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谋 第03章 遇匪

腊月里的梅花总是格外扑鼻，尤其山林里的野梅，那香气简直能传到十里开外。

罗玉卿坐在马车上，深吸一口气，鼻尖尽是熟悉的香气。好容易止住的眼泪，又簌簌落了下来。

李家人一家三口的身影早已看不见了，罗玉卿却仍舍不得收回目光，牢牢的望着身后的方向，仿佛还能瞧全叔和李家婶子红着眼朝她挥手告别，小石头平日里跟她最是亲厚，仿佛察觉到什么，小嘴一瘪，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罗玉卿这一掉泪，惹的身旁几位同龄的姑娘亦跟着哭出声来。

前头当差的官兵呵斥一声，猛一甩鞭子，马车便摇摇晃晃的飞奔起来。

过了腊月便是年关，朝廷祭祀，内廷宴会不断，宫里正是缺人手的时候。这个节骨眼儿上，各个县衙都卯足了劲儿选拔宫女，若是筹不满名额，得罪了上头，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也正因此，罗玉卿倒是没费什么周折，便弄到了一个宫女的名额，腊月二十天一亮，便坐上了入宫的马车，一行十来个待选宫女，十来个兵卒，两三辆马车，也算是浩浩荡荡的走在官道上。

官道修的有些年头了，原先的石子路早就被经年累月的风雨冲涮成了烂泥道，碰巧前些日子大雨，这官道就越发的泥泞。

马车里，不少待选宫女不敢哭出声响，只敢小声啜泣着，大家都在为自己今后的命运揪心。唯独玉卿此时沉静的很，睁着一双清亮的眸子，出神地想着什么。

腊月的天气，寒风瑟瑟，罗玉卿坐在马车最里头，斜斜靠着窗子。紫红色的窗帘褪了色，有些边角的地方起了毛。罗玉卿不敢拉开帘子，只稍稍抬起布帘一个角，透过缝隙往外头瞧。

玉卿所住的龙湖村本就在县城最边儿上，这一路快马加鞭行了两个时辰，只怕早已出了江阳县界。路两旁多是参天的老槐树，树影遮住了太阳，越发显得清冷。远远瞧见前头有一座大山，虽是深冬天气，却是一片葱葱郁郁的。

玉卿乘坐的马车是江阳县衙里比较有年头的一辆车了，车身上的紫漆脱落打扮，看着斑驳的寒碜，车轱辘每滚一圈都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罗玉卿不禁有些担忧，这马车能否驮着她们一行人顺利翻过前头的大山呢？

马车里挤坐着五个待选宫女，大多十四五岁，也有一个年纪稍大一些的，罗玉卿因为瘦弱，在一众姑娘中，越发显得年纪小。

又行了大约一个时辰，许是大家伙儿都憋的久了，马车里开始有人小声的说话。

“你是哪个村儿的？”

许是发觉玉卿年纪小，却又莫名的沉静，便有人开始问话。

罗玉卿回过神来，稍稍打量的一眼问话的姑娘，十五六岁的样子，身材看着要比自己高出一个头，圆脸细眉，相貌算不得出众，皮肤不白，身上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袄子，叫人看着倒也算舒服。

玉卿朝这姑娘微微点了点头：

“龙湖村的。”

那姑娘蹙着眉头，细细想了一会儿，仿佛没听说过这个地儿。

罗玉卿浅浅一笑，道：

“龙湖村在东江县最西面，紧挨着青花江，我们住在山里，如今只剩下三两户人家，说起来，也算不得一个村子了，姐姐不知道，亦是常理。”

马车遇着上坡，车内的人顺势往后靠了靠，开始进山了。

问话的女子稳住了身子，却见罗玉卿此时竟笑的出来，亦是有些怔住。片刻，自个儿也笑着叹气道：

“我瞧妹妹是个心气儿高的，眼下难为你还笑得出，咱们离了家，往后也只能是雪花儿命，飘到哪儿算哪儿了……”

听她这么一说，马车里另几个姑娘，跟着又红了眼。

罗玉卿见状，不由出声安慰道：

“既已出了家门，往后咱们姐妹互相照应着就是，待进了宫，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往后谁有个难处，大家伙儿也能互相帮衬着。”

众人见玉卿这话说的在理，悬着的一颗心这才稍稍得以慰藉。

“妹妹真是个热心肠，我叫常月娥，今年刚满十六，我瞧妹妹年纪不大，有十四了吗？”

“月娥姐姐好，我叫罗玉卿，今年初满的十四。”

许是没想到罗玉卿年纪竟比想象中大一些，常月娥面上露出些讶然的神色。

常月娥刚想说些什么，便听见外头有些声响，随后马车突然被车夫一个猛劲儿勒停了，马车里的姑娘们一个不稳，纷纷跌坐在马车内，车内一时满是惊叫声。

罗玉卿坐在马车最里头，幸好反应快一步，一手紧紧抓住了靠栏，险些被摔出去。

众人惊魂未定，却听外头官兵大喝一声：

“什么人！竟敢拦截官府马车！”

“哈哈哈哈哈……老子我就爱打劫官府的人！孙子哎！你拿爷爷如何？”

一个操着匪话的粗声在外头叫嚷开，随后玉卿听见还有一群人随声笑开了。

打劫……？！

众人心中倒抽一口凉气。

马车里的姑娘们一听，个个白了脸，跌坐在地上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抖抖索索的不敢爬起身。

常月娥下意识的抓着身旁罗玉卿的手，玉卿触手一片冰凉，心中不仅也有些瑟缩。

那些人哄笑声听着不下四十人，而她们这头算上驾车的车夫，也不过十来名士兵。若是敌不过匪徒，那她们这十几名黄花儿闺女便要白白丢了性命。

“放肆！你……你们不要命了……”

“滚一边儿去――！”

不待外头领头的官兵说完话，先前说话的土匪头头一鞭子甩在官兵身上，众官兵忙将他扶起，却是一副不敢对抗的架势。

一瞧这些官兵软了腿，这帮匪徒更是猖狂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瞧你们这些个脓包……弟兄们，给我上！咱们瞧瞧这车里装的啥好货！”

“得嘞！”

罗玉卿听见有几人下马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前头马车车帘被人掀开，传来少女们惊恐儿绝望的尖叫声。

不及玉卿思量，脚步声渐近。

“噗嗤――”一双黝黑的手一把扯开了厚重的车帘。

刺目的光线一下子射进来，罗玉卿不由得侧头微闭了眼，耳边尽是同伴们惊恐的尖叫……

“啊呜――！”

一众匪徒没料到马车里尽是水灵灵的大姑娘，不由激动的嚎叫起来。

“老大――！全……全是姑娘！水灵灵的大姑娘啊――！”

前来查看的土匪激动的两眼放光，不由咽了一大口口水。

土匪们一听这话，当即打马上前，将马车团团围住，众土匪一边驾着马，一边围绕两三辆马车转着圈圈，吓得少女们花容失色。

其中有土匪伸出脏手穿过马车窗户，在少女们的脸上身上不时摸一把，少女们当即尖叫着哭出了声。匪徒们却是得了刺激一般，越发放肆狂笑起来。

马车里的姑娘们如笼中之兽，纷纷左躲右闪。常月娥满脸是泪，紧紧抱着罗玉卿，不时尖叫着躲开一只只淫邪之手。

一只黝黑的脏手从面前伸向罗玉卿，却被罗玉卿瞬间一个反手压住，死死抵在靠栏上。匪徒意外吃痛，啊呜一声从马上摔了下来，顿时所有其他匪徒都停了手。

“我说老三！你这是见着小姑娘就软了腿儿呀！”

“这温香软玉的，也难怪三爷把持不住……”

“哈哈哈哈哈哈…….”

罗玉卿白着脸，听着马车外熙熙攘攘的笑骂声，心中一时如擂鼓般跳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