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斗云天 072上位

傍晚时分，清惜瞅着堆在桌子上的回门礼发呆，五十个银锭子码得整整齐齐摆在托盘里，盘里还铺着红色绒布，衬得那银子越发明晃晃的，几乎要闪花了清惜的眼睛。另外一个大盒子里装着四套首饰，一套纯金的，一套碧玉的，一套白玉的，还有一套珍珠的，也是整齐的码在小首饰盒里，做工精致细腻，用料讲究，一瞅就是宫里的手艺。

“惜儿，这礼是不是太厚了？”吕姨娘托着腰靠在榻上，那肚子已经高高的鼓了起来。

“娘亲，你也觉得这礼有问题？都怪云裳那丫头，要给我捎东西派个人送来就得了，真是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太子殿下送的呢！”清惜皱着眉埋怨道。

“哦，是云裳公主送来的？呵呵，她还真有心呢！”吕姨娘笑道，这才放下心来。

“有心？我看是有心给我添麻烦吧！哼！”

“姨娘，小姐，徐嬷嬷来了！”细雨掀开帘子，一股寒气灌了进来，徐嬷嬷一身酱色棉衫，进门躬身行了礼，面色看起来比以往和善很多。

清惜忙起身笑道：“嬷嬷怎么不披件袍子，这天儿说冷就冷了，别回头再染了风寒！”一边说着一边亲自倒了杯热腾腾的酥油奶茶递给徐嬷嬷：“嬷嬷快暖暖手吧！”

徐嬷嬷接了那茶，到底还是笑了笑道：“多谢三小姐关怀。”

清惜见徐嬷嬷脸上有了笑意，才拿起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小荷包，里面装满了一荷包银豆子，是她送亲时宫里赏的，清惜将那荷包亲热的塞到徐嬷嬷手中：“嬷嬷别嫌少，今儿宴客，我第一次做主位，什么都不懂，多亏嬷嬷提前指点，惜儿感激不尽！”

徐嬷嬷忙推辞道：“这......这不好，老奴......”

“嬷嬷”榻上的吕姨娘突然出声叫道：“惜儿是您的晚辈，这是应当应分的，您收着吧！”这么说着，吕姨娘眼睛里却有了泪意。

徐嬷嬷一怔：“姨娘这话，老奴可不敢当！”

“嬷嬷，有句话憋在我心里好久了，翠春，翠春一直当您是亲人一般呐！这次，若不是您教着惜儿，只怕她又要出丑了，您，您明明是刀子嘴豆腐心！这些年若不是您暗里帮衬着，我们娘两个也活不到现在！”吕姨娘说的情真意切。

徐嬷嬷不由长叹道：“我一个孤老婆子还能怎么样，就这么一个儿子，还跑了，不知道现在是生是死，有你在或许他还能惦记着回来看一眼......”

“嬷嬷，惜儿知道，您心里其实都明白的！当年若不是我娘亲那么说，依着我父亲的性子，你儿子怕是早就没命了！”清惜痛道。

徐嬷嬷怔怔的点了点头，清惜上前拿了自己的一方帕子亲自替她拭了泪：“过去的事儿，咱们就不提了，我娘亲常说，以前您疼她就像疼自己的女儿一般，所以从今往后，我黎清惜便是您的亲外孙女儿了！不管您的大奎在哪里，我黎清惜都会给您养老送终！”

徐嬷嬷讶异的看着清惜，自清惜出生以来，自己从未给这个三小姐一个好脸儿，也从未认真的为她做过什么，甚至连一块儿糖，一滴水都没给她吃过喝过，十几年来，自己想法设法的克扣惜君阁的用度月例，清惜虽名为黎相府的三小姐，可是实际上过得却比丫头还不如！

如今惜君阁眼看重新得了宠，清惜却并不趁势为难她，反而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便是她服侍了十几年，疼惜了十几年的大小姐黎清雅，也从未如此真心的对她！如今眼看年纪渐长，别人家都是亲亲热热一家人，孙子孙女儿承欢膝下，她却孤零零一个人，生病了也没人给端个茶到个水的，心里总觉得无着无落，没想到三小姐竟然能为她想到这一步，便是太太徐氏也从未说过要替他养老送终的话！

徐嬷嬷想到这里不由落了泪：“三小姐如此待我这个老婆子，叫我如何自处鼎炼乾坤！以往......唉！”

“嬷嬷，咱们不提这些了，以后您就跟着惜儿享福吧！呵呵......”清惜说得极其自信，吕姨娘含泪点头笑着，心里欣慰极了。

紫云城内，太子的云玄宫今日异常静寂，太子云霁和黎妃从黎相府回来后，云霁为了不厚此薄彼，又亲自备了仪仗去了永安王府接云妃，黎妃黎清雅便独自在暗香苑想心事。

微风掀起帘子来，碧荷端了一盆热水进来：“娘娘，热水来了，奴婢服侍您洗漱。”

清雅点了头，任凭微风和碧荷替她摘掉了钗环首饰，碧荷一边替清雅收拾一边犹疑道：“娘娘，您出宫这一日，奴婢在外头听了一句闲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清雅讶异的看了一眼碧荷，垂眸道：“有什么话，你尽管说，本宫不怪你。”

碧荷这才悄声道：“娘娘，云天殿里的人说，皇上今儿忽然问起来......您和太子没圆房的事儿！”

清雅一惊：“皇上也知道了？”

“可不是，这起子小人嘴巴碎着呢！听说皇上的意思，是想往咱们暗香苑送两个人进来！据说今儿下午的时候，内侍监陈公公已经去内庭选人了！估计明儿就送进来了！”

清雅心里一紧，仍试探问道：“落霞轩那边，皇上送人了么......”

“娘娘，您还不明白么，皇上这次只往咱们暗香苑送人，落霞轩不是每天晚上都熬八宝地黄汤么！依奴婢的意思......”碧荷左右看了看：“今儿晚上，若是太子殿下来了咱们暗香苑，您不妨也让小厨房熬八宝地黄汤预备着！”

“可是，太子他......若是用不上，不就......”

“娘娘，您可真是实心眼儿，您以为落霞轩的八宝地黄汤都派上用场了么？”

清雅怔了怔：“你是说......”

碧荷叹了一口气：“娘娘，奴婢在宫里服侍了六年了，这种事儿都是做给上边儿看的！胳膊折在袖子里，只要自己兜好了，没人知道的！太子殿下是要面子的人，他的身子不好，素来便一直被人说三道四的，如今云妃会给他兜面子，他自然是觉得云妃体贴，所以才宿在那里呢！”

清雅想了想，却笑道：“碧荷，你在宫里六年，都服侍过哪些人？”

碧荷心里明白，这是清雅在探她的底，宫里的人，个个都有背景，说不准就是谁安插过来的眼线，表面上都恭恭顺顺的，可背后说不准就趁你不备咬你一口！要想完全得到主子的信任，这来龙去脉是必须要交代清楚的，碧荷早就盼着黎妃问她这句话了，如此就说明黎妃有意要信用她了，碧荷笑道：“回娘娘，奴婢初进宫时是分在当年薛妃娘娘的云棠宫里做洒扫，后来云棠宫突发大火，薛妃娘娘在那场大火里......后来奴婢便被贬去浣衣局做苦工，洗了两年衣裳，吃尽了苦头，去年因云玄宫要添人，内侍监才挑了奴婢去内庭督训了半年，这才分来咱们暗香苑，才算是有了好日子过！您不知道，奴婢有多庆幸能分来咱们暗香苑伺候娘娘呢！”碧荷说着这些，眼睛里便有了泪，又把自己的手伸出来给清雅瞧：“娘娘您瞧，在浣衣局洗衣裳，这手便生了冻疮，落了这些个疤痕......”

清雅细细一瞧，碧荷的手上果然满布冻疮，个个红肿发凉，看起来触目惊心，清雅心里有了数，不由叹道：“唉，也是个可怜的，以后跟着本宫少不了你的好处！”说着便亲自从匣子里拿了一只赤金的簪子递给碧荷道：“这个赏你了，以后外头的事儿你就替本宫多瞧着点儿，做本宫的眼睛耳朵！”

碧荷一喜忙跪地双手接了，叩头道：“谢娘娘赏赐，奴婢必当孝犬马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