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石斋志异 第九十九章 鸟语

从前，有一个书生叫公也长，和他爹娘三口人一起过日子。他的爹娘省吃俭用地供他读了十几年的书，可是他连个秀才也没有考上。后来，他的爹娘先后死了，本来家里在他读书的时候，就被他连累得已经是家徒四壁了，哪里还有钱来安葬他的爹娘。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公也长为了发送他的爹娘，只能把自己家里的那几亩薄地也给卖了。从此以后，他的生活更加困难，整天价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有一天，他心烦意乱地喝了二两酒，就一头倒在床上进入了梦乡。也不知道他睡了多长时间了，竟然发现自己正在爬一棵大树，并且好不费劲地爬了上去。爬上去以后，他发现树上有一个树洞，此时正看见一条蛇往这个树洞里钻。看来这树洞应该是一个啄木鸟的窝，里面一定有啄木鸟的蛋，或者是小啄木鸟。此时公也长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胆量，他竟然伸手抓住蛇的尾巴把蛇甩到树下去了。好奇心促使他又往上爬了两步，来到洞口后，自己却很容易地钻进啄木鸟的窝里来了。原来，窝里还真有两只小啄木鸟，小啄木鸟正吓得浑身打着哆嗦。这时候，洞口突然一黑，原来是小啄木鸟的娘回来了。小啄木们看见自己的娘回来了，也不再害怕了。都张着嘴“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好像是给它们的娘说着什么。它们的娘听了一会，这才把抓来的小虫子吐到了小啄木鸟的嘴里，然后又朝着公也长叫了几声。公也长听了半天，也没有弄明白是什么意思，之后老啄木鸟又飞走了。

公也长待在啄木鸟的洞里，看看自己变成了一个小人，又想想自己现在艰难的处境，将来我可怎么过下去啊。想到这里，不由得哭了起来。过了一会，老啄木鸟又回来了。只见它叼着一颗又黑又亮的东西。它意识公也长张开嘴，公也长不由自主地就把嘴张开了，他突然觉得一颗又凉又滑的东西掉在了他的嘴里，又一下子滑到肚子里去了。这时候，他突然听见老啄木鸟说：“谢谢你救了我的孩子们，你刚才吃的是一颗‘鸟语通’仙丹，从此以后你就能听懂鸟语了。”公也长听了老啄木鸟的话，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老啄木鸟又过来用嘴叼起他，飞出了它们的窝来到了半天空里。公也长往下一看，吓得他一声大叫从梦中醒来。原来，他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但是他却感到嘴里有一丝酸酸甜甜的感觉，梦里发生的事情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公也长，公也长，西边路上刚刚死了一只羊，你吃肉，我吃肠。”公也长此时听见有人在外面喊他。他听见喊声赶忙来到了当天井里，看了半天也没见有人。“公也长，公也长，西边路上刚刚死了一只羊，你吃肉，我吃肠。”公也长听了半天，这才发现原来是一只鸟站在树上在喊他。他高兴地发现自己，真的能听懂鸟语了，梦里的一切看来是真的。然后他就和那只鸟一起来到了西面的路上，真找到了一只死羊。公也长把羊弄到家里，把羊肠子给了鸟。自己烀了一大锅羊肉，肥肥的吃了好几天。他活了三十多岁了，这还是头一次吃了这么多的肉。

过了还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那只鸟又来了。站在树上喊道：“公也长，公也长，西边山上刚刚死了一头猪，你吃肉，我吃肠。”公也长一听见鸟又来喊他了，他马上来了精神。赶忙出来和鸟一起来到了西山上，真的在这里找到了那头刚死去的猪。公也长把死猪弄到家里以后，他把猪刮去了毛开了膛，把还热乎的猪肠子取出来给了这只鸟。他把猪肉洗吧干净以后自己留下了猪头，把剩下的猪肉全部运到集上卖了。卖完肉一算账，还真是卖了不少钱。他用这些卖肉的钱全部都买了粮食，这些粮食足够他吃上几个多月的了。就这样，公也长自从懂了鸟语以后，那只鸟就经常来给他报信。他不但能拾到各种死去的牲畜，有时候还能拾到别人不小心丢失的钱和东西。这真是像俗话说的一样，老天饿不死小家雀。公也长就是凭着自己懂鸟语，还真地过起了十分滋润的小日子。

与上一次公也长拾到三两银子过后时间不长，那只鸟又来了。它站在树上喊道：“公也长，公也长，南山上刚刚死了一头牛，你吃肉，我吃肠。”公也长这回他有经验了，没有再等这只鸟带路，他自己一个人来到了南山上，找到了那头死牛。他把死牛弄到家里拾掇好以后，把牛肉运到集上卖了个大价钱，发了一个小财。回来又把牛肠子和心肝肺烀了一大锅，冷了两大盆凉肴。这一回公也长一点肠子也没有给鸟吃，这只鸟白白在公也长家里，等了两三天也没有吃上牛的肠子。鸟天天站在公也长家里的树上喊：“公也长，公也长，你吃肉，我吃肠。”可是，公也长还是一点也不给鸟吃肠。

过了几天那只鸟又来了，还是站在树上喊：“公也长，公也长，你吃肉还吃肠，忘恩负义命不长。”公也长突然听见鸟在骂他，出来生气地摸了一块石头，朝着树上的鸟扔了过去。要不是这只鸟躲得快，公也长的这一石头还真要了鸟的小命。鸟见公也长不但不给它牛肠子吃了还要打死自己，就一扑啦翅子飞跑了。

没用多长时间，公也长的那两大盆凉肴都吃干净了。他又在家里天天盼着鸟儿再来喊他。可是，一个月，一个月的过去了，那只鸟儿还是没有来。他天天站在门口里，眼巴巴地看着院子里的那棵树，着急地盼着鸟快点来。到了这个时候了，他才想到：可能是这只鸟因为没有吃上牛肠子，真的生气不理我了。又过了几天，在公也长对这只鸟失去了希望的时候。突然有一天早晨，那只鸟又站在树上喊道：“公也长，公也长，南山枯井里刚刚死了一头驴，你吃肉，我吃肠。”

公也长还在睡梦中，突然又听见鸟在喊他。他忙得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穿上衣裳就往南山上跑去。生怕去晚了，让别人抢了先把死驴给弄走了。在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快要跑到南山的时候，他发现在枯井的旁边围着一些人。他一看到井边上有人更着急了，心想：到了嘴边上的驴肉，可不能让别人给抢走了。他一边跑，一边喊着：“你们不要动！那是我的，那是我的！”

那些人听见喊声都回过头来一看，只见一个人着急地往这里边跑边喊呼。也不知道是谁问了他一声：“是你是杀的吗？”“是我杀得，是我杀得，是我杀完放到枯井里去的。”公也长累得晕头转向，还没有来到枯井前就答到。这时候，从枯井里上来了两个官差，他们还没有等到公也长跑到枯井边上。上去就把他摁倒在地，不用分说用麻绳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送到县衙的大堂上来了。官差一到大堂，就大声说道：“大老爷，杀人的凶手抓到了。他自己也已经承认，枯井里的那个人，是他杀完放进去的。”县官一听，把惊堂木一摔，大声说道：“把死尸抬上来，让他辨认。”只见官差抬上来了一个浑身是血的死尸，死状十分恐怖。公也长看了吓得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听到县官问他道：“死者是和你有杀父之仇，还是有夺妻之恨，你这样残忍地杀死了他。”

公也长到了这个时候，才突然弄明白：枯井里不是死驴，原来是一个死人。是鸟没有吃上牛肠来报复我的，自己上了鸟的当了。他想到这里，赶忙磕头叫屈道：“大老爷，误会了，误会了，人不是我杀的。”县官听了一怔，生气地问道：“你都已经承认了，现在为什么还要狡辩？”公也长忙说：“大老爷，只因为我懂得鸟语。前段时间我得罪了一只鸟，是它陷害我的。它告诉说我枯井里是一头死驴，当时我是怕死驴被别人给抢走了，我才说是我杀得。”县官听了公也长的话，心想：听传说有人能听懂鸟语，难道世上还真有这么一回事。想到这里，他对公也长问道：“那你就给本老爷说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公也长听了县官的话，马上好像是看到了希望。他麻利地把他梦中的奇遇，和鸟喊他一起去拾死羊，死猪，还有拾到东西的事情说了一遍。后来因为他没有把牛肠子给鸟吃的事情，又如实地给县官承认了。县官听到这里，他对师爷小声耳语了几句，师爷就出去了。过了一会，县官吩咐官差把公也长带到后衙去。公也长来到了后衙，只见整个屋里的人没有一个说话的。只有房梁上的那只燕子站在燕子窝的门口，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过了一会，县官问公也长说：“公也长，你给本老爷说说，那只燕子在说什么？”公也长听了忙对县官说：“大老爷，燕子说：‘大老爷，大老爷好心肠，为什么把我的孩子柜子里藏。’”县官和众衙役们听了公也长的话，都哈哈大笑。原来是县官吩咐师爷提前来到后衙，让人爬上房梁掏出了燕子窝里的小燕子，然后又藏在了柜子里。他是想试一试公也长，说的话是真还是假。这时候，县官又吩咐衙役，把小燕子又放回了燕子窝里。衙役刚从梯子上下来，县官突然看见从外面又飞来了一只燕子。两只燕子站在燕子窝门口，又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县官听了半天，问公也长道：“现在这两个燕子又在说什么？”

公也长听见县官问他，嘴角上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然后他故作很神秘地对县官说：“大老爷，这回我只能说给你一个人听。”众人们听了都很识趣地走出了后衙。公也长见人都出去了，他才来到县官面前小声地说道：“大老爷，那两只燕子说：‘大老爷，大老爷好心肠。来人都给你送银两，银两多了放不了，你把银两地板下面藏。’”县官听到这里，当时吓得就出了一身冷汗。心想：这个公也长幸亏被我发现的早。不然的话，他要是在外面听到了燕子说的这些话，要是传扬了出去，我的命可就真的没有了。县官想到这里，他赶快让衙役把公也长又带回了大堂之上。此时，县官狠狠地摔了一下惊堂木，大声说道：“好你个公也长，你行凶杀人已经招供，又胡搅蛮缠拒不承认。还妖言惑众说什么懂鸟语，简直是一派胡言。我如果今天放过你，那真是天理难容。来人！给我狠狠地打！”

到了这个时候，公也长算是彻底明白了。失信了鸟，相信了官那还有活命吗？但是，他现在明白得太晚了。衙役们上来把他一棍子打倒在地，之后雨点一般的棍子打到了他的身上。他的那个弱不禁风的小身板，还没用几棍子就一命呜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