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石斋志异 第二十八章 农夫修仙记

我们庄上有一个叫于大全的人，他五十多岁了还是光棍一条。在当地他却是一个出了名的孝子。他年轻的时候因为家里穷，怕找媳妇花光了家里的积蓄，让爹娘以后跟着自己受罪，他就一直没有说媳妇。后来爹娘老了都去世了以后，于大全也早过了说媳妇的年龄。后来媒人也给他介绍了几个女人。可是，这些女人不是一个寡妇，就是一个不守妇道被婆家扫地出门的女人。于大全看了以后，也没有一个相中的，时间长了他也死了这条心，以后再也没有找媳妇。

于大全的父母去世以后，家里里里外外地就剩下他自己一个人了。有人和他开玩笑说：“大全啊，你上无父母尽孝，下也没有老婆孩子牵挂。你还不如拜个世外高人学徒，将来还有可能得道成仙。你就是不成仙，自己有一身仙术也能吃香的喝辣的。”谁知道说者只是一句开玩笑的话，他听了却信以为真。他想想：人也不能白来世上走这一遭，得有个奔头才活得有模有样。从这以后，于大全还真的想拜一个世外高人为师。他不论走到哪里，或者是在赶集的时候，或者是到深山里砍柴挖药材的时候。他都特别地留意，只要是发现老道人，老和尚，还有相貌奇异的人,他都要恭恭敬敬地上前请教。有机会他还把那些云游的道人，和尚领回家里去，拿出家里最好的饭菜来招待他们。

就这样十几年过去了，于大全求仙问道的心愿也是越来越强烈，越来越痴迷。后来他就连过路的乞丐只要是相貌奇特的，他也要留在家里好酒好菜地招待。有一天，于大全刚送走了一个在他家里住了半个多月的乞丐，他又听见大门外面有人问道：“这里是于大全的家吗？”于大全听见来人的声音,像洪钟一样铿锵有力，他心里一阵暗喜。急忙来到大门外面迎接这个人。只见来人是一个高个子，六十多岁的年纪。生着一头红色的头发，头发扎成了两个像苹果一样大小的发髻。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塌鼻梁尖嘴巴面如锅底。身穿一身脏不拉几的道袍，手里拄着一根奇形怪状的木拄棍。现在虽然是大白天，于大全看了此人也是吓了一跳。但是，他又马上恢复了常态，毕恭毕敬地对来人说道：“我就是于大全，不知这位师傅找我有事吗？”来人见了于大全也没有寒暄客气，说道：“我是一个云游的山野之人，路过此地腹中饥饿，想在你家里讨口饭吃。”

于大全虽然愿意结交一些奇人异士，但是，他今天看了这个道人，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厌恶。但是，他又一想：也可能是世外高人，有道之士就是这个样子吧。他想到这里又十分客气地恭迎道：“师傅请进，我家里虽然没有什么好饭菜，但是粗茶淡饭的也能管够。”来人听了于大全的话，随着他来到了家里。在屋里刚刚坐定,接着问于大全道：“家里有酒有肉吗？快拿出来先让我充充饥。”

于大全听了心想：一个出家的道士怎么不戒酒肉呢？看来我今天遇到的这个怪人，一定是一个得道的世外高人。都说越是世外高人,越不管什么清规戒律。他想到这里，满脸堆笑地给他冲了一杯茶，说道：“我家里有养的土鸡，酒都是当地百姓自己酿造的醇酒，你稍等一会，酒肉马上就好。”

时间不长,于大全就把做好的土鸡端了上来，紧接着又抱上来了一坛子酒。这个老道士闻到了酒肉的香味，脸上马上露出了贪婪的笑容。这时候，他也顾不上于大全了，自己一个人就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地忙乎了起来。一会的功夫一只土鸡和一坛子酒，就被这个老道人吃光喝尽了。之后一头栽倒在了床上，鼾声如雷地进入了梦乡。

从这天起，这个老道人就住在于大全的家里了。他一天三顿饭都得要有酒有肉，于大全每天除了给他杀鸡以外还要去集市上买肉。就这样,这个老道人在他家里一住就是一个多月。于大全问他叫什么名字他也不回答，问急了他就说自己没有名字，人们都叫他野道人。虽然是这样于大全也不生气，还是天天好酒好肉地招待他。

又过了几天，野道人可能是看见于大全家里的土鸡,被他吃得也差不多了。于是，在一天早上，天还没有亮。野道人也没有给于大全说一声,就不辞而别了。邻居百舍的看见于大全整天价对道人和尚，和一些奇怪之人留在家里热情招待，他们就都看不明白了。好事的对于大全说：“大全啊，你怎么这么傻啊。你留宿管饭的这些人,有几个是正常人，他们都是来你家骗吃骗喝的。”于大全听了邻居们劝他的话，他也不多说什么，都是一笑而过算是回答了。过后他还是一如既往,见到这些他认为是奇人的人，还是领到家里来好酒好饭地招待。

这段时间于大全在家里清静了没有几天。忽然有一天，那个自称野道人的又来了。这几回来,他们见面像老朋友一样。野道人到了这里,也像是到了自己的家里那样随便。有酒尽情地喝，有肉实实在在地吃。两个人也无话不啦，无话不说，有时候野道人也给于大全传授一些修道的窍门。

又一个多月快过去了，野道人又看见于大全家里的土鸡快没有了。他对于大全说道：“老弟啊，我三番五次地到你家里来叨扰你，你也不嫌麻烦。今天你愿不愿意随我到我家里去？也好让我招待一下老弟。”于大全听了说道：“不知道你家离这里远不远？要是不远，我还真想到你修道的地方去看看，也正好沾沾仙气。”野道人听了于大全的话，高兴地哈哈大笑了几声。说道：“哪里有什么仙气可沾，只是我见你也是一个诚心向道之人。我家里有两道山里产的野菜味道不错，想邀请你前去一起分享。”

于大全见野道人是真心想请自己去他家里做客。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客套话，就随着野道人走了。他们二人走出了村庄走过了大道，之后二人来到了山里崎岖的小道上。这时候，只见他们一前一后的越走越快。于大全此时觉得，自己脚下好像生了风一样，在脚不沾地的走路。也就是一袋烟的功夫，野道人领着于大全来到了一个山坳里。只见这里鲜花盛开，百鸟鸣唱。在不远处的一个清澈的水潭旁边上，翠竹环绕着两间茅屋。

野道人对于大全说道：“老弟呀，这里就是我的家。这地方是荒野之地，地处偏僻的山里，让老弟见笑了。”说话的功夫，野道人领着于大全来到了他的屋里。屋里虽然没有什么像样摆设，但是，也规整得很清雅别致，让人看了有一种清爽愉悦的感觉。野道人让于大全坐下以后，给他泡了一杯茶。然后说道：“老弟你先歇一会，我去把那两道山野菜取来。”

野道人走了以后，于大全一边品着茶，一边欣赏着他的家。这时候,他感觉这茶的味道很奇怪，和他以前喝过的茶味道不一样，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香味。不过他喝过这杯茶以后，只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此时精力也很旺盛。

又过了很长时间,才见野道人从山上回来。只见他用大褂的前襟包着一包东西直接进了灶屋。又过了一会，他从灶屋出来对于大全说道：“菜我已经备好了，你再稍等片刻,我去叫上我的那几个老朋友前来陪陪你。”野道人说完就出门去了。于大全坐在屋里，早就感觉到肚子有点饿了。他就起身来到了灶屋里，想看看野道人到底做的是什么好饭菜。可是，他来到灶屋里一看，只见这里除了几个瓦罐，和两个带盖的瓷缸以外就是几件陶盆。也不知道野道人平时是怎么做饭的。于大全在灶屋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有能吃的东西。

后来，他好奇地掀开了其中一个瓷缸上面的盖子，往缸里一看他却吓了一跳。只见这个瓷缸里，用清水正泡着一条雪白的小狗，皮毛已经处理干净了，他赶忙把这个瓷缸盖盖上。又不由得掀开了另一个瓷缸盖子，这一看更是把他吓得不轻，只见这个瓷缸里面泡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小死孩。于大全看到这里,吓得他心里突突乱跳。他赶忙把缸盖又盖上惊慌地回到了屋里，此时他的肚子也不觉得饿了。他心想：难怪这个野道人不戒酒肉，原来他在山里就连死狗和死孩子都吃，一定不是一个正常人。看来还有他去请的那几个人,也都不一定是什么好人。今天我是不是遇到什么精怪了。我还是赶快离开这里为妙。

想到这里，他赶忙走出了屋门，想找到来时的路逃走。结果他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一点路眼，周围全是荒山野岭哪里还有来时的路。此时，天已经快黑了，他想：如果我现在偷偷走的话，在这深山老林里弄不好再遇见虎狼，还不把我给它们当点心吃了。既然走会有被野兽吃掉的可能，还不如留下来看看再说。我和这个野道人反正已经认识这么久了，只要我不多说话，不得罪他们，我应该不会有危险的。

于大全又回到了屋里，他还没有坐下，就看见野道人领着三个人，有说有笑地回来了。他们一进院子都直接到灶屋里去了，几个人一起帮忙把那条小狗，和那个死孩子端到了屋里。于大全见来的这三个人的长相也都和野道人差不多，个个都是长相古怪与众不同。

这时候，野道人和他的三个朋友。都推让着于大全坐在了主宾的座位上，之后他们都很随便地坐了下来。他们便开始让着于大全吃这条小白狗和那个小死孩，还都夸野道人有福气得到了极品美味。可是，于大全心中有数了。他已拿定了主意，不管他们几个人怎么劝他，他是死活也不吃这个小狗和那个小死孩。

野道人和他的那三个朋友又再三地相让了一会。最后他们看看于大全确实是不愿意吃这两道菜，他们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刚来的这三个人也和野道人一样，见到了他们想吃的东西什么也不顾了，都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一会的工夫就把这个小白狗和那个死孩子吃了个精光。于大全坐在上座上，强忍着看见他们几个人，把这两道所谓的野菜吃完。这时候，他却奇怪地发现。他们吃完了小白狗和死孩子，却连一根骨头也没有吐出来。

野道人可能也看出来了于大全的心思，他又回到了灶屋里拿来了两块白色的东西。对于大全说道：“老弟呀，你不愿意吃刚才的那两道美食，我家的蒸糕也是一道很好的美味。”于大全看见野道人拿来了蒸糕。为了不让野道人他们看出来自己有心事，他赶忙把蒸糕接了过来。心想：蒸糕，不管怎么说也是面食，不会是他们吃的那些腌臜东西。想到这里他放心地吃了起来。他刚把蒸糕吃到嘴里，就感觉到这个蒸糕的味道也是很特别，有一种涩的感觉。可是，他吃下几口以后，突然又觉到浑身上下清爽无比，精神饱满。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仿佛自己又回到了二十岁左右。

于大全吃完蒸糕以后，也没有敢在这里住下，就让野道人把他又送回了家。到了家里，于大全不但没有觉到累，还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他就怀疑，可能是自己吃了野道人的蒸糕有关。于是，他好奇不好意思地问野道人说：“你给我吃的是什么东西？我吃下以后怎么感觉我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呢？”野道人听了，很神秘地对他说道：“你呀，这么多年来一心求道问佛。可惜呀，你还是没有仙缘。你只是吃了两块几百年生的茯苓和喝了一杯何首乌茶。”

于大全听了野道人的话，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又问道：“茯苓我知道是一味药材。可是，你们吃的小狗和小孩又是什么呢？”野道人看着于大全的这个样子，爽朗地一笑。然后说道：“老弟呀，那个小狗是千年的枸杞根，小孩是一棵千年的人参娃子。吃了它们就能长生不老，得道成仙。”

于大全听了野道人的话，差一点没有后悔死。埋怨野道人说道：“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呢？我做梦都想长生不老，得道成仙。”

野道人看着后悔莫及的于大全，又说道：“万事皆有缘，你没有仙缘，当时我就是告诉了你，你也不会相信我说的话。后来你吃了茯苓蒸糕，喝了何首乌茶。虽然你成不了仙，但是也能长寿，将来你一定能活到八百多岁的。”

野道人说完一阵清风就不见了，在空中又传来了他那一阵粗犷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