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风 第一百七十章 葬礼

风灵一言不发，视线转向安娜王妃的灵柩。整个灵堂的诡异静默中，萨兰德主教终于忍不下去了，向神侍命令：“带这位小姐去后阁休息。”

开玩笑，再不把风灵弄走，要是被东泽王的人注意到了，他连逃出王都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两个神侍当即应命，上前两步想抓风灵胳膊，可就在他们手将要碰到风灵的一瞬，却猛然惊骇后退。那短短的一瞬间，两人只觉得自己仿佛被困在无尽的黑暗深渊里，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那种令人彻骨生寒的空虚，让他们觉得如果再向前哪怕推进一毫一厘，就会从此被永远的黑暗吞噬。

“果然还是……把那些老东西嘱咐的事儿先放放吧……不然，心静不下来啊……”风灵呢喃自语，凭空消失在灵堂中。

而白色的棺椁之前，两个神侍在风灵给予的压迫感消失瞬间，浑身无力瘫坐在地。萨兰德主教此时也只觉得浑身发僵，不得不对自己施加一个瞬发的加持魔法才平顺了呼吸。看着风灵消失的地方，他由衷从心发出感叹：这个风灵，还真是个怪物啊。

……

出席安娜王妃葬礼的第一个宾客是内务官安尔，在他之后，帝都之内的中央官员都在王令之下一个个忧虑着头顶上的双日赶赴这场葬礼。不多会儿，人数渐多的灵堂里嘈杂起来。本该安静的葬礼上，因为人心惶惶，根本没法平静下来。

“陛下对现在的状况有什么应对方法吗？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还坚持召集葬礼？”

“谁知道呢，关于双日之兆，教廷方面也一直没做出正面解释。”

“东泽王应该自己看看外面的街道，看看现在惊慌失措的公民们！我们应该马上集中人员对现在整个王都的骚乱做出应对才是，为什么要我们浪费时间在这种无聊的葬礼上！”

“东泽王和詹姆殿下还没到，到底怎么回事，国王致词要什么时候？”

“……”

“……”

一个被丈夫带来参加葬礼的官员妻子很不适应这种混乱嘈杂的场面，向神侍问询了卫生间的所在后。悄悄离开。

教堂的卫生间经过精巧舒适的魔法处理，外围的等候区就是一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休息室。这位年轻的官员妻子独自一人躲进休息室里低声抱怨：“诺登这家伙，一点都不体谅人，这种时候随便装病躲家里就好了，偏偏怕那个东泽王怕得要死，硬把我也拉出来，现在这种凶兆下，对谁都是祸福难测，有必要这么老实听命吗？”

“不满吗？”年轻妻子的身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那把你的身份借我一用吧。我也很不满啊。不找个地方发泄一下。心里这份烧灼的感觉无法平息啊。”

“谁？”年轻妻子惊叫着转身，却没看到任何身影就昏厥过去。

把她敲晕了，正是风灵。

风灵还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纵容过自己心中的冲动。无视那些老怪物的安排绝不是什么好主意，但风灵已经完全不计后果。她要看着这场葬礼进行完毕。她要给这场葬礼添上一份像样的陪葬品！

风灵一手拎着这个年轻妻子的胳膊，使她不至于摔落在地上，又随手拿出穆克尔送给她的禁魔囚室魔法卡片，把年轻妻子关了进去，然后变化成她的模样，重新返回灵堂。

几乎是在同时，东泽王终于来了，依旧是威严而令人畏惧。在他身后，跟着他的二子詹姆殿下。以及他的两个女儿，卡罗妮长公主和洁娜。

嘈杂的交谈声在东泽王出现的瞬间沉寂，刚刚的不满和指责，通通被吞咽回各自的肚腹里，没有一词一句敢在东泽王本人面前抛出来。

东泽王扫过畏缩不敢言语的人群。一步步走向殿堂，对萨兰德主教说道：“主教大人，开始葬礼吧。”

整个教堂里都是各怀心事的人，但在东泽王的威压下，却遵守了一场葬礼的秩序。从主教的悼词，祈语，到东泽王的致词，众人的告别仪式，总算一步步走了下来。

到了该抬棺下葬时，宫廷仪仗兵穿过中央过道，架起棺椁，慢步向门外一步步走去，并转向教堂后方的皇家墓地。

送葬的人群沉默地跟在棺椁后，但其中好多人都时不时抬头看向天空的双日。太阳的光辉更加黯淡了，炽白的光团却越来越亮，体积也在一点儿点膨胀。察觉到这些异常的人心中更加不安，只祈祷着这长葬礼尽快完结，好让他们能集中精力对付他们更在意的的事情，或者说，能让他们尽早逃离这个越来越让人浑身不自在的王都。

近一周来，夙照都城晴空万里，却偏偏弥漫着一种近似被乌云笼罩的气氛，让人莫名焦躁。

……

穆克尔和维娅还一直藏身在那个不起眼的小屋里，刚刚通过“对讲机”和风灵通话后，两人都不得不放弃了之前的计划。虽然穆克尔一再提醒风灵，隐者议会那些老怪物要他们在双日显现后去做的事很重要，但，该怎么说呢，穆克尔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烧昏了理智的风灵。

如果阻止不了，就成为她的臂膀吧。

――穆克尔无奈做出了决定，而维娅，从最初起就只有一个立场：她是风灵和穆克尔雇佣的黑暗佣兵，雇主的意愿，就是她需要履行的。

维娅和穆克尔整装出发之际，小史蒂芬也打算跟着，但穆克尔阻止了他。

“小子，去找紫发艾克，虽然我和他之间始终没能达成一致，但他会庇护你。”

“穆克尔大哥，我说过，我跟定你了。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小史蒂芬一脸坚定。

穆克尔微皱皱眉头。风灵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他没功夫在这里和小史蒂芬消磨，于是他矮身蹲在小史蒂芬面前，一手搭着他的肩膀说：“帮我给紫发艾克传个信，就说如果逆魔者还有争夺自由的勇气，就应该在双日之兆降临前采取行动，否则就太迟了。”

小史蒂芬犹豫地不做应答。

穆克尔又笑着说道：“当然，如果可以，我还想请你帮我个忙。再试一次，再试着说服逆魔者一次，让他们和我结盟。”

小史蒂芬这才笑着应声：“是，知道了，我会办好这事儿的。”

小孩子真好哄，不是么？

穆克尔和维娅出门后，飞速穿梭在更趋混乱的街道上。有些盗贼市痞已经开始不失时机地趁火打劫。没有主事的官员和有威信的神职者出来组织管理，整个夙照都城都在以非常迅疾的速度陷入全面的混乱。

“维娅，诅咒之书对你的影像还在，到时候别太胡来了，只需要看情况给我们两援助。”

“嗯。”

“那我们在这里分手吧。”

维娅点头，两人分道而行。维娅的目标，是昨天穆克尔查清楚的不死者的隐藏点，而穆克尔的目标，则直指皇宫。

在这里，原本就有一场暗中布置的皇宫政变，现在，他们只需要轻轻推一上把，剩下的就会连动而起。

……

皇宫禁卫，是贫寒子弟晋升军职的最佳途径，如果混得好，甚至还能封爵。对于一个平民来说，哪怕是最低等的爵位，也能让他们列入贵族行列，从此高人一等，这对他们是一种奢求不得的梦想。

锡兰就是抱着这样的期望，在三年前参加禁军选拔，并以优异的成绩入选，很快，他就成为一个百人小队的队长，名副其实的禁军军官。但最近发生的事，让他觉得自己晋升和贵族梦要彻底破灭了。

先是一个叫乔伊伯爵的刺客帮凶毫无阻碍地通过了他的防区，接着又是驭灵者两次闯入，整个禁军都被东泽王下令整顿。而且在驭灵者第二次入侵时，他带领的小队在紧急巡防任务中好死不死正好路过詹姆王子的宅邸，结果被炸飞了大半。

现在，锡兰因为手下兵力不足被上司大笔一勾，就从百人小队的队长直接降到了伍长，手下的士兵从一百直接减到了十三个。上司给出的理由是：没工夫给他的小队补充兵员，既然他的小队从那场大爆炸里幸存了十三个人，那就带着这十三个人做他的小伍长吧。

多么让人灰心丧气的降职啊。

锡兰不得不以伍长的身份带着幸存的兄弟接受上面的审查，并在安全通过审查后，到自己被调任的新防区就职。

新上司是个健谈的人，从锡兰到这里就任开始就几乎每天都找他来谈话聊天。但这些聊天的内容，总是让锡兰隐隐觉得不妥。

上司在谈到默多的事时，会说东泽王这是获罪于整个大陆，并不明智。谈到现在的军制改革时，他说东泽王在剥夺贵族的权利，会动摇一个国家的根基。谈到南方自立的霍兰德时，他会说霍兰德那种废柴怎么能称王，他充其量只是一个傀儡，但又随即批评东泽王自大狂妄，树敌太多，甚至连和国之柱石奥兰家都闹翻了脸。

东泽王威信高度膨胀的时候，总是谈及东泽王的不是本身就有些不太妥当，更何况他是一个皇宫禁卫的高级军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