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云仙踪录 第179章 献身

天上突兀地掉下个皇帝来，本来就身处危机中的众人又大吃了一吓，还是与齐烈当了多日难叔难侄的齐承杰首先反应过来，大声问道，“皇上！您怎么会到了这里？可是伤到了？”

虽然齐承杰作为一方豪强，私下里对齐烈做皇帝的水平很是不屑，且齐烈也已经被“驾崩”失位，他并无对个前傀儡皇帝低头的必要，但毕竟有过同患难的情分，见到齐烈摔倒在地的样子颇狼狈，即使现在他正自身难保，还是试图伸臂去扶，还好两人距离虽不远，却还是差了尺许没有扶到。

顾萌萌忙挡住了齐承杰向齐烈伸出去的手，这齐烈出现的太过蹊跷，密境中的事物，可是不好分辨真假的。

另外，虽然她也不太清楚饕餮气选择吸谁还是不吸谁的标准，但与龙气有关的齐烈绝对是个高危品种，就算眼前这个是真的，与被饕餮气控制的齐承杰一接触，怕也只能跟齐承杰和包子串在一起，被饕餮气当大餐了。

被摔到地上的齐烈毫无形象地晕呼呼抬头望向众人，一见到齐承杰和顾萌萌，明显也呆住了，连掩饰脸上明显的泪痕都顾不上，“是你们？你们也在这里？是皇祖派你们来的吗？”

用神识仔细确定了这个齐烈不是幻影之类的假货，顾萌萌心下顿时惊喜，齐烈一个凡人哪有本事自己出现在这鬼地方，后面的救兵肯定也来啦。她也不及听这倒霉皇帝说什么，忙激动地向着四周大喊，“是明姬吗？还有真人，您别开玩笑了，赶快出来救人，包子危险了！”

她急切之下用了“扬声术”，声音瞬间放大了数倍，震得茫茫大地都隐隐发出了回声，但目所及处却是毫无动静，哪里有容成真人的影子？

她这才失望地转向挣扎着正勉强站起来的齐烈，“这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别人呢？”

齐烈好不容易才稳住身体，脸上犹有哀色，“当然是皇祖的法术送我至此，我受安乐王皇祖之命，为合龙脉，挽社稷而来，不曾有别人跟随。”说着他忽然从容成真人硬塞到他脑中的那些信息里想起了眼前人的身份，忙以向皇太妃问安的礼节，微微躬身向着顾萌萌行了个半礼，“贞节太夫人安好，晚辈裔孙不识太夫人慈颜，一向失礼了。”他别的不行，这皇家的礼节可是被熏染到了骨子里，到了这般狼狈时，礼行得仍是有模有样。

顾萌萌顿时一窘，就算她已经勉强接受了一群齐家子孙喊她“姨奶奶”，这“贞节太夫人”的叫法听起来也还是太一言难尽了点，怎么想怎么是个鸡皮鹤发，行将就木的老太太。不过能被齐烈这样叫，难道是那变态终于当了回慈爱的祖宗，把这个孙子认下了？可现在她需要的是来个强人帮忙救儿子啊，给她扔过来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帝来算啥？

此时，齐承杰的心里却已是惊涛骇浪，口中喃喃重复着“安乐王皇祖？贞节……太夫人？！！！”

燕朝历经两千多年，拥有过这两个封号的人绝不是仅有那位传奇的开国二皇子和他殉葬的爱妾，别的皇族子弟单听这两个名号，可能短时间也反应不过来说的是谁，但这两个称呼，对齐承杰来说实在过于熟悉了。他眼见着齐烈郑重地向着顾萌萌行礼，想起安乐王陵大殿里挂着的那张和顾萌萌一模一样的女孩儿画像，他顿时如雷击顶，心有所悟。

顾姑娘……真的竟然就是……

立时，他心中激动，几欲狂笑。他梦想中最为完美的女子，是活生生存在的，真的以仙子之姿出现在了他面前，和他梦想的一样美，甚至更美，只是，不属于他。

他分不清，自己是悲还是喜。少时听说了安乐王远去寻仙的传说，他虽觉有些虚妄，可从心里愿意相信，他所倾慕的那个画像上的女孩子，是追随着安乐王皇祖求仙去了，说不定早就成了神仙了呢。

他一见顾萌萌，就把她当做了自己梦想中女子的代替品，把自己的一腔恋慕放到了她身上。即使知道了她的夫君是天上神仙，她对自己也不象有特殊的情意，自己更无力得到她，也是隐隐不甘心的。不管那个丈夫有多大手段，他都不认为，她的丈夫会比自己更加爱护她，且守着个美人环绕的丈夫，她该是多么委屈。顾姑娘再贤淑，也会对仙人丈夫有些不满吧？

可若那人是安乐王皇祖的话……她对夫主一心一意，就象是那碑文记载的，她为安乐王殉葬一般，本来就该是如此不是吗？

他爱上的，一开始就是皇祖爱妾的画像，自己对老祖宗辈的太夫人产生了那种情感，本身便是逆伦之事啊。

齐承杰陷入了惘然，浑然忘了生机正从身体中寸寸抽离的痛苦，连他也说不上自己现在是嫉妒，还是解脱了。

顾萌萌自然不清楚齐承杰心中的曲折，她只急着抓住齐烈继续追问，还奇怪着呢，这可挺让人意外，那变态不是很不喜欢这个傀儡皇帝后辈吗？怎么会想起主动去认下这个不肖子孙？难道是要用同族的名分来把齐烈和齐明姬这对小情侣给拆了？还有，齐烈明明是个普通人，哪里有“合龙脉”这种不可思议的本事？那变态为何不亲自过来救人？

齐烈也看到了齐承杰和包子不妙的状况，有些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最终只含泪道，“是皇祖大量，肯认下我这不肖子孙，又赐我这无用之人将功补过的机会。皇祖为何不来，我却不知。只恍惚记得，这法术发动之时是皇祖的声音说，龙脉一合，萌萌他们也就没事了。正不知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指太夫人被困于此处之事？”

他打量着四周的树林与山崖，大概是皇祖对他施了特殊法诀的作用，齐烈已经感应到了澎湃浩大的龙脉之力。甚至能感应到，那龙脉的关键之处，就在几丈外的万丈悬崖之下，正如深渊一般，汹涌着似要马上把他吸噬而入。

脑海中一个意识在牵引着他，只要再向前几步，往那深渊中一跳，国运便可挽回，王朝便可延续，他这个傀儡皇帝的压抑耻辱就可以彻底洗刷了。按照皇祖最后那句话，困在这里的人，应该也可以得救吧。齐烈发现，即使与死亡面面相对，自己也并没有感到多少恐惧，反而因意识到了自己的用处，意外地轻松起来。

顾萌萌还想追问容成真人是怎么教他合龙脉的，齐烈不肯再说，倒细问起他们到此处的情况来。顾萌萌只得把一帮人怎么误入龙脉密境的事与他解释了几句。

齐烈人之将死，心思也忽然细腻起来。他见齐承杰神情恍惚，不象是因了被困，倒象是精神上遭了巨大的冲击。顿时明白，这位魏王世子乍知了顾萌萌的身份，怕是接受不了。不由叹气，患难之时齐承杰对顾萌萌的情意，虽然隐晦，他可是看在眼里的。这一下子，心上人变成了祖奶奶，也真是让人同情，也不知他跟齐承杰，在这情事上是谁遗憾更多。

他和齐承杰以前虽没有什么交情，但经了魔修之事，几日磨难中，对这位年纪比自己还大几岁的皇侄遇事不乱的行事早就佩服。此刻见他因情如此，心中颇多感慨。可那劝慰的话，当着顾萌萌是无法说的。便只叹息着解下随身玉玺放在齐承杰手里劝勉道，“魏王世子，你当善自保重，你们魏国一支，亦是先氮脉，摄政王决不是安于下位之人，京城中的皇族，危难只在眼前了。我将此物予你，他对我社稷不利时，你等可举兵勤王讨伐之。”

不待齐承杰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推辞，齐烈又转身对着顾萌萌行了一礼道，“宫中诸人，皇祖已答应替我照拂，我所放不下者唯有明姬，太夫人既与明姬交好，还请好生开解于她，莫要让她过于悲伤了。”

听他言语不祥，顾萌萌有点闹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正待问时，齐烈已放声一喊，向着旁边地裂之处纵身跳下。

顾萌萌惊讶之下，一道荆棘登时出手，要将这个自杀的家伙拖回来。可齐烈一身龙骨，对龙脉是大有吸引力之物，哪里是普通法术能救得回的？荆棘一触到他的身体，就断裂成了数段，在众人惊叫声中，齐烈的身影瞬间没入了大地深处。

顾萌萌急要近前看时，那吞噬了龙骨的裂口刹时发出一阵轰鸣，灿烂的光芒，从地底深处腾跃而出，如双日之升，光华耀目，裂口迅速合拢了，广阔的大地只余一片闪耀的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