小姐找到国主。然后杀了他。”

追风浑身一震。他是一个生存在黑暗界的杀手，杀一个大国国主对他来说只会是增进资历的大单买卖，或许兴奋，或许紧张，却绝没有半点儿大逆不道的感觉。但在他来说无所谓的事，在世俗大陆却是极恶之罪。如果他当着一个神裔的面杀掉一国国主，意味着他的行径会被整个大陆知晓，从此没有容身之处。

因为他没法杀掉一个神裔灭口，他没这能力，也没有这胆量去做出这种渎神的事情。

“殿下。”追风艰难地开口。“您要想杀我，现在就动手，何必还用这种法子从我身上榨取好处。还是说我去杀了万辉国主后，您还想公开进行一场对我这个弑杀君王之人进行处刑？”

“我说我要杀你了吗？”亚恒亲王慢悠悠开口。“我有很多人要杀，但你？一个蝼蚁般的爬虫还要我费心思去杀吗？放开他。”

亚恒亲王一声令下，侍卫收手而退。

追风犹疑不定地抬头看向亚恒亲王，只见他勾嘴冷笑道：“照我说的那样去杀了国主，然后我还你自由。”

无需多言，混迹于黑暗之中的人，从来都只有一种活法――是能争一分钟就多活一分钟，能争半秒，就多活半秒，他们丝毫不会嫌弃这份堕落的人生，而是如最卑微的蝼蚁一样，匍匐逶迤着求活。

追风咬牙起身，道：“希望殿下能够遵守承诺。”

说完，他踉踉跄跄没入黑暗。经过门口侍卫身边时，侍卫都没对他多看一眼。

亚恒亲王坐回自己的靠椅上，闭目沉思片刻，对门外侍卫嘱咐道：“请先生们过来，我要和他们商量一件事儿。”

侍卫应声准备离去，却被亚恒亲王叫住：“等一等。”他略一犹疑，又说道：“告诉他，我想引费昂家的人出手帮我，在三个月内平定万辉全境。”

“是。”侍卫再一礼而退。

……

……

波妮卡非常地耀武扬威，她带着一个身穿巡防军军服却被扯了军章的男子。在费季城郊那个囚禁过万辉国主的废弃村落附近呼喝奔走，声称万辉国主被人绑架，而她是来救人的。还信誓旦旦向周围村落的人承诺，如能提供线索且线索可用，则必有奖赏。

但那些朴实却没什么见识的村民根本不买波妮卡的帐。一个个看波妮卡跟个神经病似的。

“身上挂那么多饰品，叮铃咣啷的也不知道哪儿弄得一堆破烂当宝贝，还跑这儿来充大尾巴狼。”

“就是就是，即便是真有这事儿，万辉国国主被绑架也轮不到她个小丫头片子出来嚷嚷啊。”

“呸呸呸，什么真有这事儿？陛下在王宫里多少高级魔法师、魔武剑士护卫着。怎么可能被人给劫了？这丫头骗子就是一失心疯，跑出来祸乱人心的。”

“你看她身后跟着的那个臭小子，军服被除了军章的一定是逃兵，我们该去向地方治安官报告。”

“是啊是啊，说不定是敌国的人借着全陆竞技这个时机。专门跑来破坏我们诋毁我们万辉国名誉的。”

“呃……那要不要抓了她交给治安官？”

“……”

“……”

波妮卡所过之处，大抵如此，有那么几次被人撵在后面追的经历后，那个低级巡防军官明显觉得这位奥兰家大小姐的热情直线下滑五十个百分点。

“啊~~”又从一个村落铩羽而归、没收集到任何线索情报后，波妮卡终于抓狂了。“该死的啊！自家国王没见过吗？自家国王不知道长啥样吗？怎么就能叫一个堂堂君王丢了还找不到下落啊！”

巡防军官小心陪话道：“那个，波妮卡小姐，能见陛下真容的人少之又少，哪有可能是个人就知道陛下身形长相的？更何况像这种小村落里出身的人。只怕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和国主见面的机会。”

波妮卡会听他解释么？当然……还是能听进一些去的。于是，寻人的热亲又骤降了八度后，她有气无力地问：“那怎么办啊？人都找不到。还怎么救？”

一句话把巡防军官呛得吐不出气来――我不就是为了找人帮忙去寻陛下的下落、再实施营救，才找到默多学院教务希森头上去的？您当时可一口承应说会帮忙，我才撂了希森跑来和你找人的，可最后您却连个有效的寻人办法都没有？您可别这么忽悠人啊！

但这话巡防军官可不敢说。他郁闷地憋了一会儿，才憋出几句说词来：“波妮卡小姐，那绑匪如果能从皇宫中掳走陛下。那潜行能力一定是登峰造极。如果对方有意隐藏行踪，这些小村小民当然不可能发现任何线索。我听说奥兰家储有各种秘宝。不知道有没有可以用于追踪的高级秘宝来帮我们。或者您引荐我去拜会一下您的父亲，如果我能说服奥兰大公出面公开陛下被绑架的事。就能迫使万辉国上下的一切力量都调动起来寻找陛下。那样总比我们两个人找强多了。”

“不行！不能去找我爹，他才不会帮你！”波妮卡被刺扎了一样跳了起来，随即很笃定地说道：“魔法秘宝你也指望不上。用于追踪的高等魔法秘宝本来就很少，绑匪和你家国王留下的可用线索更少，我家的秘宝也没法在这种情况下进行追踪。嗯……其实本来有一个个或许能用的，但前段时间送给我的一个朋友了，所以现在找人只能靠我们两了。”

巡防军官瞬间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可就我们两该怎么找人啊。”波妮卡发愁地蹲在一个盘箩树下，捡着地上的石子捏一会儿扔一个，捏一会儿扔一个……

旁边的巡防军官看得都想哭了――陛下，在下无能，恐怕……救不到您老了啊。

“您好。”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他身形偏瘦，体型却很扎实，但脸上一种莫名低迷的神色却让他的面相有了几分枯槁感。

“我听说你们在这附近寻找国主陛下的下落？”来人没有类似于普通村民那种看疯子的神色，反而沉沉看了两人一眼，道：“或许我能帮你们。”

说着他随手一挥，一个弧形光线划过后。七八个散灵体显现在男子身前。

“驭灵师？”波妮卡和巡防军官同时出声，也同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若论这世上的追踪能力，没有任何一个职业和种族能超越驭灵师。

“哇！你是驭灵师？听说驭灵师能追寻灵魂痕迹找人，如果你能得到万辉国主的灵质，就能找到他是吗？”

而旁边的巡防军官却瞬间紧觉起来。手直接按上剑柄，压眉沉眸，在波妮卡的无脑发言结束后，厉声喝问：“你是什么人？”

他不傻，牢狱中的遭遇他多少也能推断出一些端倪来――可能有人不乐意看到万辉国主获救。这大半天时间，他和波妮卡都在郊野小村寻找线索。万辉国主被绑走了这种消息自然也就滞留在这些小村里。

雪封上冻的时节，周围商路全封，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会再有过客商团经过。各郊村落的青壮也都带好自己的狩猎道具前往深山寻营冬狩，留在村中的大多是老弱妇孺。他们储藏了过冬食品闭门生火，鲜少外出。一个驭灵师为什么会这么凑巧出现在这些村落里？

巡防军官觉得他有必要琢磨一下这人出现的动机。

那人瞥了巡防军官一眼，带着几分阴沉回道：“我是黑暗佣兵，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也就是说，他是个杀手！

巡防军官按剑的手紧了紧。如果是黑暗佣兵……“你有线索？能找到陛下？要多少钱？”

黑暗佣兵道：“十万银币。”

十万银币？乖乖，好大的口气。巡防军官暗中咂舌，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波妮卡这个富二代高声叫道：“只要你能找到万辉国主，你要多少钱我给你多少钱。”

黑暗佣兵点点头，说道：“万辉国主的灵质信息。我有。但驭灵术受到干扰，我用灵质追溯本源时总是寻不到。灵质溯源会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驭灵术受到了干扰。能做到这种事的，只有驭灵师。也就是说，绑架了国王的人有驭灵师做帮手，或者。他本人就是一个驭灵师。”

巡防军官一听这话，心中警报骤然提升了几个等级：“你怎么会有万辉国主的灵质信息？”而且他已经尝试追踪了万辉国主的下落！

这个黑暗佣兵。是被别人雇佣了的！一想到自己在狱中被急于灭口的情形，他只觉后背一阵窜凉――黑暗佣兵的另一个名字就是杀手。他们接的最多的活，就是杀人。他要找万辉国主，最大的可能也是接受了杀人委托。

有人要国主死！

波妮卡还准备上前和这位驭灵师商量怎么找人，却被巡防军官一把拽回来。随即长剑出鞘，巡防军官剑指着面前这个驭灵师，问：“谁派你来的？谁让你找陛下的？你找陛下向做什么？”

黑暗佣兵漠然瞥了一眼巡防军官的剑，说道：“亚恒亲王花了三十万银币雇我寻找万辉国主的下落，并杀掉他。原本契约是这样的，但很遗憾，他违约在先，所以我也没必要履约了。这笔买卖，我只得了十万银币，而黑暗公会的中介提成就占了八万银币。我觉得这件事，我做亏了。我手里握有的线索以及我能力范围内能做到的事，绝不仅仅是两万银币的价。我想多挣一笔，只要你们出价，我就能帮你们找到万辉国主，但……我需要你们提供一个魔法道具。”

波妮卡听得有些犯愣――亚恒亲王雇佣黑暗佣兵杀万辉国主？这什么和什么啊？亚恒亲王是万辉国主的侄子，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他为什么要雇人杀国主？还有还有，这个黑暗佣兵怎么为了挣钱墙头草一样东歪西歪的，这种人好像不大可靠吧。

巡防军官则更傻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黑暗佣兵会这么公然说出雇主的一切，泄露雇主信息可是黑暗界的禁忌啊！

他哪儿想得到，这个驭灵者追风在亚恒亲王那儿吃了大亏后，早就决心把那个该死的亲王也祸害了。亚恒亲王对他使用嵌魂魔法石，已经属于严重违约，就算他把这个雇主的信息宣扬出去。黑暗界也只会支持他，而不会有任何异议。

黑暗界佣兵保护雇主信息，是为了维护自己的信誉，却不是让别人来随便欺负自己的。

亚恒亲王可对这种黑暗界的规矩一无所知。

一时间，巡防军官拿不定主意了。这个人到底该不该信？

旁边的波妮卡这会儿却板起脸，像模像样说道：“杀害一国之王是大罪，不管你是受谁雇佣，我奥兰家撞破了就不能视而不见。不过既然你的那份契约已经被毁了，又有心帮我救人，那我就饶你一回。我许你帮我们寻找万辉国主的下落。”

“……”巡防军官扭头看向波妮卡。半晌无语。

竟然只这样就行了？一个妄图杀害国主，又出卖雇主信息的黑暗佣兵，你就这么拿过来用了？而且，刚刚你听到亚恒亲王想杀国主的事儿怎么办？别装着没听见啊！

别说，波妮卡还真把亚恒亲王的事儿当做没听见了。她现在一腔热血只想救人。至于万辉国权利上层那些……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那是由她老爹去考虑的事儿，以后回去告诉老爹就行了。嗯嗯，没错，那些事儿才不用她操心了。

我奥兰?波妮卡，要去建立营救一国国主的丰功伟业了！

……

几人叽叽喳喳商议一阵离开。邱壑相错的旷野另一边，风灵双臂抱在胸前倚着一段沟壑边缘，十分的纠结。

和她预想的不一样啊好不好！根本根本就不一样！

她本来说。让这个巡防军官去城内报信，散播消息，让亚恒亲王知道万辉国主还活着。使他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在加冕仪式上得到神祝。只要他知道自己的王位一时半会儿得不到合法的效力，只能以一个监国的身份管理国家，那他的顾虑就会很多。

有权势的贵族，只能通过两种手段使其屈服，一是以德威收服，二是以神之名使其低头。三则是血腥的武力肃清。但很不幸，论德威。亚恒亲王一直都是对万辉国主毕恭毕敬，亦步亦趋。对贵族们不亲不近，没几个能交心换命。论武力，亚恒亲王幸苦培养起来的那点儿武力虽然堪称精锐，但数量精少，要想和一个富足的领地开战，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谭。至于神之名……只要万辉国主活着，他就得不到这个东西。

德不服人，威不孚众，武无强势，对贵族们也没有合法的处置权利。那亚恒亲王就是火架上的烧鸡，只能外焦里嫩，哪里还能八面威风？

他威风不起来，万辉国就是多极分权，各管各事，隐者会议想用万辉国这场牌来围捕自己和穆克尔，难度就大了很多。

而且风灵也是在向隐者会议示威――我绑了个国王，有这个国王在我手里，万辉国说不定就能被我搞的内乱不止，狼烟四起，你们这些以天下安危为己任的家伙，自己看着办吧。

但亚恒那个家伙太狠了，直接就要囚杀这个巡防军官，然后派出驭灵者来追杀万辉国主，害风灵不得不跑去找灵魅又破费了一比契约费用。之后她把巡防军官从牢里捞出来，又指点他去找默多，好让奥兰大公和隐者会议知道这件事，再借机提醒隐者会议那边出价赎人。

可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事儿竟然半道上波妮卡这个没脑子的给拦截了！丫还和亚恒亲王那边雇佣的驭灵者勾搭到了一起！

风灵根本不可能就这么把人交给波妮卡啊。

唉，头疼。要不别绕这么多弯儿，直接去找隐者会议说，我要你们拿朔夜那个木雕脸来换万辉国国主？行不通啊！隐者会议那帮老怪物一个个自我信心爆棚，绝对是坚信他们可以先办了风灵再去救万辉国主回来。

风灵要和他们谈价，就必须得让他们明白，如果风灵没那意思交人，他们谁都没法找到万辉国主并带走他！

可……该怎么收拾波妮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