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途且长 第十一章 纠结

同样也是这个夜晚，王仙人闭眼盘腿坐在床上久久未能入定。

他的脑海中一直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说实话，今天发生的踢馆事件他没多大放在心上，毕竟只是莫小瞳使得小性子。

但今天发生的一切，也让他原先已经沉寂了的心，在片刻间也雀跃起来。

当他看到那个还未步入修行的白衣少年竟然能接下他的第一招雷掌时，他顿时眼前一亮，但又很快暗淡了下去。

毕竟仙途之中也不乏天赋异禀之人，他见过陨落的天才太多了。

何况，那少年走的道非他心中之道。

随后，他发现那个白衣少年在他的引雷诀下竟然能坚持这么久，他的内心再次躁动了起来，他仿佛看到了希望。

还有就是莫小瞳……

王仙人苦笑了一下，莫小瞳可以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一直以为他挺了解莫小瞳的。

只是没想到，那个小屁孩居然真的把他临时编的鬼话传出去了。

唉，真的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突然间他猛得睁开眼，下床整了整衣服，出了门。

白沐一个人握着剑漫无目的的走在灵岚镇上。

路过莫家镖局时，他停了下来，看了看镖局的大门，他已经是第三次路过这里了。

自从他今天早上，被王仙人一顿狂揍后，他对这里有了一种执念。

他其实不喜欢自己家族，因为家族里的人皆以杀戮为荣，一天到晚满脑子就是杀杀杀，他不理解，杀戮有什么乐趣可言？

他小时候起初也反抗过，表示他不想做杀手，不想过这样子的生活。

可他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旁人嗤之以鼻，他的抗议在长辈眼中只是孩子的闹剧，施以惩罚就没事了。

他至今都记得家族长辈对他说的一句话，“你爷爷是杀手，你父亲是杀手，你哥哥是杀手，你家祖祖辈辈都是杀手，你不做杀手，你干什么？”

他当时想回答，他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他可以从商，他可以念书，他可以学画……

可对方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而是讲了一句“你已身在其中了。”

如今他踏入江湖也有六个年头了，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他在这一路上见了不少的人和事，这句话的意思他也理解了。

应该是告诉他，他身是白家的人，死是白家的鬼，白家屹立江湖许久，就算他没杀人，他家族杀的人也够多的了，就算他想脱身，这江湖也不会让他离开的。

直到这一天，他看到白发苍苍的老者空手放雷使出仙术时，他瞬间看到了光芒。

他以前一直以为传说中的仙术什么的是子虚乌有的，而这一次他见到了真的仙术，活的仙人。

顿时，他眼前看到了希望，如果他修了仙，是不是就可以摆脱现在的一切了？

王仙人的第一击虽然让他已经摇摇欲坠，体力到达了极限，但是他却分外惊喜，他想知道仙人到底是不是如同传说中一样的厉害，而任务在他心里已经不再重要。

所以他才会坚持着不断挥舞着剑与王仙人过招，每过一招，他的内心都无比兴奋，每过一招，他都能感觉到王仙人看似随意的招式都散发出整整威慑，他都能感受到仙人的强大。

可欣喜过后，又是一阵惆怅，在王仙人眼中，他只一个听说王仙人是假仙人的谣言，就想要来踢馆的小人。

如果他想拜王仙人为师，王仙人会收他吗？

应该不会吧……

想到这儿，他面色变得愈发苍凉，他惨笑一下，又向前走去。

一瞬之间，他身体一沉，向下倒去，眼前一片混沌。

“道是什么？”一个苍老的声音淡然响起。

白沐眼神从闪过一丝迟疑，他的身体还在不停的下落，他想要找个地方落脚，现在他的脑子一时之间还反应不了。

可他一翻身，只见下方一片漆黑，深不见底。

“道是什么？”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多了些严肃和威压，让白沐整个人豁然一振。

白沐仿佛忘记了自己好像在一个无底深洞内，一直坠落。

他的眼神有些茫然，不禁口中囔囔道：“道是什么？”

“道既是道！”一个清脆的童声响起。

白沐眼前一虚，只见一个女童跪在地上，她的双眼写满了坚定。

画面有些模糊，但这女童看上去却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何为汝心之道？”苍老的声音再次问道。

“道乃天道，乱阴阳者，吾必斩之！”女童又道。

随后画面渐渐消散，四周又变为了混沌。

停滞片刻，苍老的声音顿时变得严厉起来，又问道：“道是什么？”

白沐一惊，下意识开口：“道既是道。”

“错！此非汝心中之道！”声音又是一变，声响抬高了好几倍。

白沐眼前忽然出现一个画面，一个男孩举剑对着一个已昏迷之人狠狠刺过去，一剑穿心，拔出剑时，男孩面色恐慌，脸上已经沾满了鲜血，双手微微发抖，但身体却站的笔直。

他的脸色霎那间变得惨白，这个男孩他认识，就是他自己，十岁入江湖，在哥哥的指导下，杀死了第一个人。

画面一转，男孩长高了许多，他一手持剑从容的抵挡这对方猛烈的攻击，待对方一顿之隙，长剑划过对方的喉咙，鲜血四溅，他的一身白衣已被染红，他的双手不再发抖，眼中却尽是茫然。

再下面，男孩已经变成了少年，他身着白衣，在夜晚中奔驰，后面两人拿着大刀一路追赶，直到四周一片荒芜，已然没有人烟时，少年一个转身，简单两剑。

一人穿喉，一人掉头，鲜血染红了草地，而少年依旧白衣翩翩，他只是冷冷的看着前方。

“这是汝心中之道！”苍老的声音抓狂起来，“视生命为草芥罢已！”

“不是的！”白沐双眼通红，歇斯底里的大喊道：“不是的，我的道不是这样的！”

“事实就在眼前，汝还有什么可说？”苍老的声音冷笑道。

“我……”一时之间，白沐语塞。

“既然不是汝之道，汝为何要走？”

因为我没的选……

“你的选择有很多啊！”这时出现的不是那苍老的声音，也不是那个女童的声音，而是一个脆耳的女声。

一个穿着浅紫色长裙的女子出现在他眼前，头上插着一根木簪，身后黑发长飘，一块由红线串着的玉佩荡漾在脖间。

她微笑着想他伸出手，柔声说道：“选择你心中之道吧，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行不行的通呢？”

王仙人忽然睁开双眼，他站在莫家镖局的屋顶，抬头望着无尽夜空，原先有些浑浊的眼珠子逐渐清澈起来。

他口中不禁叫了一声“师公……”，随后对着夜空一揖，片刻后他脚尖微点，消失在了空中。

白沐也瞬间清醒，发现他已经站在原地，他有些诧异的望着四周，刚刚看到的一切好似一场幻影。

“你若有心，就来灵岚镇吧——”忽然间，他的脑海中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回荡，白沐顿了顿，若有所思。

也是在此时，睡梦中的莫小瞳突然惊醒，她茫然的搓了搓眼睛，口中道了一声：“道即是道，乃天道，乱阴阳者，吾必斩之！”

噗呲一声，她笑了起来，平日里不爱看书的自己，在梦境里居然这么又文化，看来自己也得多学学王仙人。

说不定睡着睡着，就有文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