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山异志 第六十章：大苗的呼救

闲暇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自打凌云和李浩洋从金陵城回来，每日不是进山狩猎，就是下河摸鱼，转眼间便已过去大半年时间。

这日一早，李浩洋便如往常一般，取了弓箭和佩刀，把随身行李擓在肩上，带着来福出了家门，朝着凌云家的方向走去，准备与凌云一同进山狩猎。

李浩洋看上去心情愉悦，随手从路边拔了根茅草含在嘴里，悠闲地走着，来福则在路边草丛中钻来钻去，也是玩得不亦乐乎。

不一会儿，李浩洋便到了凌云家所在的山坡下。

这儿是一条三岔路口，一边通向凌云家中，一边是通往李浩洋和王铁匠家的方向，另一边则是连接村外直达刘家村的路。

正当李浩洋朝着山坡上走去时，却见通往村外的路上走来一个人。那人脚步匆匆，跌跌撞撞的，有些惊慌失措的样子。

待李浩洋定睛一看，发现来人竟是王铁匠的女儿-王大苗。

他伸直了脖子朝王大苗大喊道:“大苗！是大苗吗？”王大苗闻声，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朝前面看去，见是李浩洋，突然就变得激动起来，眼泪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她再次艰难地迈开双腿，朝着李浩洋奔跑起来。

李浩洋见状，也急忙迎了上去。

王大苗一把抱住了李浩洋，抽泣着叫了声“洋哥”，眼泪便更是止不住哗哗地往下掉。

李浩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部，安慰道:“洋哥在呢，洋哥在呢！”

待王大苗抽泣声变得缓和了一些，李浩洋便轻轻推开她。待仔细瞧去，见她面容憔悴，口唇干裂，身上也脏兮兮的，便急切地问道:“大苗，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发生什么事了？”

王大苗一边抽泣一边说道:“我...我外公出事了，我回来找我爹来了。”

李浩洋听了，心中一惊，问道:“海爷爷出什么事了？”王大苗正要说话，却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洋哥！”

二人转头看去，喊话的人正是凌云。

只见他手中提着一柄长剑，肩上挎着长弓，身后背着箭篓，正快步从山坡上沿着小路跑了下来。

待来到近前一看，才发现李浩洋身旁之人，竟是王大苗，他又惊又喜，问道:“苗姐，你怎么回来了？”

王大苗见凌云从坡上跑下来时，便急忙将脸上泪痕擦干了，还没来得及回答，凌云见李浩洋正握着王大苗的双手，不明所以，接着问道:“洋哥，苗姐，你俩干嘛呢？”

李浩洋和王大苗低头一看，急忙将对方的手甩开。王大苗憋红了脸，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李浩洋替她回道:“海爷爷出事了，大苗她是回来找铁柱叔去救海爷爷的！”

凌云脸色一变，问道:“什么？海爷爷出什么事了？”

李浩洋也问道:“是啊，大苗，海爷爷出什么事了？”

王大苗看着凌云腰间的竹筒，用力地咽了一口口水，凌云看着她干裂的嘴唇，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的竹筒，顿时明白了。他急忙取下竹筒，拔下上面的木塞，递到王大苗手中。

王大苗仰起头，大口大口地喝了几口清水，擦了擦嘴上残留的水渍，这才说道:“洋哥，凌云，前些日子，金陵城的人来找我外公，让他替金陵城主押一趟镖到襄阳城。出发前，外公跟我说，他预计半年左右回来，让我在家待着等他回来。可是就在半个月前，家中来了一群带刀的蒙面黑衣人，我见势不妙，便躲在了屋顶，见他们离开后，才偷偷从后院逃了出来。那日我便知道我外公必然是出事了。为了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我便到金陵城去打听，结果听守城的侍卫说，我外公押那趟镖被劫了，外公他也失踪了。金陵城主怀疑是我外公监守自盗，畏罪潜逃了，我害怕被他们抓住，便趁夜里偷偷潜回家中，取了些些干粮和衣物，牵了匹马便回来这儿找我爹了。方才经过湖边那片山林时，马儿不知受到了什么惊吓，把我甩了下来，自己往回跑去了，我便只能走着过来，之后，便在这儿遇到了洋哥。”

两人听了，心中震惊不已，没想到他们才离开几个月，便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凌云开口问道:“苗姐，那你打算怎么办？”

王大苗说道:“我也不知道，外公他不知去向，我一个人在金陵城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想着回来找爹爹！”

李浩洋说道:“大苗，你别急，海爷爷也是混迹江湖几十年的老人了，寻常人等奈何不了他，咱们先去你家，找你爹一起想想办法吧。”

凌云附和道:“是啊，先去找你爹去吧。”

王大苗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她将竹筒递回给凌云，说道:“嗯，谢谢你们！”凌云伸手接了过来，重新挂在腰间，说道:“苗姐，咱们是好朋友，你的事便是我兄弟二人的事，客气什么呢！”李浩洋拍了拍凌云肩膀，点了点头，三人一起朝着王铁匠家中走去。

三人小跑着来到了王铁匠家中，凌云走上前去，在院门上用力敲打了三声，高喊道:“铁柱叔！铁柱叔在家吗？”

此时的王铁匠正在院中喂鸡，听到门外的叫喊声，他放下手中盛着鸡食的木盆，慢悠悠地朝着院门走去，口中问道:“谁啊？这一大早的！”

凌云继续拍着门板，喊道:“铁柱叔，快开门呐！”

王铁匠取下门栓，一边将门打开，一边有些不耐烦地说道:“那剑不是早就给你修好了吗？你又找我做什么？”

凌云指着身后的王大苗，说道:“铁柱叔，你看看谁来了！”

王铁匠顺着他手指的位置定睛一看，这才看见李浩洋和满脸脏兮兮，头发蓬乱的王大苗。他又惊又喜地问道:“大苗？”

王大苗见了王铁匠，便“哇！”地一声又哭了出来，眼泪瞬间朦胧了她的双眼，她冲过去抱着王铁匠，哭着说道:“爹，是我！”

王铁匠轻轻将她推开，用袖口为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一脸诧异地问道:“大苗，你不是跟你外公在金陵城吗？怎么这时候回来了，谁把你弄成这个样子的？”

王大苗哭着说道:“爹，外公他..他....”

王铁匠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妙，他看了一眼远处，对眼前三人说道:“别着急，来，进里面说。

王铁匠让出道来，让他们三人进到院中，又将院门重新栓上，才进到院里，与三人一同围坐在一张木桌前，对王大苗问道:“苗苗，你刚才说，你外公他怎么了？”

王大苗抹着眼泪说道:“外公他...失踪了！”

王铁匠更加惊诧，问道:“失踪了？你外公赋闲在家多年，怎么会突然失踪了？”

王大苗点了点头，又将之前与李浩洋和凌云说过的事情经过重新对王铁匠说了一遍。

听了王大苗的陈述，王铁匠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才自言自语地说道:“你外公他虽说不是什么绝世高手，但在镖师行当里，却也是出类拔萃的，一生从未丢过镖，更未与人结仇，赋闲之后便遣散了家丁仆从，深居简出不谙世事，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失踪呢？”

说着，王铁匠对王大苗接着问道:“苗苗，你外公出这趟镖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王大苗摇了摇头，说道:“外公他只说他本不该再参和这件事，奈何金陵城势力庞大，加之此前与金陵城主有言在先，只得替他走完这趟镖。”

王铁匠思虑了片刻，他从王大苗的话中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于是，对她说道:“苗苗，你先在这儿住上些时日，你外公的事，咱们慢慢再想办法！”

王大苗急了，摇着王铁匠的胳膊说道:“爹爹，外公他如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怎么能安心待在这儿对他置之不理呢？”

王铁匠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苗苗，爹知道你心里着急，可咱们势单力薄的，如何与金陵城对抗呢？”

李浩洋说道:“铁柱叔，咱们不需要与金陵城作对，只要把海爷爷找回来就行了！”

王铁匠语气略带责怪地说道:“诶，这孩子，瞧你说的，我可没说不去找啊，只是，一来不知从何找起，二来呢，光靠我和苗苗两个人，如何能够将人给寻回？”

李浩洋站起身说道:“铁柱叔，当初我们初到金陵城，全凭海爷爷照顾，我李浩洋和凌云兄弟俩一定帮你们把海爷爷给找回来！”说完，他侧过头对凌云说道:“是吧，凌云？”

凌云看着李浩洋坚定的眼神，霍地一下也站了起来说道:“是啊，这不还有我们吗？咱们一起去找，一定能把海爷爷找回来的。”

王铁匠缓缓站起身，半信半疑地说道:“此话当真？你俩果真愿意帮忙去寻她外公？”

李浩洋和凌云重重地点头说道:“嗯！”

听完这话，王铁匠脸上泛起一丝欣慰的笑容，但随后又渐渐转变为了失落，他对李浩洋说道:“纵是你俩愿意去，你爹娘也不会让你们去冒险的，尤其是他！”说着，王铁匠伸手指向了凌云，接着说道:“老凌头，哦不，我是说他爷爷也不会准许他去的！”

李浩洋说道:“铁柱叔，您放心，我们只是去寻人，我爹娘一定不会阻止我去的，至于凌云嘛，我相信三爷爷也会同意的。”

王铁匠将信将疑，他握着李浩洋和凌云二人的手，说道:“若果真如此，铁柱叔便多谢你们了！”

李浩洋急忙将他的手按下，说道:“铁柱叔那里的话，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王铁匠激动之情难以言表，他看了一眼二人，说道:“你们等我一会儿！”说着，便转身走向了屋内。李浩洋几人不明所以，只得坐了下去，等着王铁匠从屋里出来。

过了片刻，王铁匠从屋里走了出来，手中捧着一个包裹，看上去有些分量，不知是何物件。

待拿到跟前，王铁匠将那布包平放在桌面上，小心翼翼地展开，里面是一个黑黢黢的铁索似的东西。王大苗见了那物件，惊得捂住了嘴巴，李浩洋和凌云不明所以，满脸疑惑地看向了王大苗。

王铁匠将它轻轻提了起来，下面还压着一件同样黑黢黢的铁索，王铁匠将它展开，那物件赫然是一件又薄又软的锁子甲。

李浩洋和凌云两人这才惊叹出声。

王铁匠将那件锁子甲平铺在桌上，说道:“这是我年轻时用祖上留下的玄铁打造的锁子甲，一共打了三件，还有一件当初送给苗苗她外公了！”说着，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可惜啊，现在手里只有两件，没法给你们都穿上一件！”

王铁匠双手提起那件锁子甲，重新叠好，然后将包裹重新绑上，递到李浩洋手中，说道:“这两件锁子甲你们带上，需要的时候就穿在身上，以防不测。不过，你们是去寻人，可千万别卷入那些江湖争斗之中啊。”

李浩洋和凌云点了点头。王铁匠又对王大苗说道:“苗苗啊，你跟随你外公习武多年，爹相信你的功夫，遇到些许宵小之辈都能全身而退，可你也不许轻易与人争斗，能跑则跑，知道吗？”

王大苗点头道:“知道了，爹！”王铁匠又说道:“对了，那些黑衣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既然是冲着你外公去的，必定也不会放过你，你可千万要小心，不要轻易泄露行踪，平日出门，你就把面纱带上，莫要让人认出来了！”

王大苗重重地点头道:“嗯，爹，我知道了！”接着，王铁匠又对李浩洋和凌云二人说道:“洋洋，凌云，按说应该铁柱叔陪大苗去寻她外公，奈何我不似洋洋爹那般身强力壮，去了非但帮不了什么忙，还会成为你们的拖累。”

李浩洋急忙回道:“铁柱叔，您言重了，海爷爷失踪，我们理应一起去寻找。”

王铁匠接着说道:“那，这件事就拜托你们两位了，你们可一定要注意安全，找到苗苗她外公就好，若是找不到，也不要轻易冒险，知道吗？你们若是出了什么事，叫我怎么跟你爹和凌云他爷爷交代。”

凌云说道:“铁柱叔，您就放心吧，我们只去寻人，不做别的。”

王铁匠皱着眉严肃地说道:“你还敢说，我给你打的那柄剑，怎么就被你弄成那个样子了？”

凌云挠了挠头，满脸陪笑地说道:“嘿嘿，这不跟您说了吗，是我不小心砍在石墩子上砍坏的！”

王铁匠指着他的鼻子，没好气地说道:“你啊你，小小年纪尽给铁柱叔扯谎，我给你打造的这剑，削铁如泥，莫说是石头了，便是一般的宝剑也占不到便宜，到底怎么弄坏的，你心里比我清楚，这次出去，可不能再惹事了，知道吗？”

凌云在王铁匠的一通指责之下，立马收起了笑容，正色道:“知道了，铁柱叔！”

王铁匠这才一改严肃的表情，对李浩洋和凌云二人说道:“好了，走吧，跟你爹和凌三叔说说去，这事不能瞒着他们！”

凌云家院中，王铁匠，李冬明等人或站或坐围在一起，所有人都沉默着不吱声，李浩洋和凌云身上的行李已经取下，挂在了屋檐下的墙面上。

李冬明打破了沉寂，说道:“三叔，咱们这穷乡僻壤的，也不像陆家村和刘家村那般有田地耕种，连口饭都很难保证，孩子们长大了，迟早是要走出去的，这次只是去帮着找仇老镖头，我看，正是个锻炼的好机会，三叔，要不，就让他们去吧？”

凌老头看了看凌云，又转头看向了在场的其他人，最后把目光收了回来。接着，他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罢了，虽说咱们都是这山野村夫，我老凌头一辈子恪守本分，这江湖之事从来不曾参与过，不过，那仇镖头与我也曾有过些许交情，按说他遭了难，理应援手，而且云儿这孩子如今也长大了，我老凌头也不能为了自己一口棺材，一辈子把他绑在身边，就让他去吧。”

李浩洋和凌云听了这话，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欣喜的笑容。

李冬明说道:“三叔，您就放心吧！”凌老头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对凌云说道:“云儿，你已经长大了，你想去哪里，爷爷不拦着你，但你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要做伤天害理的事，不要让自己卷入江湖是非之中。”

凌云点了点头，轻声答道:“知道了，爷爷！”

说完，凌老头转身来到屋檐下，从墙上取下凌云打猎的弓箭等物，一股脑递到凌云手中，说道:“这些东西你还是带着吧，仇镖头的事，恐怕没那么简单，而且金陵城到襄阳城一路上多有山贼猛兽，带着这些总是有个傍身之物。”

凌老头说话间，李浩洋也走到屋檐下，取了自己的行李，一件件挂在身上。

凌云从凌老头手中接过行李，李浩洋腾出手来，帮着他将行李背在了身上。

整理停当，凌云忽然朝着屋内跑去，一边跑，一边说道“等我一下！”

大家都纷纷看向了凌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正疑惑间，便又见凌云从屋内跑了出来。

凌云回到大家面前，整了整身上的衣物和行李，说道:“可以了！”李冬明站起身来，走到李浩洋身边，用力拍了拍李浩洋的肩膀，说道:“去吧，照顾好凌云和大苗！”

李浩洋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爹！”

说完，李冬明又唤来了来福，对李浩洋说道:“带上它吧，兴许能帮上忙！”

李浩洋点了点头，来福也是十分通人性，听了这话，高兴地摇着尾巴在李浩洋腿上蹭来蹭去。王大苗则从王铁匠手中接过一个布包背在肩上。

李婶也回屋里取了个包裹出来，递到李浩洋手中说道:“这一路上没有市集，多带些干粮在身上！”李浩洋伸手接过来，拎在手中。

三人和凌老头、王铁匠和李冬明夫妇道别之后，便转身出了院子，带着来福，朝着山坡下走去。

三人离开后，李冬明扶着凌老头坐了下来，王铁匠朝他二人说道:“凌三叔，冬明哥，给你们添麻烦了！”凌老头摆了摆手，说道:“铁柱啊，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咱都是白云村的邻居，说不得这么多客套。”

李冬明在一旁安慰道:“三叔，您别担心了，洋洋和云儿都去过金陵城，他们也都不小了，知道分寸的！”凌老头摆了摆手说道:“没事，凌云这孩子迟早是要离开梅林镇，到外头去闯荡的，就咱们这地方，尤其是白云村，什么也没有，不可能让他们也一辈子待在这种地方，仇镖头的事情，正好让他们出去历练历练。”说完，眼睛看向了远处，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