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熵减文学网 > 青春校园 > 倾永世酌墨 > 42.旷野

倾永世酌墨 42.旷野

作者:素光同 分类:青春校园 更新时间:2025-05-31 08:04:45 来源:平板电子书

四下风影摇曳,苍穹黯淡无光,金戈铁甲两相击撞,处处都是战场独有的骇然声响。

萧若心知自己的话说得突然,唯恐宁瑟不会接受,于是又沉声补了一句:“你既垂青于我,我心中也有你,人们常说的心意相通,两情相悦,大抵正是这个意思。”

宁瑟从未听他说过这么多话,眼下早已出离了惊诧,尤其他那句“等战事平息,我会娶你过门”,给了宁瑟很大的冲击。

她不知从何讲起,兀自抱剑站远一步,想起当初面对萧若的那番胡扯,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萧若一手撑剑,侧身半靠着灰墙,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有些苍白,但他眼中隐含希冀,话也说得沉稳有力:“战场上刀剑无眼,随时可能断送性命,你扮成男人只身来此,可是为了捍守天界?”

宁瑟心想,她能有勇气追来这里,归根结底都是因为清岑,所以草草答话道:“并不全是。”

言罢她又说:“萧兄,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些误会,先前我同你说的那番话,都是我情急之下的胡言乱语,你若是当真了,我先给你……”

“道个歉”这三个字尚未说出来,萧若已然低头吐了一口血。

他缓慢抬起头,用衣袖抹去嘴边血痕,出声打断宁瑟的话:“你不用同我解释,更不用说拿胡言乱语来搪塞,我知道姑娘家面皮薄,要你直接承认也是不妥。”

话音未落,两位仙医抽开了身,狂奔着赶了过来。

宁瑟微张着嘴,想说的话都卡在了嗓子眼。

近旁黑墙有塌陷之势,鬼魅的惨叫声不绝于耳,阵法交融隐现血色,火光愈发晦暗幽凉。

一位白袍仙医伸手给萧若搭脉,另一位往他嘴里塞了止血的仙丹,短短片刻过后,白袍仙医语声肃穆道:“你中了血毒,必须尽快运功疗伤,以防筋脉逆行。”

“怕是来不及了。”另一位仙医道:“他气脉微浅,意识薄弱,已经无法运功,如何能逼出血毒?”

眼见萧若呕血不止,那白袍仙医更加焦虑,抬头环视四周后,一眼瞧见了宁瑟。

早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宁瑟便找到了丢失的易.容面具,那面具碰巧挂在她的盔甲上,被她伸手摸到以后,一把套上了脸。

“你来给他运功逼毒,不会耗费多少体力,很快就能救他一命。”白袍仙医冲宁瑟挥手,一边伸手扶稳萧若,好让另一位仙医拿出银针,扎入萧若的几处大穴。

宁瑟愣了一愣,站在原地不动,就听那仙医催促道:“人命关天的事,你怎么还站着不动?”

此话一出,宁瑟闪身而至,一副恭敬听命的模样。

白袍仙医略松了一口气,当即扯开萧若的衣襟,露出大片健壮的胸膛,而后肃声道:“你运力于指,出力七分左右,分别点向他的紫宫穴、玉堂穴、外陵穴、关元穴,我和那位仙医负责给他施针用药,不出半刻钟,他便能吐出毒血。”

仙医所说的几处大穴,分别位于萧若的前胸和腹部 。

宁瑟闻言微感艰难,目光游离在萧若身上,试着探寻那几处穴位,刚看准玉堂穴,白袍仙医再次开口催促。

“医者父母心!”那白袍仙医着急治病,眼见宁瑟磨磨蹭蹭,已经失去了耐性,“你们都是军营里的天兵,可以同袍共浴,点个穴位又有何难?别再耽误时间了,你想让他因此送命?”

清岑临走之前,吩咐近卫兵照看宁瑟,不远处的两名近卫兵听到他们的对话,立刻跑过来查看详情。

白袍仙医适时开口道:“正好有两个人,你们都过来帮忙。”

于是这个烫手的山芋,就被转交到了这两名近卫兵的手上。

约莫半刻钟后,大功已然告成。

那两名近卫兵深藏功与名地离开了,甚至没有等到萧若转醒,就默默走向了一边。

天外电闪雷鸣,乌云成团翻弄,数道黑墙依次倾塌,惹来无数鬼怪凄厉嚎叫,当前战况愈加激烈,风中牵引上万流箭,送来的伤员也越发的多。

宁瑟所待的地方已经架起了结界,几位仙医铺了一块几丈见方的软毯,那云棉毯子没有完全贴地,而是凭空漂浮在离地三寸的位置,其上有伤员数十。

他们或坐或躺,多半伤得很重。

萧若坐在软毯的边角,宁瑟提剑站在他面前,手上捧着仙医给的金疮药,她将那药粉掂量几下,伸手递给萧若道:“这是仙医给的药,等你伤口的残血干透以后,你把药粉均匀抹在患处,三天之内不能动武。”

萧若抬手接过,脸上回复几分血色,但从他说话的语气中,听不出半点重伤的迹象。

他问:“按时用药,几天能复原?”

“至少七天。”宁瑟道:“仙医说你伤的不轻,不过你的底子很好,所以按常理来讲,能恢复得比别人快一些。”

他听了这话,缓慢抬头看着她。

萧若在天乾山修法时,深受许多师弟师妹的追捧,他相貌俊朗,年少有为,又在剑道上造诣匪浅,堪称天乾山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他的父亲是苍游云洲的散仙,闲来无事时,总喜欢和他母亲共游天界,平常也不太管他的生活和学业。

萧若既觉得自己无人约束,又觉得自己负担很重,好在他一路顺风顺水,直到成为天乾山的大弟子,都没遭遇过什么挫折,更没什么大悲大喜。

在男女之情上,也几乎是白纸一张。

而如今,他觉得时机已经来临,合该考虑终身大事,以防看中的姑娘被人抢去。

诚然,宁瑟不仅长得漂亮,身段也很好,不过除了这些表象以外,最合他心意的,还是她的性格和人品。

当初在昆仑之巅时,宁瑟跟随她哥哥殊月返回了凤凰宫,第二日所有门徒都知道她是奕和仙帝的女儿,也是凤凰族的帝姬,从前笑话她出身凡界的人,多少都觉得有点尴尬。

那之后不久,昆仑之巅的弟子和天乾山的弟子来了一场比试,但因宁瑟不在场,萧若和人切磋时就没什么兴致。

他从师弟口中得知,宁瑟返回了凤凰宫。

从凤凰宫到蛮荒北漠,她想必吃了不少苦,甘愿吃苦也不放弃,可见其定力之深,他心下思忖片刻,更觉得她非同一般,于是更想娶她进门。

“半刻钟以前,我虽然昏迷,但还有些意识。”萧若握着那包药,继续和宁瑟搭话:“你对我的关心,我全都知道了。”

讲完这些,他还觉得不够,于是又说了一句:“运功逼毒时,你的手指有点凉。”

宁瑟诧然看着他,暗想他莫不是把那两名近卫兵当成了自己,以为方才仙医大人施针疗伤时,是她摸了他的腹部和胸膛。

这个误会实在太深,宁瑟立刻解释道:“你的救命恩人在那里,是他们为你逼出了毒血。”

萧若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两个寻常普通的近卫兵,就觉得宁瑟大概是随手一指,不想让他承她的情。

“两位仙医也技艺精湛,下针准确无比,这才保你一命。”宁瑟见他目光灼热,偏过脸咳嗽一声,继而后退一步,同时开口道:“你若有事就叫我,我去结界外斩除魔怪,它们不停地往这里撞,大概是想袭击伤员。”

宁瑟刚刚踏出一步,萧若忽而沉声道:“你曾对我说过,平日经常梦到我,其实我也会梦到你,这算不算一个巧合?”

一旁有别的天兵听见这话,狐疑地转过头来,瞧见宁瑟那张刀疤脸,禁不住浑身一抖。

萧若毫无自知之明,脸上微微泛红几分,仍旧锲而不舍道:“我有时会梦到我们第一次比武过招,火光从空中穿过,你一剑将我击溃。我自问勤奋好学,在钻研剑法时从未懈怠过,年龄还比你大些,没想到会那么轻易地输给你……”

附近有更多的天兵听到,忍不住在软毯上挪动身体,往这里更近一步。

他们的身上还带着伤,光看结界外的战况,心里只会越来越急,恨不得拔剑重上战场。

然而萧若所说的这番话,成功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早在昆仑之巅的时候,我便知道你跟了那个人,但你从没说过,你心中是否愿意。那人虽然仙阶很高,但依我之见,他是个惯会诓人的性子,兴许不会待你好。”萧若抬手去牵宁瑟,她察觉到他的意图,原地一蹦闪身一步,忽然明白萧若所说的“那个人”,指的乃是清岑。

她叹了一口气,侧过脸正要开口,又见许多天兵围坐在萧若身后,一脸的真诚和期待,似乎在等着他一诉衷情。

萧若恍如未觉,始终把目光放在宁瑟身上。

宁瑟快在心里给他跪了。

“先前我说的那番话,就是那些看上你、梦到你的话,都是一时情急之下的鬼扯。”宁瑟仰头望天,甚至没用眼角余光看他,“说来真有些惭愧,那时我怕你对我起疑,这才信口胡言了那么多,还请仙友莫要当真。”

萧若蹙眉将她看着,脸上一副“我不信”的表情。

“你之前问我有没有意中人,其实意中人早就有了,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人。”宁瑟一脚踩上身边的岩石,手中也跟着拔剑出鞘,“不瞒你说,我对他早就情根深种,此番来蛮荒北漠,也多半是为了他。”

她放低了声音,语调柔和了一点,却依然不近人情:“还望仙友保重身体,早日觅得良缘。”

数十只魔怪接连撞向结界,近卫兵已经拔刀动手。

宁瑟提剑跑去支援,也没回头看萧若一眼,他在软毯上坐了一阵,就有别的天兵出言安慰他:“哎,这位兄弟,等战事结束了,你可以回老家找个好姑娘啊。”

另有人语重心长道:“等你找到一个好姑娘,就知道她比糙汉更温柔,也更懂你的心。”

萧若闻言若有所思,而后又道:“世事难料的道理,你们可曾听说过?往后的事谁也说不清,我唯一能确定的是,倘若我现在就放弃,将来再回想必定会后悔。”

言罢,他又侧头望向宁瑟。

结界外的妖物几近疯魔,轮番上阵围攻撕咬,却被近卫兵逐一斩灭,宁瑟挥剑砍了一阵,忽然听见暴烈刺耳的铃铛声。

魔城的东南方,双目通红的白衣公子朗声大笑,衣袂翻飞间卷起凌厉流风,身侧紫铜铃兀自漂浮,冒着五色光上下摇晃,那白衣公子背后的妖魔鬼怪,竟然也越聚越多。

等到那妖魔积聚到一定数目时,白衣公子开始催动咒诀:“大罗神仙,诸法万象,天地一脉,血债命偿……”

霎时万箭齐发,直截了当冲向清岑。

暗色雷电划破苍穹,轰隆巨响吞没了铃铛声,清岑瞬移消失在原地,原本站着的位置被万千毒箭凿出一个坑。

那白衣公子不怒反笑,乱发散在狂烈夜风中,早已没了开始的风流姿态,他身后的妖魔缓慢融成了一体,并且不断吞吃四周的魔怪。

这显然是一个痛极的过程,那些魔怪哀嚎出声,却无一例外地难逃厄运。

妖力和魔力交汇相融,滋养出了一头高有几丈的怪兽。

“去吧。”白衣公子抬手指向清岑,缓声命令道:“踏碎他的龙骨,把他踩成残渣。”

怪兽阴森发笑,果然依言听命,赤红的双眼里闪过嗜血的光。

清岑没有看那怪兽,仿佛不知道它正在逼近一样。

那怪兽的喉咙里,滚出一阵“咕哝咕哝”的刺耳叫声,似乎是因为能蹂.躏清岑,而感到极其兴奋。

地表暗流涌动,渐渐漫开刺骨的寒意,数不尽的雷火凭空冒起,交相纵横如耕犁阡陌,天穹洒下万线银丝,泛起一阵泠泠白光,乍看上去竟如落雪一般。

有天兵惊讶抬头,疑惑不解地问:“这是什么?”

“是一种龙族禁术。”某位副将军提刀指天,出声解释道:“俗名天罗地网,威力无穷可怕。”

这话传到了白衣公子的耳中,他不仅没露半点怯色,反而笑得更加猖狂。

然而不足片刻,这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除了那头怪兽外,雷火织成的地网还兜起了数不尽妖魔鬼怪,连一些藏在地底的骨妖,都被极其残忍地掘了出来,苍穹覆下的银丝将它们牢牢捆住,不到半盏茶功夫,便合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夹层。

白衣公子脸上失尽血色,紫铜铃铛从他手中掉出,他跪坐在屋舍房顶上,癫狂笑道:“你这是在逆天而行,迟早要遭报应!”

“得了吧。”某个副将军接话道:“千百万年来,龙族都是这样,老天爷早就习惯了。”

话音未落,天罗地网中亮光大盛,刺得人睁不开双眼,狂风呼啸如怒涛拍岸,银丝勾起雷火连爆,玄力倾轧如猛龙过江,数不尽的妖魔鬼怪,都被碾成了一片虚无流影。

鬼魅失声,满场寂静。

清岑提剑站在半空中,手上法诀随风湮灭,那天罗地网一霎消失,和那些妖物魔怪一样,再无踪迹可寻。

这一招太过撼天动地,即便是几位见多识广的副将,一时都有些心神俱震。

“龙族的宵小杂碎,我今日必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那白衣公子痛声咒骂,满目皆是血恨深仇,五指凝力冒出银光,几乎拼尽浑身解数,召来一个能吞食大罗神仙的天煞鬼阵。

阵法既出,他长舒一口气,冷不防一柄短剑从心房穿过,猩红的血染透白衣,浸湿了紫铜金铃。

白衣公子呼吸凝滞,手握刺透心房的剑锋,回头向后一望――

竟然瞧见一只万年老妖。

鹤发鸡皮,矮如冬笋,脸上密布脓疮,满口尖利黄牙,就连那握剑的手,都枯瘦如深秋残枝。

“你、你……”白衣公子喉头涌上一口血,眼底已是涣散之色。

这只万年老妖靠近一步,阴测测笑道:“公子心念弟弟,不如早点去见他?”

白衣公子痛极难言,手腕筋脉暴起,似乎心有狂怒。

“你要是没命了,就能催动生死玄术,五座魔城合在一起,兵力足以增加数倍 。”万年老妖沉叹一声,复又低低发笑:“到时候,我不信那条小黑龙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这位白衣公子,乃是魔族玄术师之首,他的生死玄术,远比弟弟厉害得多。

在他命丧黄泉之后,北漠地势将会大改,五座魔城合并为一,各自的城墙都会消融。

银光在指尖流淌,点滴落在枯黄的草堆上,那白衣公子忽而暴起,单手从心口拔出短剑,愤而怒声道:“我不会死……”

黑雾凝为一把长刀,泛着猩红刺目的血色,转瞬劈向万年老妖。

万年老妖惊诧于白衣公子尚有还手的能力,刚准备再补一剑,就发现操刀砍他的人,乃是狂奔而来的副将军。

他心有不屑地冷哼一声,手指捻着一点血珠,作势要祭出妖邪之术,忽有冷风迎面吹来,龙族威压蒙头一个击打,他被打得特别痛,只觉得脑袋要炸,心中暗道一声不好,立刻使出遁地法诀。

清岑横穿空无一人的天煞鬼阵,身后有无数鬼影企图追上他。

耳边传来婴孩的啼哭声,像是十八层炼狱里的索命冤魂,参杂着各种喧闹乱耳的魔音,听得他心底颇感不耐烦。

许是那白衣公子的授意,万千鬼影交错唱道:“战时休,战时休,血债血仇何尽头……循天意,循天意,因果报应计中计……鬼魅兴,鬼魅兴,天宫玉碎凤凰泣……”

听到“凤凰泣”那三个字,清岑眉梢微挑,忽然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方才的天罗地网,几乎将整个魔城内的鬼物彻底斩灭,众多天兵谨遵副将之令,把那万年老妖和白衣公子团团围住,合众人之力铺开一条挡路结界,于是那只万年老妖,暂时无法使用遁地之诀。

两个副将军飞步上前,从房顶把那白衣公子扛了下来,随行的仙医往他嘴里塞了一大把灵丹妙药,试图给他吊一口气。

全军营最勇猛的副将正在与那万年老妖缠斗,上百号玄术师抬手施展法诀,助那副将一臂之力。

宁瑟心不在此,扛着剑跑向天煞鬼阵。

眼看清岑立在鬼阵中不动,她的呼吸都快吓停了 。

天煞鬼阵无形无状,若非法力高到一定境界,甚至感觉不出它的存在,所在在整个战场上,极少有人知道天君殿下身在何处。

那阵角飘渺虚浮,泛着玄金流光,阵内鬼影叠重,张口就要将清岑吞吃入腹。

他即刻瞬移,高挺修长的身形忽而消失在一片盛大白光里。

宁瑟站在阵外目睹这一切,手下召来天火灼烧鬼阵,然而阵法稳如磐石,丝毫不受她的影响。

阵内白光弥散后,乍现一条巨大的黑龙,御风所到之处,碎尽鬼影无数,落爪时万分暴戾,仿佛被触及逆鳞。

那些鬼魅再也唱不出声,天煞之阵开始倾塌下沉。

两个瞬息后,清岑破阵而出,衣袍整齐袖袂完好,和平日里相比较,没有任何不同。

他方才化成原形时,表现的那般戾气十足,现下又是一副清冷淡定的模样,倒叫宁瑟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个鬼阵还挺厉害,能逼着你化成原形,我看刚才鬼影重叠,几乎要碰到你了,你有没有受伤?”宁瑟出声问道。

清岑靠近一步,如实相告:“完好无损。”

宁瑟捧起他的手,寻思一阵又道:“今日几番凶险,我不太能放心,等这场仗打完,你让我检查一下。”

远处天光微亮,魔城内传来凄厉哀啼,万年老妖被副将军一剑斩杀,城中万千房屋陷落成灰,暗黄的地面现出隐没的青苔色。

那白衣公子仍然处于昏迷,仙医抬手封住他的大穴,用药为他保命止血,心中也是万般纠结。

几位军师围在一旁,相互探讨道:“倘若那万年老妖所言非虚,必定不能让这白衣人丧命,否则五座魔城合并为一,我们的计划都会被打乱,又该如何是好?”

血腥味参杂漫涌,白衣公子容形憔悴,两颊骨肉蓦地凹陷,喉咙再次卡出黑血。

六七位仙医接连施针,却发现他的脉象愈加薄弱,于是颤抖着手开口道:“这可怎么办,那剑上有剧毒,他筋脉逆行,血管爆裂,因为方才动作太猛,心房还炸了,真的要回天无术了。”

灰袍军师不想听到这样的话,叹声询问道:“你们都是天界负有盛名的仙医,没办法救他一命吗?”

另有一位仙医沉吟片刻,冷着一张脸回答道:“此番出征之前,天帝陛下给了我们一千粒洗髓丹,倘若分批给他内服外用,兴许能救回来一命。”

洗髓丹乃是疗伤圣品,一粒丹药熬成一锅汤水,舀出一碗当日内服,效用就非常好了。但因那白衣公子心房炸裂,筋脉尽断,若想将他拉回来,只能强行逆天改命,至少要耗费一千粒圣品。

“一千粒洗髓丹?”某个副将军呸了一口,拔剑而起道:“给这效忠魔族的混小子用,真是浪费了我天界的宝贝。”

灰袍军师刚想反对,忽然听见他顶头上司的声音:“说的很对。”

那军师诧然抬头,刚好对上清岑的目光。

“一千粒洗髓丹,能救多少天兵天将?”清岑扫眼看过那白衣人,语声淡淡道:“他可以咽气了。”

灰袍军师心头一凛,思索片刻后,迂回开口道:“这白衣人死不足惜,我等定当谨遵殿下的意思,但是如此一来,计划就要变更。”

“哪有什么计划是一成不变的。”另一位军师站到清岑身后,嗓音格外沉稳道:“炼制一枚洗髓丹,至少要耗费百年,天帝陛下将这些良药赐予仙医,乃是为了救治我军将士,而非用在魔族身上。即便蛮荒北漠地势改变,五座魔城合为一体,城主之间各有利益纷争,也不一定能相处融洽。”

最后一句话意味深长,宁瑟以为,他们大抵又要使阴招了。

天外曙光初照,破晓的红霞微露山头。

因为仙医放弃救治,没过多久白衣公子便断了气,辽阔的原野传来一阵轰隆起伏声,山河大地震颤不止。

足足一刻钟后,那颤声终于停歇,天穹洒下熹微晨光,照得整座魔城空空荡荡。

几队守军留在此地,净化魔气清理遗骸,余下的天兵逐批返回本营,宁瑟侧头遥望了一阵,开口问道:“五座魔城已经连在一起了吗?”

“谁知道呢。”某个仙医拍了拍袖袍,拎起医箱回答道:“不过多亏了殿下圣明,倘若给那白衣人用了洗髓丹,上百个身负重伤的天兵天将,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话中一顿,那仙医又说:“我不懂行军打仗,只是觉得倘若真的那样做,可能会让士气萎靡不振吧。”

宁瑟深以为然地点头。

这日朝阳高挂时,宁瑟随军返回了本营,因为受伤的天兵有不少,仙医们几乎要忙得飞起来。

纪游他老爹怀揣着一颗热心,跑前跑后给仙医打下手,也没管儿子跑去了哪里,等到中午开饭的时候,才发现儿子不见了。

天兵驻扎的营地那样大,军帐与军帐之间几乎没什么区别,为了杜绝奢侈之风,也没有哪个天将的住所格外豪华。

纪游好不容易才找到宁瑟的位置,眼见宁瑟平安无事,他也松了一口气,随后又道:“哎,师姐,这里真的太危险了,昨晚你们打仗的时候,还有魔怪偷袭营地。”

宁瑟闻言悚然一惊,膝盖上的伤口抽疼一下,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但是这里也有不少天兵,所以魔怪很快就被打跑了,我老爹砍了七头魔怪,差点就闪了腰。”纪游把手揣进袖管,抬步走到宁瑟身边,忽然忧心忡忡道:“师姐,这里成天出生入死,我老爹都有些扛不住,你会不会出事?”

“不会的。”宁瑟信誓旦旦道:“我的身手你也见过,哪有那么容易出事。”

纪游挠了挠头,心想他师姐确实法力高强,于是转过话题,继续问道:“这场仗好不容易才打完,你怎么没和清岑师兄待在一起?”

“他和那些副将军,还有统领和军师,都在营帐中议事。”宁瑟落座在竹凳上,双手交握向前伸,觉得筋骨都有些软,大概是昨夜太累了。

纪游发觉她很疲累,当下就很狗腿地问:“师姐,要不要我给你捏肩捶背?我老爹和娘亲也经常说,我唯一的长处就是会捏肩捶背了。”

灵安星君站到门口时,就听到儿子说了这番话。

他脚下一个趔趄,暗想营中到底是何人,怎么能让他儿子捏肩捶背?又不是在孝顺长辈,这份殷勤实在不成体统!

敲门三下后,灵安星君推开帐门,就见一个刀疤脸端坐在竹凳上,而他儿子双手揣进袖中,正高高兴兴地和那刀疤脸说话,还从袖子里掏出一包仙果,豪爽大方地递给那刀疤脸。

竟是这般热情洋溢。

还是对着一个刀疤脸的糙汉。

灵安星君后退几步,一时有些不能接受。

“老爹!”纪游抬头看了过来,并不明白他老爹这是怎么了,还没出声询问,就被他老爹一把拽住了衣服领子,像拎小兔崽子一样拎出了帐门。

纪游兀自挣扎着,嘴上还狂喊着:“老爹!你放我下来!我要给师姐送仙果,那是我娘亲给的仙果,又不是没你的份,你怎么这么小气,我回家要向娘亲告状……”

这声音飘散了很远,直至消失不见。

宁瑟弯腰从地上捡起装着仙果的油纸包,又爬上了竹床抱着被子躺倒,易.容面具被她扔在了一旁,她低头打了个哈欠,即便床榻不合她心意,她还是很快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寂静无言的深夜。

她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看到床边划过黑衣的一角,清岑伸手摸上她的脸,指尖略微用力,在她脸上捏了一把。

“别往上摸。”宁瑟敞开衣襟,靠近他道:“往下摸啊。”

她仰头望着他,浓密散乱的长发深入衣袍,雪肌白嫩如春梨酥酪,看得他一阵心猿意马。

忍不住抬手抱住了她。

宁瑟在他怀中乱蹭几下,成功把他拐上了竹床,她干脆伸出长腿勾上他的腰,双手也将他攀得更紧。

“你的膝盖还有伤。”清岑把她牢牢按住,嗓音低哑道:“不能老实点?”

宁瑟无力挣扎,只好放弃道:“我没想做别的事,只想抱抱你啊。”

清岑显然不信,手上力道却减轻几分,她找准这个时机,拉开他的衣领贴了上去。

他大概觉得忍无可忍,低头反复吻她的唇,手下拉开她的衣袍,一直褪到膝盖的位置。

“哎呀,你今天好心急。”宁瑟攀附着他的肩,眼中水色波光流转,说话的声音也很轻:“不像之前那几次,都要我软磨硬泡很久啊……”

微凉的药膏涂满了她的膝盖,明明只是划破了一点皮,用这么多的雪玉生肌膏,着实有点浪费。

清岑收好药瓶,淡声应了她的话:“你辛苦了一天,今晚早点睡。”

宁瑟这才明白,他刚刚那么着急脱她衣服,只是为了给她的膝盖上药。

这个事实摆在眼前,她忽然就很不高兴。

于是盘腿坐在床榻上,蹙着双眉看着他。

清岑俯身吻了她的额头。

仅仅一个吻,当然不足以平息她的邪火,她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又道:“我要躺倒睡觉了,殿下可以走了。”

因为清岑没有回答,所以宁瑟胆子更大道:“每次都是我强迫你,以后我会好好反省。”

清岑握上她的手腕,低声说了一句:“我不觉得你强迫过我。”

宁瑟没有争论的心思,干脆把脸别向了一边,半敞的衣领遮不住白嫩的脖颈,他终于忍不住吻了上来。

帐外寒风呼啸,刮着旌旗发出簌簌声响,宁瑟不太能听到这些,只觉得床板在猛烈摇晃,像是有水浪惊涛反复击撞,她的眼中蒙上一层迷离水雾,因他用力越发肆虐,她不得不将他紧紧抱住,听他在她耳边哑声道:“你明早别想起床了。”

这话说得低哑沉稳,听在耳边简直能勾走魂,宁瑟神思恍惚地想,他到底是条黑龙呢,还是一只专责勾魂的狐狸精。

清岑的话果真应验,宁瑟第二日腰酸腿疼,其中滋味不太好受,好在营中休假一天,她不用跑出去晨练,干脆卧床不起。

直到薄暮傍晚,帐外有人敲门。

宁瑟猛地坐起,开始找她的面具,然而面具还没找到,清岑就走过去开门了。

“别开门!”宁瑟穿好衣服,还套了一件外袍,出声制止道:“等我找到面具。”

却不料清岑说了一句:“他已经知道了。”

“你说谁知道了?”宁瑟双手扶着桌子,忽然有了不好的猜想。

她在心里暗道,千万别是萧若。

可惜天不遂人愿,帐门打开的那一刻,苍穹已然暮色四合,微淡的晚霞萦绕天际,寒风中夹杂着细白的流雪。

萧若独自一人站在门外,看到一派从容的清岑,立刻想到当初被清岑诓骗,致使自己头发炸开,心中就有了几分忐忑,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没有退却的意思。

桌上摆放了一堆公文,已经被清岑全部看完,现下整整齐齐摞在一边,刚好挡住了宁瑟的面具。

宁瑟站在桌边往外看,只见清岑对萧若说了什么,就让那位萧兄神情格外茫然。

萧若抬目看着清岑,沉声问话道:“你既然知道我有意娶她,还不打算就此作罢么?”

清岑其实想将他打一顿,但宁瑟就站在不远处,清岑觉得不能一言不发就恃强凌弱,这样会显得他很暴躁,于是转身进了门内。

萧若为人处世不太上道,竟然就这么跟了进来,丝毫不怕遭遇不测,还随手将木门关上了。

宁瑟因为心虚,早已钻到了屏风之后,此刻正抱膝蹲在角落,默默细听他们的对话。

清岑缓步走到桌边,很冷静地倒了一杯茶。

“宁瑟与我心意相通,你大抵是不知道。”萧若靠墙而立,侧脸也好看得很,他放下手中长剑,似乎打算和平交谈,语声也格外平稳:“我若是能娶到她,必定会待她很好,她对我说的那番话,我大可以转述给你。在北漠边境相遇的那一日,宁瑟亲口同我承认过,她不仅对我一见钟情,还对我魂牵梦萦。”

话中隐有炫耀的意味,萧若自己可能都没察觉出来。

宁瑟双手抱头,心中万般焦灼,几乎想跳回那个时候,直接撕了自己的嘴。

清岑却出乎她意料的淡定,不紧不慢问了一句:“你想做偏房么?”

话中无喜无怒,似乎没有半点情绪。

萧若楞然当场,不明就里地问:“什么偏房?”

“正室轮不到你。”清岑放下茶盏,淡定如常道:“能留给你的,只有偏房。”

萧若仿佛被惊雷劈中,一时竟无言以对,隔了好半晌,方才出声道:“你别欺人太甚。”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