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风 第一百四十七章 地下寻路

在压抑而枯燥的地下工厂里，所有奴工都知道，这里有三道门是不能接近的。

一道，是货品进出的物流门，一道是人员进出的通道门，还有一道，是设在工厂最底层、不知通往何处的神秘的黑木门。

擅自接近前两道门的人，会立即被地下工厂的守卫格杀，而接近第三道门的人，则会神秘地失踪。地下工厂里凡是熬过逆魔症晚期的人以及他们的亲属、要好的朋友都会被召进那道门去，而走进那道门的人，再也不会回来，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这种未知，给人施以恐惧性的威慑，让所有不明真相的奴工害怕。

在这些奴工里，也有知道那扇木门背后真相的人，虽然寥寥无几，但小史蒂芬却正是其中之一。为穆克尔穿针搭线，和木门另一边的人取得联系的，也正是小史蒂芬。

小史蒂芬是个失败作，他克服了逆魔症，成果活了下来，却没有一个逆魔者该有的强大力量，只比普通人健壮了一些。在被召入木门、却又很快被鉴定为没有战力，不适合编入逆魔者军团后，他就被丢回了这个不见天日的地下工厂，作为逆魔者军团和地下工厂内部的联络人。

他的职责，是暗中观察，并向木门内呈报那些人想知道的事情。

详细而言，他会留意逆魔症晚期的患者，估算可能的存活的人数，会观察每逆魔者一方可能感兴趣的工厂内的人，并打探信息。回报给逆魔者军团里的相关人员。他会在不同的工作队辗转，熟悉这个地下工厂的每一片区域，会参与每一次死亡奴工的尸体处理，并复制名单上交……

他并不清楚这些工作的意义，只是盲目的遵从了来自木门另一边的要求，因为他想不到任何别的活法。

直到两天前，他认识了穆克尔。

穆克尔的到来很突然。

那天，收工回屋时。感识比常人敏锐的他，明显察觉到屋中人数似乎多了一个。

“嘿，小鬼，你叫什么名字？”穆克尔很轻随的声音传来，小史蒂芬很确信，这是一个陌生人，不属于他们这个工作队中的任何一人。

这在被严格管制的地下工厂是不可思议的！

“你是谁？找错屋子了？”小史蒂芬对于这个意外……很感兴趣。这对他枯燥乏味的生活无疑是种调味剂。

“我想我是找对屋子了。”

拥挤的穴屋里，穆克尔和小史蒂芬简短的对话本应该很轻易引来所有人注目。可小史蒂芬却发现，屋中所有人都沉默地低着头，游神离意，似乎都失去了正常的神志，这让他吓了一跳。

“我……我叫史蒂芬，大家叫我小史蒂芬。”他干砸砸嘴唇。回答道。

“小史蒂芬，是个很帅气的男孩儿名字。”穆克尔笑着评判，“我在这个地下工厂找到了六个类似你这种逆魔者联络人的存在，但是衡量再三，我觉得找你比较稳妥，你比其他人更有勇气，却不会冒失，也许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找我？”小史蒂芬稍稍有些兴奋，他觉得似乎有什么特别的事要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我想让你帮我给木门的另一边传个信。虽然我可以自己直接去找他们，但那样做风险太大。也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在一切有了眉目之前，引来东泽王的注意并不是一件好事……你会帮我这个忙吗？”

小史蒂芬并不清楚穆克尔所说的麻烦和风险是什么，但却很明白现在自己正在面临着一个意外降临的交涉。

他马上那拿捏起一个谈判者的架子，略抬下巴回道：“先讲明白你想让我帮你做的事，我再考虑要不要接受，并斟酌你需要为此付出的价码。”

穆克尔看着这个郑重其事的小家伙，不禁笑摸了摸鼻子，随后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子丢了过去：“也许你该先到木门的另一边。把这个交给他们，再来向我提价码的事儿。”

小史蒂芬撇撇嘴，接过小瓶子结束了自己的第一场交涉谈判。

而得知那个小瓶子是可以延长逆魔者寿命的药剂，并被逆魔者一方要求他悄悄带穆克尔去和木门另一边的人见面。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

而在这之前，穆克尔和小史蒂芬的接触也足足有了将近一天的时间。苦重劳动之外的时间，穆克尔会向他们这些久别了阳光甚至从没见过阳光的人讲述许多外面事情。

那些身体并不强健的人会撑不住睡去，但小史蒂芬，却是一字不落把穆克尔讲述的一切都收进了耳朵。

浩瀚的大海，体型如山的鲸鱼，巨型铁甲船的铸造，辽阔的草原，神奇的育鹰人，苍茫的树海，珍奇的魔兽……穆克尔广博的见识，生动的描述，让这些囚奴心旷神怡，向往无比。小史蒂芬更是对穆克尔钦佩不已。

原来人可以那么自由自在，走那么多地方，见那么多的奇景，有那么多历险。

这种对外面世界的渴望一点儿点儿堆砌起来，很快就促成了小史蒂芬对穆克尔的钦慕。甚至情不自禁提出了一个他自己根本没法做主的提议――“穆克尔大哥，来我们逆魔者军团吧。”

只要成为逆魔者军团的一员，就有特权带他的好友亲人离开地下工厂。

小史蒂芬只能算半个逆魔者军团的成员，没有被允许离开地下工厂。他唯一要好的几个朋友，也死在了这个地下工厂里，对他来说，要离开地下工厂几乎是遥不可及的奢望，可如果穆克尔被逆魔者军团接纳……这个天真无知的小男孩儿以为只要本事很厉害，就能被军团接纳，他甚至不知道逆魔者在大陆上是怎样一种孤立的存在。

在他看来，穆克尔这么厉害，一定可以被逆魔者军团接受，帮助他离开这里，他都根本不明白，穆克尔和他们并不是同一种类的存在。

但，对于这个意外的提议，穆克尔很欢迎，无论成与不成，这都是拉近和逆魔者军团距离的机会。两人一拍即合，小史蒂芬马上带着穆克尔穿过木门，去见了瓦伦――逆魔者军团的负责人之一。

商谈最初进行得很顺利，直到风灵的名字出现……

从工厂里收工回来，穆克尔一直坐在穴屋的角落里思索怎么才能说服这些逆魔者。

小史蒂芬悄悄凑过来，示意自己有话要和穆克尔说。

穆克尔手指轻轻动几下，一个符咒燃烬在空中，屋中的人都昏昏沉沉睡死了过去。

“穆克尔大哥，瓦伦并不是逆魔者军团最大的头。我以前见过一个紫头发的大人，在那人面前，瓦伦他们也毕恭毕敬。不如我们直接去找哪位紫头发的大人说说，以穆克尔大哥你的实力，他没道理拒绝你的加入。”

“紫头发的人？他是不是逆魔者？”如果他是东泽王手下的大臣，那可还是不要让他知道自己的存在比较好。

“是啊，逆魔者军团里的人对哪位大人都很服气的。”

“你知道怎么见他？”

“我……我不确定，但几乎每次有新人编入军团时，他都会来这里。这个月，工厂出了21名逆魔者，后天就是月底，按惯例，他们要进行统一的宣誓仪式。到时候，我带大哥你混进去。”

“哦。”穆克尔沉思片刻，“小史蒂芬，这件事你不用管了。如果他后天真的会来这里，我会用我的方法送他一份见面礼。”

善意嘱咐小史蒂芬不要再涉入更深的同时，穆克尔心中不由感慨：如果小史蒂芬讲的是真的，如果后天真的能见到逆魔者军团的首脑，那只能说，就连天时也摒弃了东泽王，选择成为风灵复仇的刀刃了。

……

……

卡罗妮长公主最近过得一直不顺。

一直受到父王宠爱的她第一次发现，父王对她发火的时候竟然会那么可怕。而其后果不仅仅是那番严厉的训斥，还有禁足于王宫的处分。

前两天，憋闷至极的她在一个帅气英俊的贵族邀请下，偷跑去无夜街玩儿逛，却不幸经历了一场恐怖的刺杀，而那个甜言蜜语到让她几乎要倾心的贵族青年，竟然被查实为刺客的同伙。

这真是太可怕了！世界竟然这么险恶吗？

卡罗妮公主有些气馁。她感觉到自从自己做了那件事之后，父亲和哥哥的宠爱似乎就在离她远去，可为什么？她始终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是错误的啊。为什么父亲和哥哥们都斥责自己天真愚蠢坏了大事？为什么她会经历莫名其妙的刺杀？

这种从未经历过的挫折感让卡罗妮公主的心情一直很沉闷。

在随身侍女无意中提及追浪石那边的湖泊今年冬天恐怕不会再结冰的消息后，她更是消沉不已。明明很喜欢那种自然而成的露天滑冰场，父亲却非要把那里的湖泊当海，让它一年四季冲“岸”不歇。

以往，她去父王那里撒撒娇多半就能随她所愿，但现在，她真的很害怕看到父亲，数月前父亲那怒火中烧的样子让她到现在都觉得恐惧。

“长公主殿下，洁娜殿下来了。”侍女从屋外小跑进来躬身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