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御史 第九十二章 秋水仙碱

“什么毒？”

一道嘶哑的女声，从门外传来，陆清欢和裴远二人看去，只见来人一声缟素，头戴白色绢花。观其相貌，虽然已过中年，但依然美艳动人，眉眼之处与杨二郎颇有几分相似，想必应该是杨二郎的母亲杨徐氏。

徐氏双眼通红，脸色苍白，望着陆清欢的眼中，透出企盼的神情，似乎只要她说出了答案，躺在榻上的杨二郎就能重新活过来一般！

陆清欢从前见过太多死者家属，对于徐氏的遭遇她亦十分同情，此刻心里也有些后悔自己一时莽撞，出手伤了杨二郎。

虽然杨二郎此人十分欠揍，但他的家人却要因此承受痛苦，这却是不应该的。

见二人没有说话，徐氏愈发急切，向前踉跄了几步，提高了音量，哭道：“到底是什么毒！快告诉我！”

陆清欢看了一眼裴远，见他轻轻点头，咬了咬唇，道：“此毒名叫秋水仙碱……”

“秋水仙碱？”徐氏一愣，迷茫的看了一眼裴远，又看了看榻上已经僵硬的杨二郎，忽而恸哭道：“我儿啊！你死的冤枉啊！到底是谁竟这般狠心，要置你于死地？……”

虽然见得太多，但是陆清欢还是忍不住被徐氏悲恸的模样感染，她侧了侧脸，想要避开眸光，却恰好看见裴远正满脸探究的看着自己，她心里微微一惊。

秋水仙碱在这个朝代，是不存在的东西，虽然不知道给杨二郎的下毒的凶手，到底是从哪里得到这个东西的，但是从阿甲所述，就连贺兰也没见过这种毒，那么她该如何解释自己知道这种毒的名称呢？

好在裴远也不过是看了她一会儿，并没有发问，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也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贺兰背着药箱赶到了杨府。

因为想知道杨二郎到底是何时中毒，陆清欢提议给杨二郎解剖，可是她刚刚提出这个要求，便被人拒绝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杨二郎的父亲杨郎君。

杨郎君是跟在贺兰身后而来，因为担心贺兰偏帮陆清欢和裴远，他坚持要过来亲自监督验尸过程。

“你害死我儿不算，难道现在连他的尸体也不放过吗？”杨郎君一到这里，便听见陆清欢提议解剖，顿时怒火中烧，攥紧了拳头，一副要跟她拼命的样子。

陆清欢实在对这个杨郎君非常无奈，她不想浪费口舌同他争辩到底是谁害死杨二郎，毕竟现在没有证据能证明她的清白，但是解剖尸首对于他们查找线索，是非常重要的一道程序，若是因他个人意愿拒绝，只会让凶手逍遥法外。

“杨郎君，我知道你现在对我充满了恨意，但是解剖杨二郎的尸首，为的就是抓住凶手，难道说，你因为一己私愿，就想要放任凶手逍遥法外吗？”

杨郎君的确不愿意陆清欢破坏杨二郎的尸首，但是她说得在情在理，他便有些动摇了，就在这个时候，陪着他一齐前来的杨大郎忽然开口道：“陆五娘，某听闻你才思敏捷，对于侦破奇案非常有办法，难道不动二郎的尸首就破不了案吗？还是说，你想借此改变些什么？”

杨大郎的话一说完，刚才动摇的杨郎君瞬间对陆清欢再次生出怀疑，他狐疑的看着陆清欢，应和道：“对啊！你这般积极提出解剖，难道是为了破坏什么证据？”说着又转而对裴远道：“裴御史，你也看到了，这陆五娘现在想要毁灭证据，你还不快些将她抓起来，还等什么？莫非你是打算徇私枉法？”

陆清欢忍不住默了默，她简直就没见过比杨府的人思维更加跳跃的了！难道解剖尸首不是验尸的正常流程吗？就因为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就怀疑她要破坏证据，这种奇葩，也难怪生出杨二郎这种人来！

对于杨郎君的指责，裴远亦有些怒意，他冷冷的看了一眼杨氏父子，语气森然道：“你们若是有线索提供，便禀报上来，若是没有，请立刻离开！”

“你！”

杨郎君还欲和裴远针锋相对，徐氏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解剖吧，我同意！”

一言既出，杨府之人顿时傻了眼，杨郎君更是难以置信的看向自己的娘子，他哆嗦着嘴唇，手指向榻上的杨二郎，似哭非哭道：“娘子，那可是我们的二郎啊！”

“正因为是我们的二郎殁了，才更要查出凶手，还他公道！”徐氏擦干眼泪，满脸平静，但是微微发颤的身体以及声线不稳的话语，还是出卖了她的情绪。

此刻对于徐氏，陆清欢颇有些刮目相看，她没想到徐氏虽然悲痛，却是杨府中最看得清楚的一个人，比之那个看似精明的杨郎君，要好上百倍。

她向着徐氏遥遥一拜，“谢徐娘子体谅！”

得到了杨府的许可，验尸过程显得意外的顺利，陆清欢在旁协助，贺兰持刀，很快就将杨二郎的胸腔打开，陆清欢仔细查验了杨二郎的心脏以及血管，又把自己觉得疑问的地方，告诉给贺兰玄逸。

虽然陆清欢并不是法医，但毕竟见识得多，而贺兰虽然美见过秋水仙碱，但是秋水仙碱带来的异常症状，他却能轻易分辨出来。于是两个来自不同时代的人，十分默契的将杨二郎的尸首从头至尾检验了一遍，也彻底证实了陆清欢的猜测。

“秋水仙碱是什么毒？为何我从未见过？”贺兰玄逸在听陆清欢说出这种毒的名字之后，有些讶异的问道。

“兴许你见过，只是因为平常没有多少人会中这种毒，所以你才不知道罢了！”陆清欢想了想，又道：“最常见的便是秋水仙，水仙花中含有这种毒素，若是误食过量，就会中毒。”

“水仙花？”贺兰微愣，他的确没想过，花竟然也会有毒！

看出贺兰的惊讶，陆清欢抿嘴笑道：“其实很多花都是有毒的，像洋金花能麻醉人，迷迭香亦能使人昏迷，只是因为没有人中过这种毒，所以你才没见过罢了！”

听了陆清欢的一番解释，贺兰玄逸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嘴中一直念叨着秋水仙碱几个字，似乎恨不得立刻研究一番。

一直未曾说话的裴远却忽而牵起唇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对陆清欢缓缓道：“秋水仙碱？清欢，你又是如何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