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年 第281章 雪地上的血痕（下）

天空飘起了雪花，地上这一群人在沉默地对峙。一只寒鸦倏然从老槐树上飞起，尖叫着穿过夜空。在白茫茫的雪花中，渐渐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谁都知道乌鸦不吉利，但这个不吉利是象征着谁的，他们心里都没底。

乔楠脚下还踩着穿羽绒服的那个人，冷声问道：“你们究竟是干什么的？是哪个邪教的？”

“邪教？”

乔楠这个表述，引起了信徒们的强烈愤慨。不等小偷出手，另有两个壮汉哇哇叫着，从他身体两侧飞奔过来。

乔楠先是一个回旋踢将右边那个脸给踢歪了，又用一记鞭腿解决了左边那个家伙。在他俩再次嗷嗷叫着冲上来的时候，他往后一退，看着二人撞了个满怀。然后利用身高优势，抓起二人的头发，让他们的头再次发生猛烈撞击，随着一声巨响，二人已经昏过去了。

乔楠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头上就挨了一记闷棍，眼前突然出现了重影。他甩了下头，朝后面看去，打他的正是买东西的羽绒服，他心存畏惧，但依然试着上前。他举着棍子冲上来的时候，乔楠将狗腿甩了出去，直插在那人锁骨上。那人惨叫着扑倒在地，乔楠飞快地拔出匕首，又飞起一脚，把他踹出了五六米远。那人也匍匐在地上抽搐了几下，暂时没了动静。

不过四五招，干脆中透着一股决绝的狠厉。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冲着要命去的。乔楠头顶上的血流下来了，他也顾不上擦，真的像一个深更半夜来索命的阎王。

那个小偷本来还成竹在胸，但现在却节节后退。乔楠擦了一把血，更有几分狰狞。他在手中旋转着匕首，步步紧逼：“不是要取我的性命么？”

小偷曾见识过他的身手，又看到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三个人，顿时手脚冰凉。乔楠一步步走向他，问道：“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

“是邪教？”

“……”

小偷往后退着，突然发起狂来，像是被注射了大量的兴奋 剂，或者是服用了大量毒品，刹那间变得力大无穷，势不可挡。他拿着一根棍子，冲着乔楠一顿乱打：“你这种贱民也敢侮辱我们新天地教？你是恶魔！恶魔！你该下地狱！去死！去死！”

若非亲眼所见，乔楠很难想象一个正常人会在眨眼间变成那种厉鬼的样子。他往后退着，伺机握住他的手，但是在折断他的手之前，身后一阵刺耳的响声，接着乔楠手臂一热，他握着的匕首一下子就脱手了。

开枪的人应该是刚从外面进来的，让人毫无防备。子弹穿透了乔楠的胳膊，但他还可以忍受，没有叫出声来。

小偷见他暂时落败，举着棍子，冲着乔楠一阵乱打。这下好了，他一扑过来，那个人反倒不敢乱开枪了。乔楠挨了几下，忍住胳膊上的剧痛，抓住他的棍子，用力一拽，小偷一个趔趄。在后面的人开枪之前，乔楠绕到小偷身后，利落地盘倒了他。“砰”，又是一阵巨响，小偷躺在了地上，胸前出现了一个血洞，热血汩汩地流到了乔楠身上。

乔楠一把推开他，也不管他是死是活。但开枪那人却吓疯了，将枪扔到一边，拼命地摇晃起小偷来，嘴里不停地喊着“老二”。

乔楠想捡起不远处的枪，可身上的几处伤却让他的身体不听使唤。在左手快要触到枪的时候，开枪的人却踩住了他的左手，一番踩捻之后，才将乔楠一脚踢出去，接着便瞄准了他。

乔楠没有因为疼痛而心神迷乱，也没有因为身处绝境而放弃挣扎，他喘了几口气，问道：“既然我要死了，那我也得做个明白鬼，知道自己是死在谁手里。”

“新天地教。”持枪的胖子说道：“我们创造了新的神，他会带我们毁灭这个黑暗的世界，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

乔楠哈哈大笑：“那叫新世界教多好！”

胖子肥硕的苹果肌抽动了一下，刚要扣动扳机，乔楠却说道：“再开一次枪，就会有人来了，你跑都跑不了，不怕么？”

胖子一犹豫，乔楠又说道：“尽管这把枪仿的是六 四，但消音处理做得太差……不信你就再开一枪，看看有没有人来。”

胖子被说晕了，他好像都不知道这是把什么枪。乔楠说完，他下意识地端起来看了一眼，说时迟，那时快，乔楠腿一扫，登时把他放倒在地。乔楠从他身上翻滚过去，将他压得死死的，把枪夺回手里。

而胖子眨眨眼睛，还不明白刚才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乔楠拿枪指着他，问道：“你们这个组织，是什么时候成立的，大约有多少人？”

胖子不说话，太阳穴上登时挨了一枪托，他一下子泪流满面，说道：“有十年了，现在全国有好几万人。”

“你们都做些什么勾当维持运转？”

胖子也不甘心组织被侮辱，也像神经质一样抽起风来，然而乔楠控制得很紧，他没办法发狂。乔楠瞪着血红的眼睛，右胳膊撑在他脖子上，喝道：“坑蒙拐骗，偷鸡摸狗，威逼利诱，甚至还有杀人放火，是不是全都用过？”

胖子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死瞪着乔楠，目光里藏着无数怨毒，就是不说话。乔楠想起了羽绒服刚才买的东西，又加重了几分力道，怒道：“你们是不是还绑架别人，做祭祀什么的？”

胖子狞笑了起来：“能献给新主，那也是她们的荣幸。”

乔楠更加怒不可遏：“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胖子开始翻白眼了，咳嗽着说道：“打死所有的恶魔，创造新世界……”

乔楠深谙审讯技巧，顺藤摸瓜地问了下去：“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快的话……年后马上……”胖子得意地大笑，可惜笑了两声，便晕死过去了。

外面突然又进来两个人，看到这幅情景，立刻朝乔楠扑了过来。乔楠左手持枪，毫不犹豫，且极为冷静地连开两枪，那两个人就捂住受伤的膝盖，满院子打起滚来。

院子里躺着七个个壮汉，四个被他打晕了，还有两个翻滚的，马上就要晕了。至于那个小偷，眼见是不活了。

手枪没子弹了，可以收起来了。乔楠身上有几处伤，但他还是挣扎着走到厢房，找到羽绒服买的绳子和胶带，又费了半天力气，将他们捆成了一串蚂蚱。

他还找了一截绳子，将胳膊上的伤口捆了起来，他可不想因为失血过多而导致休克。他想掏出电话来报警，想必是刚才录音耗费了大量电池，电话毫不给力地关机了。

他低声咒骂了一声，原本想走，但又想起胖子说的祭祀，他便怀疑这里还有被绑架的女孩。他走进正屋，看到了一幅更大更诡异的“圣像”。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参拜得下去，反正乔楠浑身起鸡皮疙瘩。

四周墙上，全都是鲜红色的大字，满眼的“杀”“死”让人触目惊心。在圣像下面，乔楠看到了一个手册，勉强用左手翻了翻，上面记载的全都是一些时间地点，还有手段什么的。

很多都是已经发生过的骚乱，在最后几页，写了好多计划，但都被划掉了，只留下一项比较清晰的：2010年2月20日，桃花村，二十人。

乔楠想将那一页撕下来，但是两只手都不听使唤，最终在他锲而不舍的撕扯下，纸终于被撕了下来，他又费力地装进了口袋里。

楼上猛然传来一阵跺地的声音，乔楠顺着楼梯朝楼上走去，不管是福是祸，是敌是友，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一定要做个了结。

楼上的布局跟楼下差不多，在正屋正上方的房间里，有个人影跪在那里，好像对刚才发生的骚乱毫不知情。

乔楠“喂”了一声，那人也不答应。乔楠摸索到墙上有个开关，便把灯打开，这才看到是一个老太太跪在那里，她的面前也有一张画像，她在不停地念念有词。

从背影看，她跟姥姥差不多年纪，乔楠不由得高喊一声：“老人家，快回去吧，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老婆子无动于衷，依然在说着类似咒语的东西。她衣衫单薄，在这个毛坯房里冻得瑟瑟发抖。乔楠又说道：“老人家，别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也别被外面那些人骗了！”

“唉，一把老骨头，还能干点什么呢？不就是为了多活几天么！”

老婆子还是没转过身来，但能开口说话就不错了。乔楠走过去，说道：“老人家，有病就去医院，别听他们胡说八道。他们为了骗钱，什么都干得出来——您到底在这里做什么啊？”

“做什么？我想让你死！”

乔楠一弯腰，老婆子突然抬起头，不知道从哪儿攥了一截生了锈的铁棍，狠狠地朝乔楠右眼戳了过去。

对于这样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乔楠完全没有防备，就在一瞬间，那截铁棍直直地戳进了他的右眼里。

作者想了很久，苦恼了很久，也没想到怎么表达那种感觉。只能说，若非亲身体验，乔楠也不知道，原来自己也会发出那么凄厉的惨叫，也会因为无法忍受的痛苦而一下子跪在地上。好在他理智尚存，把牙齿咬得格格响，才没有躺在地上打滚。

他摸了一把，眼睛并没有流血。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右眼什么都看不见了，只剩下一片血红。

那个老人也疯魔起来：“今晚本来可以做法的！再做一次法我的癌症就好了！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要进来捣乱？！我要杀了你！”

因为要捂着右眼，刚才拿在手里的匕首掉了。老太太疯了，捡起乔楠的匕首，朝着他一阵乱刺。乔楠第一次感到彻骨的无力感，不管他怎么眨眼睛，眼前还是一片血红，眼球的疼痛几乎要把脑子给炸掉。老太太像是魔鬼附体，力大无比，第一刀刺在他锁骨附近，第二刀插在了肋骨上。第二次还没有将刀拔出来，乔楠死死握住她的手腕，将它们生生折断。

老婆子疼得嚎叫，突然低下头咬了乔楠的手一口。跟其他伤痛比起来，这点小痛苦算不了什么，乔楠总算下了狠手，用膝盖将她顶出老远。老婆子吐了一口血，倒在地上不动了。

乔楠的右眼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忍痛摸到了那把狗腿，然后斜靠在墙上喘息。眼睛一受重伤，人差不多就废了，他能支撑到现在，应该是意志力的奇迹。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有人站在了外面的走廊上，乔楠看不清，只能通过声音来判断，如果他没猜错，还是那个小偷。乔楠以为他死了，没有捆他，没想到他的生命力居然如此顽强。

“我说过的，总有一天，我会弄死你……”

他不知道又从哪里弄来一把枪，比刚才那把更袖珍一些，枪口对准了乔楠的脑袋。二人相隔不过五米，乔楠预感不妙，但仍没有放弃活下去的念头。

“反正我要死了，你能告诉我，为什么非要杀死我么？”

“你把我交给警察，害得我们计划泡汤，损失不计其数，我做梦都想杀了你！”

“你杀不了我。”乔楠说道：“你连枪都不会拿，不用握得那么紧，再就是……弹匣都没卡上去，子弹怎么可能出来呢？”

“你胡说！”虽然并不相信，但小偷下意识地看了弹匣一眼，就在这不到一秒钟的功夫，乔楠跟一道闪电一样扑了过去。伴随着一声尖锐的枪响，二人同时从二楼跌落到了地上。

小偷的头摔破了，他死命挣扎了半天，才不动弹了。他睁大眼睛望着天空，纷纷扬扬的雪花还在飘着。

雪花已经铺满了地，温热的鲜血跟冰冷的白雪混在一起，交织成一幅绚烂而又凄美的雪中花。可乔楠看不见，在他看来，这个苍茫的世界，都变成了血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