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摩敖山脉呈西北——东南走势,说它位于北宁山的东北侧,是因为从北宁山这边看,整条山脉的最高处在正北偏东的方向。
与整个摩敖山脉比起来,北宁山太小,小到人哪怕站在北宁山的最高点,也无法窥见摩敖山的横向全貌,只能透过山势走向,判断自己位于它的南麓边陲。
传闻摩敖山的最高处有七万多米,山体的平均高度也在三万米以上,山内纵向究竟有多深?西北始于何处,东南又终于哪方?根本就没人知道,哪怕九镇之主,也从未弄清楚过这些问题。
“所谓摩敖山九镇,其实也不过只控制了山体南麓沿线这五百公里地界,西北和东南两边延伸出去的大部分区域,他们根本就没有查勘多少。”
摩敖历128年,八月初九,天明时分。
摩敖山南麓雪原,洪山村的顶层客房,卢阳站在窗台边遥望着远处的摩敖山,微微感叹了一声。
来北宁已满一年,随着东岭驻点逐渐步入正轨,不光摩敖山脉,下面的九镇情况,他都获悉了不少。
尤其此次北朔城之行,更是让他一举掌控了有关九镇许多珍贵的讯息,可谓收获巨大。
当然不光他一人,同在东岭待了一年,此次同行的赵虎、朱顺、王韬三人,也是一样的。
听到他的感叹,桌子边的三人纷纷点头开口:
“西北方向还好,据说没什么阻挡,北朔、金山、武川三镇,一直在积极向北扩张;东南方就不行了,荥河自摩敖山顺流而下,将去路截断,沿河的江夏和灞上两镇,根本就没有任何扩张空间,难怪人口基本都不怎么变化。”
“不止沿河的两镇,龙谷、慕阴、阳瞿、陲山四镇被南北五镇夹在中间,情况也差不多,营地历史都有百余年,人口居然才五十多万。”
“区位决定上限,南被荥河截断;西侧双龙山沿线的危险区域很多,连北宁山都无法穿越,断崖下咱们平西原地界,就更别想了;北方又有实力最强的三镇死死卡着,他们想扩张也没处去,只能玩命攫取摩敖山的资源,不断提升实力,如此才能不被吞并。”
“可这样一来,营地的死亡率就更高了,人口增长速度自然也起不来,终究还是死循环。”
“北方三镇的实力都太强了,镇城人口虽然都只有八十万以上,可若是将整个辖区内的人口都算上,那少说也有两百万以上,这中南部六镇要是聪明点,应该会结成同盟,防止三镇的吞并。”
“我看不需要结盟,六块那么大的肥肉,北方三镇谁不眼馋?不说吞并六家,哪怕吞并其中一两家,都足以打破三镇现有的实力平衡,如此情况下,中南部六镇压根就不需要结盟,看着北方三镇斗就行了。”
“对啊!有道理,北方这三个镇,都不愿意看对方实力大增,哪家敢对中南六镇动手,肯定会招来另外两家的忌惮,甚至因担心六镇会随时倒向对方,北方三镇可能还要不小的代价,安抚拉拢他们。”
“难怪这九镇,多年来虽然小摩擦不断,却从未爆发过大战,原来有如此微妙的平衡关系。”
“王大人见微知著,不愧是陇山出身,赵虎佩服!”
“赵大人过奖了。”
………………
王韬毕竟出身陇山,早年曾亲眼见证陇右十二家营地是如何勾心斗角的,所以一下就将摩敖九镇现在的情况给分析了个大概。
卢阳听了也不住点头,转身走到桌子边坐下,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稍显凌乱的兽皮草图,铺在了三人面前。
草图是用煤笔简单勾勒出来的,而且整张图就标注了九镇的名字,与九镇领土的大致轮廓,显然是卢阳根据打听来的情况,临时拼凑出来的。
摩敖山脉占据了整张图的右上大半区域,九镇往下依次为北朔、武川、金山;中段为龙谷、慕阴、阳瞿、陲山四镇;最下方还有两个镇,处在荥河的东岸。
荥河是东西走向的,按说不存在东岸,但从卢阳的草图能看出来,原来荥河源头在摩敖山东南这一侧,本来顺流而下确实是往西南方向走,但中间有一段突然改道朝西北方向走了,然后经双龙山区域,才又因地势恢复了原本的流向。
而九镇中的江夏和灞上两个镇,刚好就在往西北方向改道的这个区域,所以才说他们位于荥河东岸。
虽然草图上绝大部分区域,连距离都没标注,但卢阳脸上依旧充满了喜色,毕竟能一举确定整个九镇的大致范围,已经很不简单了,送回夏城给领主看,绝对是大功一件。
不过,他也没忘记刚刚王韬的那番话,看了一眼地图上的中南六镇,他神色微凝道,缓缓开口道:
“王大人说的不错,但也不尽然,九镇采用的都是杨尊首创的监察制,北方三镇固然强大,可中南六镇的实力,也绝不可小觑,六镇中面积最小的龙谷,疆域也有7000多平方公里,超过了陇右的一半,龙谷镇本身虽只有五十多万人口,但算上辖治内三十多个村级营地,总人口最少也在百万以上。
要是这样算下来,北方三镇实力虽强,但对上中南部任何一镇,也并未形成碾压的态势;百余年间,九镇相互交易、联姻、结盟、缔约,内里关系错综复杂到了极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谁敢轻言灭镇,必会招其余八家群起而攻之。
比如咱们昨夜在北朔城外打听到的,武川最近不是在打幕阴的主意,正在被另外七镇联合施压么?”
众人听到这话,立刻都点了点头。
王韬更是连连点头,面露赞同道:“确实如此,六家不抱团,固然有北方三镇斗法的因素,但最大的原因还是他们自身实力够强,目前尚无一家能打破九镇的平衡,这才是关键!”
卢阳点了点头,看着桌子上的地图,脸上先露出一抹振奋,随即又微微一叹道:“此行最可惜的,就是没能进入北朔城中,若是能进去看看,就知道北朔镇的实力,究竟如何了!”
其余三人闻言,顿时也惋惜的点了点头。
说起这事,就不得不提过去一年,卢阳在东岭闹出的那些风波了,正如当初他在夏鸿面前说的那样,突然带着这么多人,在北宁山建立一家新营地,过程可没那么简单。
去年他带人一到东岭,就按岳锋支的招,让大夏出五个御寒级演坏人,找上了一家名为白松的巨型营地。
那家营地总人口刚突破一万,实力最强者是个三鬃的御寒级,也就是他们的头领白平山,大夏这边五个御寒级,趁着白平山带队外出狩猎的时候,直接将他活捉,然后上演了一出用头领性命,威胁全营地的人听命,鸠占鹊巢的戏码。
最后自是神兵天降的卢阳等人出手,将五人打跑,顺利解救了白松营地。
卢阳编了一套来历,说自己等五百多人,原本的营地遭了诡怪,死伤无数,最后只剩他们逃了出来,一路南下才到了北宁山这边。
白平山识趣且知恩图报,加上被救时心情激动,也没有多问,在获悉了卢阳的兼并意图,看到了他的五百精锐后,很爽快的就答应了,没隔几天,整个白松营地一万多人就全都顺利迁徙到了北宁山北侧十五公里深度,也就是东岭驻点所处的陡坡位置。
卢阳去东岭建设驻点,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要守好那条通往寒琼驻点的密道,所以驻点自然要建在密道所处的位置。
原本以为兼并了白松,再用东岭营地的名义,顺其自然的与北宁山七家接触,借机打探北朔虚实,一切都应该水到渠成才对。
可万万没想到,兼并是麻烦的开始!
麻烦源自摩敖九镇,现在都在施行的监察制。
九镇对疆域的控制,不是像大夏这样,在领土内设置驻点,然后派人驻守,而是设置监察使管控境内的所有村级营地,然后再通过村级营地控制下面所有的大型和巨型营地。
在监察制的束缚下,北朔境内所有的营地,都是不能互相兼并的,除非有监察使下发的镇谕,私自兼并就触犯了北朔法令,轻则头领处死,情节严重的,不光头领要死,全营地的御寒级掘地境都要去当矿奴。
卢阳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被白平山给耍了!
白平山绝对知道这条规定,显然是故意坑他的。
一直等到三个月前,北宁山其余七家全知道了,北朔镇那名长期生活在朱岭营地的监察使找上门来,卢阳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祸。
大概是因为北宁山处于北朔镇领土的西侧边缘,加上周围资源并不富裕,营地实力一般,所以北朔镇那名叫何武阳的监察使,实力并不强,只有十二鬃。
十二鬃的实力,其实也足以盖亚整个北宁山。
但卢阳这次带去的五百人里,实力可一点不弱。
他的东阳小队,算上他自己就是5个御寒级;赵虎的钢鬃小队有6个;剩下五部司正,再算上八只中级狩猎队的队长,这总共就是24个御寒级了。
就是抛开数量不提,他自己虽只有御寒中期修为,八鬃实力,可赵虎已经是御寒后期修为了,有足足十四鬃的实力。
那何武阳尽管看出了东岭实力强大,但倨傲的姿态一点都没有变,甚至借着朱岭七家之势,喊出让卢阳自缚去北朔镇伏诛的嚣张话语。
卢阳当时考虑过,直接杀了那个何武阳,可想到夏鸿对自己的交代,以及东岭驻点的关键性,还是强忍住了怒气,将姿态放到了极低,演出了一副外域人初到此地,完全不懂北朔规矩的慌乱与局促模样。
当然,仅是如此,还不足以搞定那个何武阳。
贿赂,才是后招!
有强大的实力作铺垫,自己等人姿态又放的极低,最后当卢阳咬牙拿出万两白银,看到何武阳眼神立马发生了变化,他顿时就明白,自己做对了。
村级营地需配备千斤重的银制器物,仅从北朔镇这条规定也能看出,白银对他们来说肯定也很重要。
冰渊规制10两1斤,万两白银,那可就是一千斤。
卢阳那会儿心里无比庆幸,若不是提前找营需部换了五千斤白银,他恐怕就得把领主赐给自己的寒翼剑给交出去了。
何武阳收了白银,立刻就变的好说话了,不但理解了他们初来乍到不懂规矩,甚至还表示,愿意回北朔帮着他们东岭营地说情。
卢阳自是无比配合的,表明只要给条活路,东岭今后愿奉北朔为主,今后在北宁山受何武阳监管,跟另外七家一样,每半年向北朔上贡一次…………
何武阳自然也趁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他倒也知道白银难寻,持续索要白银无果后,知道东岭营地手上应该没了,就把要求改成了玉骨和兽血这两样。
为了能顺利在北宁山扎根,卢阳自是无所不从。
最终这件事,就以这种戏剧性的方式收尾了。
卢阳回想起前面两个月发生的事,摇头轻笑,紧接着从怀中取出一份金色兽皮制成的文书,打开后放在桌子上,笑道:“那何武阳虽身为监察使,但在北朔镇里的地位,应该不高,否则不会这么急的催咱们,借上贡的机会,赶紧来拿这份镇谕了。”
朱顺点了点头,脸上也露出一抹笑意道:“那朱岭营地的头领朱通,应该是在北朔城中有点关系,何武阳怕他告状捅到上面去了,先让咱们拿到镇谕,后面就算真查起来也说不清楚了,这人虽贪,但还不蠢。”
卢阳闻言顿时低笑了两声。
东岭初立,原本第一次上贡应该是要等到年底,跟朱岭那七家一起的,之所以现在就来,就是因为朱通。
东岭扎根在北宁山,最不开心的就要数朱岭营地。
没办法,且不提东岭驻点的位置,就正位于朱岭的势力范围,跟它有天然的冲突;光是东岭现阶段拿出的实力,也足以令他们担忧了。
东岭没来之前,朱岭就是北宁山七村之首,虽说此次卢阳表明了今后还是会奉朱岭为首,但东岭的实力摆在这里,先不提后面兼并的白松营地,光是24个御寒级,400多掘地境极限,就能让朱通睡不着觉了。
何武阳之所以来找东岭麻烦,就是朱通去报的信。
可最后的结果,跟他预想的完全不同,朱通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他名义上虽说属何武阳监管,可明显私底下在北朔城有别的关系,何武阳心里也明白,担心自己收贿的事被揭穿,所以提前让卢阳去北朔城,借着上贡的机会,率先拿到兼并白松营地的镇谕,相当于是让生米先煮成熟饭了。
这才有了他们这趟北朔之行。
只是这趟行程,显然并非全都尽如人意。
脾气较大的赵虎,语气微怒道:“昨夜交了整整30斤玉骨、500斤兽血、800万斤铁矿石,1000万斤煤石,居然连北朔城的大门都没进去,简直太亏了。”
卢阳三人闻言神色都微微一沉,心里确实有点不爽。
兼并了白松的东岭营地,人口虽然只有一万出头,但实力还是按村级算的,所以上贡规制也按村级来,赵虎说的这批物资,就是他们昨夜交上去的。
这么大一批物资,放在大夏能换成多少贡献值了,如今竟白白交给别人了,关键是按北朔规矩,他们还没能进入北朔城,整个上贡过程,都是在城外进行的。
“来东岭快一年了,咱们只找到了煤矿,了足足16万斤兽肉才从洪元营地手里买了那800万斤铁矿石,16万斤兽肉,想想都心疼啊!”
听到赵虎的话,王韬叹道:“没办法,北宁山只有这么大,咱们东岭分到的地盘还是原来朱岭营地的,但凡有铁矿他们早就挖空了,哪轮得到咱们,再想找铁矿,就只能往北宁山深处去了。”
说到这他微微一顿,继续道:“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大不了让寒琼给咱们送,就是不能太大批量了,万一让人看出问题就不好了。”
卢阳轻吐了一口气,点头沉声道:“铁矿石的事,不算什么大麻烦,无非是让洪元营地赚咱们点兽肉,我们的任务是继续立足北宁山,窥探北朔虚实。
这次虽然没能进去北朔城,但透过他们的对话,以及夜间出城的狩猎队,也能看出个大概,北朔的高级狩猎队预估有数百支,以此类推,御寒级数量最少就在两千以上,还有他们的镇御军,我看到了三支,但肯定还不止……”
将自己大致看到的情况说了一遍,卢阳眉头略沉。
每一项数字都很模糊,显然很难向夏城汇报上去。
但低头看着桌子上镇谕,他很快便一扫心中郁结,轻声对着三人道:“这才刚刚开始而已,我们前面这么多天,不但清楚了从北宁山如何走到北朔,还亲眼看到了北朔城,这就已经足够了。
有了这份镇谕,我们就等于正式立足北宁山了,今后还怕没有接触北朔的机会么?
东岭突然插足北宁山,朱通视我们为眼中钉,那何武阳本就跟他不对付,再加上收了咱们的贿赂,今后只能不断地帮我们,我们也投桃报李帮他对付朱通,最好是能助他提升在北朔城的份量,如此一来就更方便咱们打探北朔虚实了。”
赵虎三人闻言,顿时都点了点头。
王韬想到了什么,笑着道:“那朱通似乎都将北宁山视为自己私产了,不但借着每年比武的机会,强行让其余六家分担上贡物资,还喜欢对别家的内部事务指手画脚,甚至还在境内所有的巨型大型营地里,都安插了自己人,何武阳看不下去也正常,就是不知道朱通在北朔镇内,究竟有什么关系,竟敢如此大胆。”
“这个不难,找隔壁房间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朱顺一开口,卢阳三人顿时就笑了起来。
“确实,洪帆肯定乐意告诉我们。”
“北宁七家,阳谷、白原、万星、隆河四家,都以朱岭为首,明显跟朱通沆瀣一气,紫羌中立,看不出什么苗头,目前就洪元对朱岭营地最不服气,敌意也最大,前段时间得知咱们要凑贡品,另外五家都不愿卖铁矿石给我们,也只有洪帆一家愿意。”
卢阳眸光微闪,笑着道:“我昨夜在城外打听到了一点点情况,洪帆在北朔城内似乎也有熟人,但应该没有朱通的关系硬,听说这次专程来,是为了女儿的一门亲事,昨夜出城时他脸色就很差,返程一路都没跟咱们说话,我估计那门婚事十有**是黄了!”
四人此刻之所以提起洪帆,是因为此次北朔之行,洪帆就是他们的领路人。
他们都没来过北朔,总不可能让何武阳亲自带路,恰巧洪帆得知了此事,他也要跑一趟北朔,于是就欣然答应了带路,跟卢阳的押运队伍同行。
当然,洪帆愿意带路,更多是因为,他清楚卢阳此行是要来拿镇谕的,洪元在北宁山本就独木难支,好不容易来了一家跟朱岭不对付的营地,实力还很强,他自然是愿意多出点力的。
提及婚事黄了,卢阳和赵虎立刻对视了一下,去年八月初六他们第一次走出密道,踏足北宁山,就从朱岭营地那个小公子嘴里听到了这件事。
结合现在知道的情况,连小辈的婚事都要搞黄,洪元和朱岭两家矛盾,显然已经大到不可调和的地步了。
“洪元营地就是咱们打开北宁山局面的突破口,朱通不是想当龙头,压何武阳一头么?咱们就联合洪帆站在何武阳那边去,跟朱岭反着来,看最后是朱通斗垮何武阳,还是咱们跟何武阳一道先斗垮朱通!”
听到卢阳这番话,赵虎、朱顺、王韬三人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傲色,显然心中有了答案。
莫说朱岭营地现在就小虾三两只,它就算实力再强个十倍,也不可能斗的赢。
因为他们的背后,站的可是大夏!
“此次回了东岭,只能优先将摩敖九镇的大致情况传回夏城,向领主和司丞说清楚,我们还需要更多时间,不光一个北朔,其余八镇的情况我们都要全都弄清楚,司丞说过,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若是能将九镇情况全都报回夏城,我大夏东出,就算是成功了一大半……”
卢阳心中暗自沉吟,低头看着桌子上的地图,意识到自己现在做的事,于大夏有多重要,眼中顿时满是振奋与激动。
“有个问题,我想向诸位请教一二!”
倏然,看了半天九镇草图的王韬,似乎有了什么新发现,突然伸手指着地图上荥河向北改道的那一段。
“荥河改道后再往西流,应该就是咱们大夏最南端的流域了,照这地图上来看,荥河北岸东侧入口的南北两侧分别是陲山和江夏两镇,也就是说,东侧入口大概率是被这两个镇给控制了,没错吧?”
草图是卢阳根据打听来的情况画的,虽然绝大部分距离不清楚,但基本位置应该问题不大。
听到王韬这个问题,卢阳三人眼睛立刻都看向荥河北岸的东侧入口位置,陷入了沉思。
“没错啊,你问这个干什么?”
赵虎思索许久,最后还是不解的询问出声。
没等王韬回答,卢阳面色立刻就变了。
“对啊!东侧入口既然是陲山和江夏两家,那五年前为何会是杨宁和李虎两人,来红木岭绘制舆图的?”
卢阳一语中的,赵虎和朱顺瞬间也反应过来了。
杨宁李虎,可都是北朔镇的人。
北朔在整张地图的最北边,跟陲山和江夏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去的。
王涛见三人都理解了自己的意思,点头继续道:“要么是北朔五年前就盯上了其中一家,要么就是……”
“这两家中,有一家其实早就听命于北朔了!”
卢阳接过了王韬的话,说完后眼中升起一抹骇然,心中愈发震动了起来。
他和王韬的猜测,可不是无缘无故的。
杨李二人,五年前都只有掘地境修为,若是没有熟悉的人指路,单靠自己从东侧入口,沿着北岸一路往西进红木岭,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再则言,陲山和江夏一左一右把控着东侧入口,他们难道不清楚,沿北岸往西是唯一的扩张道路么?
既然清楚,那就更不会随便让其他人进来绘图了。
所以,五年前杨李二人的闯入,绝非偶然。
“不不不,我们在这说的再多,也终究只是猜测,将草图先送回夏城,给领主和司丞过目才是正事!”
卢阳将脑海中的思绪抛开,抬头朝三人正色道:“东岭的任务就是窥探九镇的实力,尽最大努力将九镇全境都给摸清楚,除此之外其他事,我们一概不管。”
“知道了,大人!”
听到卢阳如此严肃的语气,赵虎三人立刻点头。
“等入夜出发后,我立刻就去找洪帆,他巴不得咱们跟朱岭斗起来,肯定会提供不少有用的消息。”
四人又合计了一阵,才纷纷回到自己房中休息。
北宁山到北朔城总距离为两百多公里,北朔境内虽没有像大夏一样修直道,但也大力气用石块铺了一条路出来,而且这条路将沿线数十个重要的村级营地都给串了起来,平时都靠这些村级营地派人维护,所以也能大大提升行路的效率。
可即便如此,两百多公里,押运队走得上十天,所以沿线他们必须要在一些村级营地借住,此刻他们待的洪山村,就是从北朔踏上返程后的第一站。
可不是免费住的,煤石、铁矿石、兽肉、兽血,甚至是丹药、玉骨,都可以拿来付账。
当然,若是有白银,人家会更开心。
这次负责随行押运的,是东岭目前唯一的一支低级狩猎队昭元小队,当然还有二十多个白松的掘地境。
没办法,其他中级狩猎队都要忙着狩猎勘探,既然昭元小队实力弱一点,那这些活自然就轮到他们了。
………………
洪山村的客房一共有七层,因是白天,门廊都被垂下的木板给封住了,廊道上每隔几米就点了煤炉,显得既暖和,也亮堂。
二层靠近门廊的一间房中,李虎正在闭目休息。
“呜呜呜…………”
一阵轻微的啜泣声,倏然从门外传来,李虎顿时睁开了双眼,脸上闪过一丝怒色,直接起来穿上衣服,推开门走了出去。
出了门廊,往角落走了几步,他才发现是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正蹲在角落里抹眼泪。
李虎眉头骤凝,随后从怀里取出一块银质牌子,走到那小姑娘的身后,发现牌子没有任何反应,才微微松了口气,怒斥道:
“大半夜不睡觉,你这是在装诡吓人么?”
那姑娘哭的太投入,显然没料到身后有人,被这声怒斥吓的打了个激灵,迅速站起身回头。
小姑娘脸上泪痕未干,清丽秀气的面庞,配上此刻那副梨带雨的姿态,倒是让李虎微微愣了愣。
“我哭我的,关你什么事,你敢吼我?”
“你是……洪头领的女儿吧?你不是住在顶楼么,怎么会跑到二层这里来哭?”
李虎刚刚那一下愣神,固然有洪玉茹样貌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因为他认出来了,眼前这人是此次同行去北朔镇的洪头领,一直带在身边的那个小姑娘。
同行十多天了,李虎自然清楚她的身份,甚至还听过了她的名字,应该是叫……洪玉茹。
洪山营地的客房按楼层分价格,顶层最贵,洪玉茹是洪帆的女儿,自然是住的起顶楼的。
估计是怕哭声被父亲听到,所以才躲到二层来了。
“我哭我自己的,关你什么事?”
洪玉茹此刻心情显然很是委屈,虽然被认出来了,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站起身继续回怼李虎,不过当走近看清了李虎的样貌,神色也微微一愣。
“你是东岭营地昭元小队的队长,叫李虎,对吧?”
洪玉茹能认出李虎,是因为前几天在路上,父亲洪帆提起过他,她记得很清楚,父亲说李虎看着才二十出头,却已经开始重塑皮膜,正在冲击御寒级了,北宁山周边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这么优秀的年轻人了。
“没错,在下李虎,洪姑娘,现在是白天,正是睡觉的时候,入夜后我们还得继续赶路,你还是赶紧回房间休息吧,这里不是北宁山,要是碰上什么坏人,可就不好了!”
李虎眉头低蹙,说完这番话后,也不管洪玉茹,直接转身朝着房间走了回去。
洪玉茹显然很少被如此对待,见李虎说完话就转身回房,丝毫不关心自己哭泣的原因,顿时气的胸口起伏不定,怒声道:
“要你狗拿耗子,我偏不走,就在这哭,吵死你!”
砰…………
回应她的,是一道轻轻的关门声。
洪玉茹这下更生气了,盯着李虎的房门看了许久,最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委屈的瘪起嘴继续小声啜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