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斗云天 109棋子

已经入了夏，天气越发闷热起来，清惜心里记挂着吕姨娘和孩子，便托云裳向宫外送了好些补品和药材，心里虽然也有些担忧，觉得太太徐氏不一定能容得下吕姨娘母子，但是传回的消息却说吕姨娘母子平安，这多少也让清惜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一日午后，皇帝小憩片刻后便去了云天殿御书房，经由清惜和云裳的悉心照料，皇帝已经可以下床理事了，太子云霁将批好的折子送来给皇帝审阅，清惜则照例在小厨房亲自做了一碟金乳酥，一碟椒盐鹅肝，一碟香酿梅豆，另外又配了两样精致的甜点，用小食蓝提进来，一一摆在桌上。

“皇上，先用些点心吧！晚膳还要好一会儿呢。”清惜笑道，自从调来给皇帝侍疾，清惜便住进了云天殿内，名义上云裳公主是陪着她一起给皇帝侍疾，实际上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一个人来做。

“怎么又是你一个人？裳儿呢？”云霁拉了她的胳膊，皱眉问道，因见清惜一身素衫，眼圈青黑面色微白，不由有些心疼，目光隐隐透着关切。

“回太子殿下，呃，公主昨夜......守夜了，所以这会儿还在，还在......”清惜小声替云裳遮掩道，不着痕迹挣脱了云霁的手，一边担忧的看了看皇帝，见皇帝仍在看折子，似乎没有注意他们这边。

“咳咳，裳儿是不是又偷懒睡觉去了？”皇帝忽然从折子堆里抬眸，笑道：“昨儿裳儿守夜了吗？朕起了两次夜，怎么只看到你和小李子伺候？”

“皇上圣明！”清惜忙跪地道：“公主原是要守夜的，只是......只是白天太累了，所以略歇了歇。”

“行了，朕又没怪你，跪着做什么，快起啦吧！”皇帝从书桌前起身，手里拿着一个帖子道：“你来得正好，你娘家给朕下帖子了，给你瞧瞧！”清惜忙双手接过那大红烫金的喜帖，细细瞧了瞧。

“父皇，这帖子都下到您这里了？黎相如今喜得贵子......”云霁不着痕迹瞥了一眼清惜，一字一句道：“震撼了半个辰州城啊！”

清惜听了这话似乎有些不对，不由暗自心惊，黎广修近日的所作所为她也多少有所耳闻，朝堂之上黎广修明目张胆的党同伐异，私下大肆卖官鬻爵，营私舞弊，越发成了朝中一大巨贪！这两日因为喜得麒麟郎，竟然跑马闹市，沿街抛洒喜钱，光是在永安王府门口便洒了足足三大斗铜板，引得一众乞丐闲汉在永安王府门口争抢不休，大打出手，永安王因此怒奏一本，甚至称病罢朝，朝局态势一触即发。

“这香酿梅豆怎么跟平日里不一样？多了些梅子的酸味......”皇帝又夹起一颗豆子细细品了品。

“皇上圣明，是奴婢自作主张，酿的时候加了些梅子汁，不仅提味爽口，而且还于您的龙体有益！”清惜忙解释道。

“哦？难道梅子汁也能医病么？”云霁不由奇道，本来他建议黎清惜来云天殿侍疾，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的，可是谁也没料到，自从清惜侍疾以来，皇帝的病竟真的一日好似一日，云霁早就纳闷极了，黎清惜除了会做饭，难道还会看病？

“梅子汁解腻消食，要说靠它治病确实不能，不过却可以让皇上生津开胃，多吃一些，病自然好得快！”清惜笑道。

“咳咳，黎淑媛不愧是黎相千金！”皇帝咳了两声，瞥了清惜一眼，又道：“你进宫也有月余了吧？”

“回皇上，整整一个月了大唐群芳谱！”清惜笑道。

“想家吗？”皇帝又夹了一颗豆子，细细品着，状似随意的问了一句。

清惜听了这话，心内一阵狂跳，面色便有些激动，不敢置信的望着皇帝。

皇帝微微笑了笑：“知道你惦着家里，这帖子你拿着吧，替朕跑一趟黎府！只当是替朕给黎相贺喜了！”

清惜心内一喜，她做梦都想回家瞧瞧吕姨娘和新出生的弟弟，可是一来宫里事情忙，清惜实在脱不开身，二来黎妃也并没有主动要带她出宫的意思，清惜曾经托微风向黎妃求情，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清惜也只能干着急，却毫无办法。

如今乍然听皇帝说特许她出宫回家一趟，清惜不由欣喜若狂，忙跪地叩头道：“多谢皇上关怀！惜儿感激不尽！”

“既然是替朕去的，便要有个名头。”皇帝思忖着：“太子淑媛黎氏听旨，朕赐你九龙金牌一枚，明日以特使身份出行黎府，替朕为黎相幼子贺喜，一应贺礼由内务府协助筹备，钦此！”

“淑媛黎氏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清惜激动万分，忙拜倒叩头山呼万岁！

一旁坐着的云霁却看着清惜激动的样子，沉思不语。直到清惜叩谢完皇恩，随李公公出了御书房，云霁才若有所思道：“父皇为何要封黎氏为特使？黎氏乃是黎家的女儿，父皇封赏黎氏便是封赏黎相啊，如今黎相已经位极人臣，且近来隐有跋扈之势，永安王昨日连奏几本，甚至已经称病罢朝了！”

皇帝盯着云霁看了一会儿：“霁儿，正因为她是黎家的女儿，而且只是个小小的太子淑媛，所以朕才抬举她！”

“父皇......难道是想拿她作伐？”云霁惊问出声。

“不错！”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黎相虽跋扈猖狂，可是为人却狡猾诡诈，现如今咱们还收拾不了他，可是黎氏就不一样了，黎氏位份不高，如今又立了大功，正好拿来杀鸡儆猴，平息众怒！朕今日抬举了她，将她捧得高高的，来日再将她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摔下来，如此才能解永安王之恨，也才能平息百姓心中的怨气！”

云霁惊骇异常：“可是父皇，黎氏她......她与其父不同......”云霁忽然有些焦躁。

“霁儿？”皇帝抬眸看着云霁，目光灼灼：“你一向聪明，怎么如今却看不明白？黎氏并非你的良配，她和黎妃一样，她们都是黎府的女儿，你对她们的态度就代表了你对黎相的态度！朕当日亲封她为淑媛，连个侧妃之位都不给她，就是这个原因，只要她做黎家的女儿一天，她便最多只能是个淑媛！即便她立了再大的功劳，她也只能是最先被牺牲的那一颗棋子！”

“父皇......”云霁不敢置信的瞧着皇帝：“黎相和永安王皆是朝中的巨贪禄蠹，您不想办法除掉他们，如今却要牺牲掉一个无辜的弱女子，来平衡永安王与黎相的争端？这就是您治国的谋略吗？更何况黎氏她，她刚刚救了您的命，她是有功之臣啊！”

“放肆！咳咳......”皇帝怒喝一声，一时有些气喘，咳嗽不止：“咳咳......你，你这是在指责朕吗？咳咳......”

“父皇？”云霁忙上前搀扶着皇帝，满面焦急道：“父皇息怒，儿臣一时莽撞，口不择言，儿臣知错了！父皇，您保重龙体要紧！”

“霁儿......”皇帝终于止了咳，喘息着一字一句道：“朕知道，朕不是一个好皇帝！可是朕会尽最大的努力，在有生之年，将咱们大辰帝国的江山，顺利的交到你手里！所以，朕不能心软，不能有妇人之仁，只要能顺利保你登基，别说是朕的恩人，便是朕自己，该牺牲的时候朕也会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