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为官 744

所以朝廷才会那么激烈的反对赵曙继续扩张下去，如今东大陆大乱，如果这个时候赵曙以平叛的名义进入东大陆，必然会以这个名头来镇压城市里的反抗，乱世草头王的道理谁都懂，到时候赵曙只需要以城市权贵是叛军的名义，随便搜罗一些罪证就能够把这些城市收归己有了。

而朝廷的大员们对此将无计可施，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正当的理由来拒绝赵曙的作为，这就给了赵曙喘息的时机，如果整个东大陆的城市都被他拿下，凭借这股力量，他就能够反向将西大陆的城市也慢慢变成属于自己的土地，这是朝廷和皇室都不愿意见到的，士大夫们不愿意自己十几年的辛苦被白费，给他人做了嫁衣，皇帝不愿意看到赵曙的势力膨胀到无人可以制衡的状态，赵曙显然也明白这一点，这也是他愿意撤军的原因。

在朝廷和皇室之间，如果两方都得罪了，那么是做不成任何事情的，这是他立刻想明白的一个道理，无论是谁，都不能得罪这两个庞然大物，必须要拉一个打一个，而在这个时候，显然站在士大夫们这一边要更好一些，毕竟士大夫跟他没有根本的冲突，士大夫们对于谁当皇帝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只要那个皇帝不剥夺他们的特权，谁当又有什么区别呢。

大概也就只有徐清会在意赵昕的去留吧，毕竟徐清是赵昕的老师，师生之情，或许会是唯一的阻碍，但赵曙对此并不担心，他相信自己的才能要远远超过赵昕，到时候只要生米做成熟饭，难道徐清还会违背自己的意愿跟自己作对么，显然不可能，师生之情固然重要，但国事更加重要，若是因为一个皇帝的更换便使得国家政局动荡，这是徐清不可能接受的。

至于皇帝，则是有根本利益之间的矛盾的，赵曙想不想当皇帝，只有他自己知道，或许连他自己也很难说清楚，他到底想不想当皇帝，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如今到手的西大陆，他并不想交出去，他在这里奋斗了七年的时间，从青年到如今略显疲惫的样子，他放弃了汴京的繁花似锦，来到这里，好不容易才将这里打造成了一个人道乐土，他是怎么也不愿意交出去的。

不过站在士大夫们这一边，不代表他就不能继续扩大自己的势力，如今那些东大陆的大城市们当然没有关系，因为汉族大部分生活在大城市里，那里的军队也大多都是汉族为主的，在东大陆，军队与西大陆完全不同，西大陆的军队全部是由汉族组成的，赵曙不允许任何一个其他种族来担任士兵的角色，而在东大陆，军队是可以招收有色人种的，以此来代表东大陆的人人平等概念。

但这种事，其实也是虚的，因为在军队之中虽然有其他人种，但军队的军官全部是由汉族担任的，而这些军官中，有种族意识的人并不少，甚至占据绝大多数，所以在军队中，往往大城市的驻扎，都是由汉族来担任，而那些边疆困难地区的驻扎才是交给有色人种的，总而言之，即便是基层士兵，也是汉族生活在城市里，而有色人种则只能生活在乡村，这就导致即便如今东大陆大乱，但大城市却不会有丝毫的影响。

在军队面前，普通人的反抗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所以大城市的好处，赵曙是不要想了，除非他下令强攻，但这样一来就会得罪士大夫，而他并没有这个胆子跟天下的文人作对，所以大城市自然跟他没有任何关系，赵曙的也志不在此，他针对的目标，是那些小城市和乡镇，这才是他关注的重点。

这些乡镇和小城市往往驻军不多，同时有色人种大量聚集，因为地方偏远，房价比较低，所以有色人种的比例是大大超过汉族的，同时军队之中的有色人种数量也不少，这种地方，在战乱中，汉族的遭遇是最为凄惨的，当地的有色人种往往会对汉族施行惨无人道的种族屠杀，而这些小地方军队数量不多，很难在短时间内进行反抗，而这就是赵曙可以操作的空间了。

出兵这些小城镇，将他们从有色人种的暴动中拯救出来，一来可以增加赵曙的名望，当地的居民一定会对自己感恩戴德，这等于是在给自己养望，二来通过这种做法，赵曙可以名正言顺的在这些地方驻军，直到当地的内乱停止，而在这段时间，足够让赵曙在这些小城镇中培养属于自己的势力了。

要知道东大陆可是选举制度，而这种制度，想要扶持起自己需要的人物再容易不过了，赵曙显然会那么干，而这些城市背后的主人，也根本无权说自己什么，如果不是自己，他们的城市将会受到更大的损失，甚至会被暴民直接推平也说不定，而自己的出现将能够保住他们的城市，他们还想要什么呢。

更何况占据这些城镇的家族，往往家里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高官，三四品最多了，这些官僚赵曙还不放在心上，这也是他盯上小城市的原因，这些地方的人口虽然少，但是汇聚起来就不少了，同时很多城市是有着很大发展空间的，只不过因为如今新大陆的人口还不多，这才没有发展起来罢了。

至于大城市，赵曙是不敢打主意的，像徐清所拥有的纽约和德克萨斯，一个人口十七万，一个人口十三万，尤其是德克萨斯，百分之八十七的人口是汉族，根本不需要赵曙来出兵干预，同时徐清在背后给予支持，赵曙想要动，即便他当了皇帝也动不了，而其他的城市也大抵都是如此，所以赵曙的策略可以说是很和时宜了。

当然，他这样的做法也引起了西大陆一些有色人种的反抗，在他们看来，此时正是反抗的时机，他们原本就不满赵曙的统治，认为这实在是太压迫他们了，如今东大陆的叛乱，让他们看到了一丝希望，便也有不少人举起反旗，不过这种举动毕竟太少了，没有军队的支持，他们根本连反抗的底气都没有，只是当地的边防军便解决了这些反叛。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这些有色人种中，选择反抗的只占据一小部分而已，毕竟他们在家乡生活的时候，无立锥之地，而如今的他们，虽然称不上富裕，但也不至于饿死了，相比来说，他们得到了很多，对于赵曙，感谢的人还是占据大多数的，这或许也是所谓斗米恩升米仇的原因吧。

张青北一下子给这些人太多的东西了，这是基于怜悯，而不是有色人种真的配享受这部分社会资源，直接导致整个社会的情绪出现了巨大的分歧，不得不说在治国上，赵曙要比张青北厉害很多，不过在煽动人心上，张青北就要强大许多了。

他的那套思想或许汉族们听不进去，但有色人种们却是听进去了，人人平等，汉族并不高贵，只要他们也能接受良好的教育，就能跟汉族一样，迈向人生的巅峰，逐渐与汉族一样，为这个社会创造巨大的贡献，而不是这些人所说的那样，他们是一群乞丐，他们不是乞丐，而是跟汉族一样，都是人罢了。

带着这种想法，他们对于汉族，就不会像殖民地的百姓那样，会天然的带着畏惧之情，在那些租界里，经常会发生一个汉族当着上百名土著的面，殴打一个土著，其他人连阻拦都不敢的情况发生，在他们的眼中，汉族如同神祇一般高高在上，不可逾越，这也是汉族统治的成功之处，更是当地民族的悲哀之所在。

但在东大陆，这种情绪是很少的，虽然有色人种会感到自卑，但或许自小开始就接受儒家教育的缘故，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的想法也慢慢开始根植在他们的大脑中，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慷慨悲歌，也让他们深受感染，这些东西，都让他们对汉族的崇高性，神圣性被严重打击，汉族在他们的眼中是人，而不是所谓的大老爷，是主人，或者是什么神明，这也是他们会反抗的这么激烈的原因。

奴隶不会因为主人剥夺他的财产而反抗，因为奴隶便连自己的性命都是主人的，他们没有属于自我的价值，这就像刚开始的美国，施行着奴隶制度，黑奴在美国大行其道，当有人要来解放黑奴的时候，黑奴们反倒是保护着自己的主人，甚至认为自己的主人是好的，因为在他们的心中，他们没有属于自我的意识，他们是主人的附庸，主人给他们吃的，是赏赐，而不是因为工作而天经地义的报酬，这就是人的思维，张青北给了他们思考的权利，也给了他们是一个人的肯定。

这比任何教育，医疗，权利都来的重要，仅仅凭借这一点，张青北的功绩就不可被抹杀了，只不过他更加适合去当一个思想家，又或者是哲学家，又或者是一个社运带头人，就像那些追求平权的人一样，而不是去担任一个管理者，一个统治者，他的心太软了，而这给整个东大陆带来了致命的伤害。

面对有色人种日益增长的社会权利需求与汉族对有色人种日益增加的反感，张青北身为这片土地的统治者，无法通过和平的手段去解决这一系列的事件，最后让整件事朝着战争的方向发展，张青北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也是他能力有限所导致的。

但这似乎也并不能全然怪他一个人，毕竟当年的美国也是群英毕集，但最后也不可避免的走向了南北战争，造成整个美国有史以来最大的伤亡，即便是一战和二战美军所损失的军队数量，都比不上这一次内战的损伤，而这一切，不得不说都是由种族问题而带来的，这是一个很难解开的问题，白人不希望黑人获得跟自己同样的权利，而黑人希望获得更大的权利。

不过南北战争与如今的内乱还是有着一定的不同，那就是有色人种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在美国的南北战争中，黑人只是陪衬而已，之所以北方联盟要解放黑奴，也并不是因为看得起黑奴，想要搞平等，而是因为他们的工厂需要劳动力，而南方的庄园也需要劳动力，说白了这就是一场有关于劳动力的争夺，黑人在其中，只不过是一件物品罢了，林肯总统下达的平等，允许黑人参军，但一直到近代，黑人的地位也一直没有明显的上升，还是处于被歧视的状态，黑人从始至终，在南北战争中并没有反抗过白人，他们只是听从白人的命令而已。

而如今东大陆的内乱则不同，是有色人种对汉族举起了反旗，他们是作战的一方，而不是全然是物品的那一方，这样的改变，到底是一种先进的行为，还是一种悲哀，谁都说不清楚，但起码对于有色人种来说，或许是一种幸运，虽然在这一次战斗中，他们注定失败，但这一天所流的血，必然会凝聚起属于他们自己的民族魂魄，至于这民族之魂会不会跟整个东大陆所有民族，包括汉族相融，那就要看后来者能不能使得彼此之间的仇恨消弭了。

而张青北显然无法承担这个重担，他只能够把理念传递给百姓，但如何进行疏导和调解，这显然不是他的强项，他不能够让汉族理解有色人种与自己是平等的，也无法让有色人种给汉族时间去适应改变，最终导致战乱四起，在这其中，张青北自然也有属于他的责任。

所以徐清才会说，张青北更加适合做一个思想家，哲学家或者是社运工作者，而不是一个执政者，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对于现实，如果用文青式的方式来治理，只会使得国家大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