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世仙旅 前传——陨落·文明（一）

相传尧时，民间秘语曾有如此云者：

亘古遗荒混元灭

四凶灾厄祸世间

轮回九转大劫起

上官秘术倏震天

残星四起蛮荒续

孰王孰寇，不过一刹解千愁

…………

美国，圣弗朗西斯科。

一束和煦的阳光从窗户照耀进来，被窗棱分割成几片，静静地躺在客厅的纯松木质地板上。后花园的玫瑰花接受到了阳光的沐浴，开放得更加娇艳，不时散发出一阵阵迷人的气息，引蜂蝶接踵而至。

这是普通的一个夏日午后，天气不很炎热，微风轻轻吹拂着地面的绿草和树上的枝叶。蓝天空灵开旷，万里无云。

一幢西欧风格的别墅里，电视机聒噪的声响扰乱了窗外鸣蝉得意的乐章。紫红色的沙发上正坐着一个妩媚的女人，略发棕黄的头发，阳光照到上面闪闪发亮。棕黑色的眼瞳配上黄色的皮肤，长相很是迷人。

她是一名华裔中国人，名上官诘虹。

她看似清秀动人的面庞，让人不敢相信她已经成为一个孩子的母亲了。皮肤没有丝毫的皱纹，腰部没有任何生过孩子的痕迹。这种人，无论走到哪儿都会是旧金山街头的一个焦点。

“新一轮的海啸将会于明天登陆美国东北部地区，本次海啸波及范围较大，可能会涉及到波士顿及其周边地区，请大家做好防范准备。”

电视机中的类似报道已经屡见不鲜，今年的海啸似乎特别多，不论大小。宽大的电视屏幕正在模拟着海啸发生时，可能涉及到的地域范围，而图中不断闪烁的红点是可能受到灾害的城市。

诘虹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关掉了电视。

她回过头去，沙发后面的摇篮中，一个婴儿正在熟睡。诘虹俯下身，轻轻地亲吻了一下婴儿稚嫩的脸庞。

丈夫承拓的早逝，曾让她痛不欲生。她几次从噩梦中惊醒过来，脑海中的那一切久久挥之不去。她曾想过追随丈夫而去，但是为了自己的使命，为了女儿，她又一次次的控制住了自己。

“也是时候……回去一趟了。”诘虹轻声地自言自语。

……

中国，武汉。

在一幢极具中国传统风格的华丽别墅内，传来一声歇斯底里的嚎叫声。

“天啊！老师给的英语芯片又嗝屁了，这可该让我怎么学习？怎么上清华北大？怎么为祖国美好未来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啊——！”屋内，一个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孩子对着电脑屏幕不停地大吼。

他虽然是一个中国少年，却拥有着中国人鲜有的深紫发色。同样鲜有的金黄色眼瞳恰好与之相配。而这一切的鲜有，都似乎预示着他未来的不凡。

他面对电脑做了许久的心理斗争，才若有所悟地点头说：“唔，看来，这是上天显灵，故意不让我学习……那么，我就只好顺应天意了——X尔号，我来了！”

说罢，他顺手拔出芯片，悠然自得地玩起了游戏……

然而……

刚启动界面，门就被哐然打开了。一个长相与他相似的男人踏了进来。

男人平静漠然如同美男子一般的面庞一瞥到电脑屏幕，瞬间暴躁了！他抡起鸡毛掸子，就扑向那个男孩：“你这小祖宗，你亲爱的爹地一旦不在就玩游戏，看爹地怎么收拾你！”

男孩见状，连忙轻盈地从电脑前跳开，一面解释道：“电脑芯片出了问题，我也是……”

“你乱讲！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那时，你爹地的心灵洁净得还如同一张洁白的厕纸，竟然天真地相信了你！这次，爹地不会再信你了！”

青寇：“……”

洁白的厕纸什么的……

这时，从门外进来了一个系着围裙的女人，笑容亲切可掬。

“青寇，吃西瓜吗？”那个女人笑着问。

“默香……你等一会儿，我在教育他呢。”男人神色发窘，吃了苍蝇一样瞪着那个女人。

那个叫默香的女人只看了他一眼，莞尔一笑后，一把搂过男孩：“青寇，别理爸爸，吃西瓜去！”

“喂！你！”男人见状，连忙扔下鸡毛掸子，也屁颠屁颠跟了过去。

男孩叫青寇，他的父亲，也就是那个男人，名叫青准。青家世世代代都是男子，没有女性。他们大致都紫发金瞳，只是到了青寇，这种特性显露得更加明显了。青家与秦家、欧阳家是世交，只是其余两家都是普通人的样貌。据说他们的世交关系起源于宋朝，至于确定的年号，也都无法确认。

……

“这几天长江水域不稳定，最近不要与你的朋友到江边去。”默香端着西瓜走过来，一面对青寇说。

“这几年明明一直都不稳定吧！恐怕没有专家说的那么平淡。”青准一边说着，一边瞅准西瓜狠狠地咬了一口，鲜红的汁液顺着他的下巴流了下去。

“难不成是妖怪作乱？”青寇随和地说。

默香斜了他们父子俩一眼，“青寇，不要听爸爸乱讲！”

“近年来海啸在世界范围内肆虐，这可是极为罕见的，这用科学该怎么解释？”青准不甘示弱地回应道。

“这叫海啸板块集中现象，在电视上专家都有说过。你还是多了解一点科学吧，不要总是整天在那里神神鬼鬼的，教坏了青寇。”默香回答。

青准被憋住了，只好低下头猛啃西瓜，不出一言。

……

北京首都国际机场的夜晚，仍然热闹得像白天。大厅里不停地回荡着喇叭的声音，人群熙熙攘攘，交纵错杂。笨重的行李不时地碰撞在一起，再引起一阵人群的牢骚与不满。

此刻，一个身穿红色外套的女子抱着一个睡熟的婴儿，穿梭在人群之中。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提着沉重的行李，手上唯一的只有那个看起来不满一岁的孩子。

她就是上官诘虹，抱着的是她的女儿，承子芪。

终于挤出了机场，在北京又坐了半个多小时的计程车才找到一家空闲的宾馆，安置妥当之后已经是深夜。她先是在旧金山预订了机票，飞了将近半个地球才到达中国。她在飞机上一直没有休息，现在她也是强撑着眼皮才到达了这里。她计划休息这一晚后立刻再坐火车去成都。一路马不停蹄。今晚是她到达成都时唯一的一个能够休息的夜晚，而且只有短短的五个小时。相比之下承子芪幸福多了，睡着的时间就像诘虹清醒的时间一样多。

“四凶之灾，海啸灭世。定转乾坤，惟以上官。”模糊中，那句话再次传入她的脑海。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帘倾洒了进来，而映在地上的只有深靛色。诘虹翻来覆去却睡不着，因为有时她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她就是扭转乾坤的救世主。

距四凶觉醒的时日已经不远了，但一切还是风平浪静。或许，那件事根本就不会发生？

她也希望是那样，但是，希望总归还是希望，现实，总有一天还是会到来的。

诘虹闭上了眼，在子芪微弱的呼吸声中，渐渐进入了梦乡。

……

而与此同时，青寇亦没有入睡。他悄悄起身，只身一人站在窗户边，向外眺望。夜空很亮，星星伸展到无边无际。

“……赤红，你还记得我吗？”

他轻轻地动着嘴唇，望着远处说。

赤红，是一匹与青寇同时出生的小马，全身是通透的火红色，青寇给它起名叫赤红。

去年，青寇将它放归了自然。当时，他还依旧记得自己看着赤红渐渐远去的影子，哭得很伤心。

此时此刻，他似乎在夜空中看到了赤红，近在眼前，火红色的鬃毛使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赤红的鬃毛摸起来很是柔软，像绸缎一样。

但是，他的手只碰到了冰冷透明的玻璃。青寇叹了口气，将手缩了回去，玻璃中隐约显现出他的脸庞，金黄色的瞳孔被玻璃映得发亮。

……

华盛顿，中央地质监测所。

“这几日以来，海平面连续上涨这意味着什么？”一位花白着头发，戴着一副黑色粗框眼镜的老人缓缓问道。

“似乎是地壳运动造成的，引得海平面……”一个科研人员说。

“这我是知道的，可是这震动并没有准确的定位，你们又暂时推断是全球性的地壳运动。对么？”老者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依旧不依不饶地问，“说一下你们研究这么久以来，所得到的推理原因吧。”

“这……根据多个国家近日获得的数据分析，有两种可能。”那名研究干将顿了顿，有说道，“第一，这只是地球的正常迹象而已，不必担心，或许几年以后就会恢复正常。第二……”

“第二……什么？”

研究干将说话变得犹豫了，他一字一顿地说：“其二……或许地球……又要像之前的恐龙灭绝一样，经历一场……未知的劫难……”

老者皱了皱眉，“你们那该死的数据可靠么？”

“我们也只是推测而已。”另一个科研人员说，“到那时，我们可以……见机行事。”

“或许到那时，我们也就只能听从天命了吧。”老者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嗤笑。

“请您再相信我们一次，我们不会让您失望的，布莱登先生。”

“好，”老人笑笑，“我等着。”

……

中国，成都。

一幢破败的别墅前，一个女人正在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它。没错，现在上官诘虹已经回到了成都，来到了老家。

多年在外，房屋早已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尘。洁白的地砖原来可以映出人的影子，而现在即使扫清灰尘也没有了当年的光鲜。墙角结上了蜘蛛网，有些地方墙皮已经开始脱落，无处不在诉说着这几年来遭受的磨难与沧桑。诘虹无奈的叹了口气，简单地将房屋打扫了一下，便匆匆忙忙地从包里翻出手机，给个名叫“杨梨”的号码打了过去。

“喂？”过了好一会儿，电话那头才响起一个慵懒的女声。

“杨梨，是我，诘虹。”诘虹故意放慢语速，“我，想要和你谈个事……”

“诘虹？”电话那头的语气稍显惊讶，但很快就恢复平静，接着说：“有话快说，婆婆妈妈的。”

“今后的日子，请你……代替我将子芪抚养大好吗？”诘虹顿了一下，似乎是作了很久的心理斗争才做下这个决定。

“……噢，你的‘命’终于要到来了？”沉默了许久，杨梨才开口说话。

“算是吧。”诘虹笑笑。

杨梨和诘虹是高中的同窗，只是家庭环境不同。杨梨自幼就是孤儿，诘虹则完全与之相反。但是由于她们二人情意相投，所以她们至如今还是朋友。

只是，在过去的四年里，诘虹随承拓去了美国，他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但如今，只一次电话，又重新将她们的手牵到了一起。

“唉。”挂掉电话，诘虹拿过日历，细细查看。时间已经不多了，而人类的剩余时间，就是她的存活时间。

上古四凶，即将要觉醒了！

“爸，天气预报说后天将会有特大暴雨，还有可能引起洪涝灾害，后天我们就不要去三峡了。”青寇看到电视新闻，大声的向书房喊去。

“噢。”书房传来一阵微弱的声音，算是回应了青寇的话。

“爸，”青寇从沙发上跳下来，一边跑向书房一边问，“爸，你在做什么？”

推开门的那一刹那，青寇被吓了一跳：书房满地都是堆积的物品，而青准正趴在一只木箱上翻找什么东西。

“爸，你在找什么？”青寇走上去问。

青准这才放下手中的活儿，回过头来一本正经的反问：“儿子，你之前说过的那个道士朋友曾送过你几张符，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青寇想了想，“他当时还说过什么在危难时可以保命，但不知道被我放到哪儿了。”

青准向儿子一摆手，“快来，帮爸找找。”

青寇不情愿地迈进去，问：“爸你找那个做什么？”

青准皱皱眉，说道：“这几天的气候反常，我猜测，是古代的四凶要觉醒了！”

青寇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向他，僵硬地笑道：“哈哈……爸你是不是……发烧了？这只是传说啊，你也信？”

“传说，不灭之混沌，洪荒之饕餮，刹神之梼杌，孽源之穷奇，是亘古极煞之源，众恶之始，之谓四凶。他们曾经与天界大战，一路杀破当时的西天门如无人之境，佛祖耗尽全身解数才将其勉强封印。谁知四凶之强难以预料，封印再次松动，最后还是依仗当时的南天门众仙和上古至宝番天印才将其彻底封印。而如今已过千万年之久，四凶的力量不断强化，直到连番天印也镇压不住之时才引发了全世界规模海啸的频发。”青准眉头紧锁，好像当年他也经历过似的。

“但那只是传说，根本无从考究。或许也只是气象学家所说的那样……”青寇说。

青准摇摇头，慢慢站起身来。“唉，”他叹了口气，“我也希望……只是这样。”他说完就缓缓走出门去，只留青寇一人在书房愣神。

……

青城山，中国十大洞天福地之一，乃是著名的道教奇山。春夏秋冬各有其景，都让人流连忘返。杜甫更是在此地留下了“为爱丈人山，丹梯近幽意”的赞词。

“这几日，麻烦您将青城山暂时包给我，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其中包括你们。”旅游资源管理局中，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掏出一沓钞票，说道。

“这里是五百万，算是包下青城山的费用。这些够么？”她将钞票递过去问。

“足够了。”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点点头，随之问道，“但是，我有一个问题，您包下青城山是为了做什么呢？”

女人仰起头看向窗外，叹了口气，“这件事我会保密，不能让您知道，实在是抱歉。”

一想到自己寿限将至，她就会想到子芪。为了使命，她尽不到一个母亲的责任。每每想到这儿，她就觉得自己对不住子芪。

“没关系，”男人说，“我们会按您所说的，三日之内不会让任何旅客接近青城山，请您放心。”

女人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请您在这上面签个字吧。”男人推过来一张A4纸。

女人笑笑，忽略掉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径直找到签名处，稍一停顿，写下“上官诘虹”四个字。

“您姓上官？真不错的名字。”男人笑道。

诘虹签完字，轻轻地放下笔。她深吸了一口气，走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