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子之谶 第二十四章 卫士乜羊

龙奎山何等精明，公爵回头的瞬间，他已经观察到事情的原委，立即暗示雨菲不要和吴刚太亲密。

子墨挽着公爵的手臂，亲密程度不亚于一对久别重逢的父女，女儿的调皮和父亲的庄重喜悦溢于言表，局外人一看便知。

邦联体安全部门反应还算迅速，从“秉国”号出现在茶卡盐湖基地，到立体警力部署完毕，只有不到两分钟时间。

当然，公爵出现在盐湖基地的消息，也在第一时间传到了神爵门，各委办室担当警醒起来，相关职能立即高速运转。点揆大人彼得侯爵为临时负责人的最高权力中心立即召开紧急会议。

“大伙注意，点首大人已经返回盐湖基地，消息千真万确。各位尽快将公爵离开这段时间邦联体发生的大事理一理，汇总以后交给我。”身材高大壮实，满脸红润的彼得侯爵开门见山，他花白的头发有些零乱，眼睛里布满血丝，看样子缺少睡眠。“要快，不要拖拉。”他用烟袋敲着桌子继续道。

下面唯唯诺诺。

布置完任务，侯爵回到办公室，他觉得这个时候应该给点首一个电话，或许点首大人正在等着呢。

“点首大人，听说您回来了，我悬着的心可算放下了。怎么样，这一趟还顺利吗？哦，有惊无险就好。家里。家里一切都好，运转正常，都是按照您行前的指示办的，您考虑的很周到，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啊。您是不是听说了什么？哦，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对了，您什么时候回总部，大伙等着向您汇报呢。好好好，一切遵照您的指示办。好，秉国兄，您就放心吧，随时恭候您的指示。”

侯爵放下电话，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公爵在电话那头谨言慎行，点到为止，显示出高超的领导艺术。

拿起烟袋巴拉了几口，浓烈的雪茄烟丝味道很躁，吐出一团烟雾，侯爵从宽大的真皮椅上站起来，在宽大的办公室踱了几个来回，大声叫来秘书，问，凯恩这家伙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软硬不吃，半疯半颠的，嘴里时不时念叨一些谁也听不懂的事。秘书据实回答。

好，好，好。侯爵连续说了三个好字，秘书不解其意。

彼得侯爵迅速转身，正视着年轻干练的秘书，右手托着烟袋在他面前点了点，道，他这种人，就应该是这个样子。言行举止怪异，大大的不合常规，这才是正常的。相反，如果他的一切和咱们同频共振了，对于我们来说，也就不正常了。如果他不正常了，我们掌控他的意义也就不大了。

秘书费力地理解侯爵绕来绕去的话。

凯恩现在什么地方？侯爵问。

在五号地区。秘书回答。

为了确保凯恩的安全，彼得先后给他安排了三个地方轮流居住，这三个地方分别取名为二号地区、五号地区、十三号地区。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只有三个，除了秘书之外，再就是彼得的贴身卫士乜羊。秘书负责凯恩的日常起居，乜羊在凯恩转移时负责警卫。

“要有耐心，要有信心。”彼得提醒秘书道，“凯恩是百年不遇的天纵奇才，要让他为我所用，一定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万万不可怠慢。”

“是。属下铭记在心。”秘书恭敬道。

“把记录给我看看。”侯爵示意秘书拿来凯恩每日的言行记录。

“某月某日，早餐稀饭半碗，之后对着南边的天空高喊：‘我要回家，四面都是大水，我家的屋在山凹；海浪星发大火，急需要这些水，不要浪费。’接着跪下，双手握拳，大拇指向上，双手平伸出去，大拇指不停弯曲，口里念念有词。念的什么听不清楚。中午不食，盘膝向北而跪，双手随意垂下，搁在膝盖上，手心向上，闭眼，唇齿未动，眉心出现红点，忽隐忽现。如此动作一直坚持到晚饭时分。晚饭面包两块，香肠一根，找我要了一瓶加冰伏特加。晚上和衣侧身（面向南方）而睡，该姿势一直保持到天亮。······”

虽然记的是流水账，但这样每天的情况还是一清二楚，看得出秘书还是挺用心的。

再看最近两日：

“凯恩开始坐立不安，没有用早餐，而且从早上开始，一直打开计算机，屏幕上显示出现奇怪的图案，接着便是不断闪烁的一行行数字公式之类，凯恩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屏幕，有时看看旁边另一台仪器，那台大家伙据说是根据凯恩的设计制作的，做什么用谁也不明白。大机器上的小屏幕不像平时一样稳定清晰，而是不断跳跃闪烁，就像受到干扰的音频线出现波澜。午饭凯恩只是吃了两根肉肠，没有午睡，下午打开了室内所有的四台计算机，外加那台大机器。整个室内机器的屏幕竟然闪烁相同的频率。这样一直观察到晚上，那老头（指凯恩）疯了一般满屋乱窜，嘴里一直大喊：坏了，坏了，先知被扼杀了，异族偷袭成功了，地球又要遭殃了。”

接下来最近的一天。

“······今天凯恩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看地图，东面墙上的巨幅世界地图，让他整整凝视了十个小时，这十个小时，他不吃不喝，水都没有喝一口，最后，他拿起屋角的一张人字梯，靠近地图，爬上梯子，抓起满手的红蓝铅笔，将美洲南部，南亚次大陆及印度洋大部涂成杂乱无章的颜色，最后仿佛依旧不解恨，将满手的铅笔头猛地砸向地图······”

侯爵的眉头紧锁起来。这家伙，这是想告诉我们或者意识到什么，想告诉这个世界，什么大事会发生？

侯爵的眼光渐渐地聚焦到南美大陆和南亚次大陆。既然这两个地方被凯恩锁定，说明无论他想说的是什么，或者将来有可能发生什么，这两个地方必定脱不了干系。

侯爵的一举一动，秘书当然看在眼里。

“点揆大人，您就别当真了。我看他纯粹一疯子。胡言乱语，糊涂乱写，您何必信以为真。”秘书跟随侯爵多年，知道他的性格，遇事特别认真，一旦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

“乌玺，你错了。”侯爵喊着秘书的大名说，“这老头不是疯子，而是一个智慧超出我们常人数百倍的奇人。奇人有奇人的生活方式和表达方式。如果看不到这一点，则是我们的愚钝。看到这一点却不能利用这一点，则是我们的失职。”

“既然这样，您把他交给我，我绝对有办法让他直接开口。”

“什么办法？用刑？”

“不是，绝对不是。”乌玺赶忙回答，“我跟随您多年，怎么也不会干出违背您意愿的事。”

“那还差不多。”侯爵得意地点点头，等着乌玺的下文。

“大人，您看这样可好。根据您的分析，无论是大悲大喜，恶事难事，南美洲大陆，或者南亚次大陆都脱不了干系。如果我把那疯老头带到那两个地方，他必然有不同于其他地方的表现，或者，说不定这家伙会有我们意想不到的应对之策。您看如何？”乌玺颇有几分得意地说。

“哦，小子颇有长进啊。”侯爵赞许道。

“你这想法看似有几分道理，但执行起来难度不小。特别是公爵那边。这次公爵出行，据说就是南美洲安第斯山脉。南亚次大陆下方，与之隔海相望的斯里兰卡岛国，也是传说中公爵经营多年的地方。怎么样把凯恩这么一个大活人秘密安全带到千里之外的两个地方，缺少切实可行的实施方案。当然，难度是有，也不是绝对不可能。只是暂时还没有那个必要。你小子能想到这一点。可喜可贺。”侯爵挥着烟袋再次肯定道。

主仆两人交流正欢的时候，传来敲门声，两人同时一怔，立即终止了话题，示意乌秘书开门，侯爵端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一本正经翻阅桌上堆如小山的文件。

来人是侯爵的贴身卫士乜羊。这是个矮小精干的廓尔喀人，来自于地球浩劫之前的内陆小国尼泊尔的廓尔喀县、世界著名的雇佣兵基地，随身佩戴者著名的廓尔喀弯刀。

乜羊和乌秘书很熟，黝黑的脸上带着善意的微笑，朝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径直走到侯爵面前，行礼之后，等待训示。

秘书和卫士都是侯爵的近身随扈，但由于各自负责的工作不同，彼此之间并不是信息通达，各自有自己的保密原则。

乌秘书见乜羊过来，必定有重要情报报告，遂知趣的准备离开，却被侯爵叫住。

“如果临时指挥中心诸位负责人的报告写好了，要第一时间给我送来。”侯爵的烟袋在空中继续点了点，道：“你当前的主要精力放在疯老头那边，详细监控，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说完，烟袋朝外指了指，让秘书离开。

见门关好之后，这才从办公桌后走出来，在乜羊的肩上拍了拍，道，怎么样，小伙子？有新的发现没有？

乜羊160的个头与彼得180的个头形成鲜明的对照。侯爵无论怎样看他，都有居高临下的架势。

乜羊不苟言笑，知道侯爵拍他是亲昵的表现。彼得对这个来自世界著名雇佣兵产地的廓尔喀小伙子非常信任和喜欢。每次见到他，总是舒心地微笑。

“报告大人，发现重要情况，特来向您汇报。”小伙子回答道。

侯爵微笑点头示意。

乜羊打开随身携带的电脑，打开一段视频。

这是“秉国”号突然出现在茶卡盐湖基地，公爵一行走出机舱的情景。画面很热闹，公爵的随扈人员一大群，都是年轻的俊男靓女，机长也是帅气的小伙子。当然有全邦联知名的美女记者余子墨独占风头的画面。邦联的神爵门高管都知道这女子和公爵是父女般的关系，所以侯爵也并不感到惊奇。画面从“秉国”号凭空出现，到公爵一行进入基地贵宾室，公爵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被拍摄并完整记录下来。

彼得侯爵前后反复看了两遍，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乜羊在一旁解释道：这是三颗卫星同时拍摄的画面，经过技术处理后的实景还原。

嗯，继着说。侯爵道。

从公爵走出机舱到进入贵宾室。从安保角度和人物性格心理分析，存在好几个问题。

第一，“秉国”号在卫星的严密监控下，没有飞行轨迹，地面监控也无法找到其航道，即使在预留的安全通道内，也找不到它的任何轨迹。这么大的飞行器，究竟是如何神话般凭空出现的。

第二，公爵出行前，曾召开记者会，将此行的目的公之于众，带儿子赵西敏去南美洲安第斯山脉某神秘之地求医问药。据说已经得偿所愿，但是我们没有见到随行的公爵夫人林秀芝，更没有见到其儿子赵西敏一行出现在机舱外，他们究竟去了哪里？

第三，公爵走出舱门，见到舷梯下的记者团，明显地面带愠色，这时余子墨出现在镜头里，她的身后是一大群记者。奇怪的是，公爵一反常态，没有在机场接受采访，也没有发表书面讲话，这与他临行前的做派是相悖的。

余子墨是先道网首席记者，也是业内有名的快嘴、利嘴、尖嘴，这次的表现一反常态，上来就一把拉住公爵的胳膊，将头倚在公爵的胳膊上，开口对公爵说了什么，公爵听完之后，原先的愠怒之色烟消云散。而且恰在这个时候，公爵回头往后看。请您注意，这是公爵唯一的一次回头。令人奇怪的是，正常人的回头，应该是看向后面的随扈人员，可是，公爵的视线却是扫过身后的无人处，唯一进入他视野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他的贴身卫士，也是机长无影虎吴刚。

大人请注意看，亮点来了。您看到没有，作为公爵的贴身卫士，担负着公爵的近身防卫工作，他的位置应该在以公爵为中心的三米之内。可现在，无影虎却在五米之外。而且，更为可疑的是，这家伙并没有穿上卫士规定的便装，而是穿着新款时装，皮鞋铮亮，步伐散漫，边走边向右边斜着脑袋，满脸的快乐与甜蜜，就像右边有他的情人一般。

可是，公爵这一回头，目光并没有与吴刚对视，片刻之间，这家伙恢复正常，快步跟上。好像有人给他通风报信一般。大人，您不觉得蹊跷吗？

没想到平时不苟言笑的乜羊，说起话来也是有条有理，从容不迫。而且整个分析过程，显示出安保人员良好的个人素质。

“嗯，有几分道理。”烟袋快要熄灭了，侯爵送到嘴边才发现。

“那么，你最后的意见，或者说分析的结果是什么？”侯爵看着乜羊微笑道。

“大人，我有个想法。当然，只是个想法，也不知对不对。”乜羊欲言又止。

“说罢，对与错都没有关系。咱们这是分析推理嘛。”

“大人，我觉得公爵身后跟着一批隐形人。我们的肉眼看不到，但是我的感觉，这批人真实存在。”

“根据你的分析，看得出这批隐形人都在接受公爵的指挥，都在护卫公爵。‘秉国’号的突然出现，或者说选择青海茶卡盐湖，而不是就近的萧山机场，都是受这些人的撺掇。”侯爵分析道。

“对，您怎么知道。”乜羊惊奇地问。

“我不知道。但是你的逻辑告诉我，我就该这么去想，不是吗？”侯爵微笑着盯着小伙子道。

乜羊黝黑的脸上浮出笑意。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对还是错。

“我们现在假设你说的成立，接下来的问题是，这批隐形人什么来路？凭什么取得公爵的信任被带到基地？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他们除了隐形到底还具备什么样的功力？”侯爵说完，征求乜羊的意见。

“大人，我觉得是应该这么考虑。公爵是咱们邦联举足轻重的人物，无论什么，在他身边有异动就要警惕。所谓无风不起浪。这段视频的记录已经摆在面前，绝对不是在下无中生有，在下以名誉担保。”乜羊认真道。

侯爵点燃烟袋里快熄灭的烟丝，猛地吸了两口，吐出浓浓的烟雾，来回走了几步，表情异常严肃，忽地转身，面对同样表情肃穆的乜羊，正色道，此事先不要张扬。公爵是否知晓此事我们还不得而知。或许，公爵会有更长远更成熟的计划。说完，他伸手向外挥了挥，乜羊知趣地离开。

如果公爵早就知悉此事，只是明修栈道布下大局，那么，邦联体今后将面临新的挑战。

彼得侯爵越来越觉得，点首大人一等公爵赵秉国，真的是深不可测，运筹帷幄之中，不愧邦联支柱栋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