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御史 第一百一十五章 抉择（二）

陆清欢咬牙，眼看着裴远转眼没入深潭，不见了踪迹，徒留水面上激荡的水花。此刻她也无暇去考虑其它，飞快的调转方向，去抓那根系在贺兰玄逸脖子上的绳索。

可惜石块太重，她刚才为了拉住裴远已近虚脱，此刻再想拉住这绳索，就显得力不从心了。

眼看着绳结已经收紧，贺兰玄逸的脸因为窒息而开始涨红，陆清欢急的都快哭了，她死死的拽着手中的绳索，咬牙忍着手心传来的钻心疼痛。

鲜血一滴一滴，顺着绳索缓慢的滴落，在空寂的洞穴中，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令人恻然。

“放……手……清欢……”贺兰玄逸因为缺氧，头一阵阵发黑，他艰难的开口，想要让陆清欢松开手。

他不忍心再去看她满手鲜血淋漓，十指连心，她痛，他亦痛。

陆清欢死死抓紧手中的绳索，缓住石块下坠的趋势，大喊一声：“贺兰，我不会放手的！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死在我面前！”

当年，看着阿离从她眼前坠楼而亡，成了她这一生最痛苦的记忆，这一次她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老妪见裴远掉入深潭，脸上露出疯狂的表情，她缓步走到陆清欢身边，用沙哑的嗓音说道：“小娘子，你的情郎中了我的毒，你还不快些去救他？还是说，你喜欢上这个小子了？”

“你闭嘴！老妖婆！”陆清欢咬牙，努力抬起下巴，瞪着老妪，“你这辈子，肯定没有爱过人对不对？”

老妪一滞，神情狂乱的反驳道：“你胡说！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不知是不是被陆清欢的话，给戳中了痛脚，老妪忽然抓狂，抬起脚踩向陆清欢握着绳索的双手。

陆清欢眼神微厉，就在老妪的脚要踩中她的时候。她忽然抽出手，然后抓住老妪的脚脖子，随后用力一拉。

老妪虽然身负武功，但是陆清欢这用尽全力的一拉。还是让她有些站立不稳，而这个时候，陆清欢飞快的从地上冲起来，重重的和她撞到一起。

老妪的身子顿时失去重心，向着身后的深潭坠去。

两个人交手不过一息之间。可正是这一息的时间，贺兰玄逸脖子上的绳索彻底拉紧，他白皙的脸涨成紫红，双眼紧闭，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陆清欢几乎没有任何停留的，冲到贺兰玄逸的旁边，从怀里抽出裴远曾经送她的小刀，飞快的向着那根已经绷直的绳索斩去。

“嚓”，绳索应声断裂，贺兰玄逸只觉得脖颈处一松。随后便感觉一双湿漉漉的手哆嗦着将他脖子上的绳索弄松。

空气涌入鼻腔，贺兰玄逸抑制不住的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缓缓睁开眼，看着面前的陆清欢，低声道：“谢谢你！”

陆清欢此刻没有时间多说，她心理还记挂着落入深潭的裴远，替贺兰玄逸斩断身上捆绑的绳索之后，她将匕首收回怀里，然后走到崖边。

裴远落水已经有一会儿了。可是一直没有露面，陆清欢十分担心，她不知道会不会是老妪的毒，让裴远失去了行动力。

不管怎么样。她一定要找到他！

陆清欢的眼中露出坚毅的神情，她将地上的绳索捡起一根，系在自己腰间，然后另一头系上贺兰身后的木架上，打算下水探一探。

“清欢……你……”贺兰玄逸想要出言阻止，可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陆清欢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笑脸：“没事，我水性好，不会有事的！”

像是安慰贺兰玄逸，又像是安慰她自己。

在贺兰玄逸担忧的目光中，陆清欢纵身一跃，向着冰凉刺骨的深潭，跳了下去。

冷，浑身冷若冰雪。

当潭水将陆清欢彻底包裹住时，这是她唯一的感觉。

因为春暮之毒，本就畏寒的躯体，入水的这一刻，就好像浑身的血液都快冻僵了一般。明明是盛夏，却仿佛进入了寒冬冰川。

陆清欢忍着寒意，奋力的向着潭底游去，可是越游越深，却依然没有找到裴远的踪迹，就连之后落水的老妪都不见了人影。

裴远到底在哪？

心内的焦急，让陆清欢眼眶有些发酸，眼前除却幽绿的潭水，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一条鱼都没有。

这是为什么？

就在陆清欢满腹疑惑的时候，潭底忽然掠起一阵泥尘，紧接着就看见泥尘之下出现一个洞穴，而洞穴四周的水飞速的向着洞穴旋转而下。

巨大的吸力，让陆清欢失去了平衡，她身不由己的被那忽然出现的漩涡给吸了过去。

忽然，腰间的绳索绷直，紧紧的拉住了她。

岸上的贺兰玄逸，静静的站在潭边，看着陆清欢的身影渐渐模糊，直至彻底消失，心也好像随着她，崩塌溃灭。

等了许久，还不见陆清欢上来，贺兰玄逸隐约觉出了一丝不妥，他回身看着被拉得笔直的绳索，心中微微一紧，就在这个时候，被绳索所系的那个木架忽然轰然倒地，在洞穴中发出巨大的响声。

“清欢！你怎么了！”

贺兰玄逸急的满头大汗，伸手用力拉拽那绳索，想要将陆清欢拉上来，可是使出全力却还是无济于事，就好像绳索的那一端，有什么东西在和他拉锯一样。

他此刻多么恨自己，恨自己文弱无用，若是能极裴远十分之一，也不会这样束手无策！

就在这一刻，贺兰玄逸感觉手中的绳索忽然一松，他向后拉的劲力来不及收，差点摔倒在地上。

可是，绳索那边应该系着的陆清欢，去了哪里？

他扔开手里绳索，趴到潭边，用力喊道：“清欢？清欢你在哪？”

可是回应他的，却只有洞穴中空寂的回音。

贺兰玄逸脸上闪过一丝绝望，他狠狠咬住嘴唇，随后一头栽进那潭水之中，向着潭底直直坠去。

谁都知道，贺兰家族最得意的郎君，什么都好，就是不会水。

可是这一刻，他忘了自己不会水的事情，心里唯一牵挂的，只有消失在深潭中下落不明的陆清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