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御史 第一百零五章 不敢吃

月余时光，就让往日欣欣向荣的陆府，透露出衰败的气息，宛如濒死的困兽，艰难的挣扎着。

陆清欢的行李，已经收拾妥贴了，为了即将的分别，她悄悄将桂娘几人找到房中。

她们三人看着陆清欢放在桌子上的包裹，俱是一脸惊讶。

念珠的眼神飞快的扫过陆清欢，随后低下头，没有说话，倒是桂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最后还是桂娘站了出来，小声问陆清欢道：“娘子，你这是……”

她指了指行礼，没有继续说下去。

陆清欢将几个人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笑了笑：“我要去离开一段时间，你们不用跟着了，就留在陆府吧！”

“娘子……！”三个人都是一惊，慌忙唤她。

可惜陆清欢此刻心意已决，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不用心急，安慰道：“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和裴御史一起去，到时候住在舅舅家中！这件事我稍晚一些会禀告给阿耶，你们就不用担心了！”

桂娘知道陆清欢的固执，也明白劝不动她，只好轻轻点头，答应留下来。

桂宝却往前站了一步，弱声道：“娘子，你此去长安，路途遥远，不如带着婢子一起去吧！总归有个照应！”

陆清欢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眼神之中，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许是这丝捉摸不透的笑意，让桂宝有些慌张，她咬了咬唇，“娘、娘子……”

陆清欢冷淡的嗯了一声，对三人吩咐道：“我后日就会离开，到时候就不用送我了，以免离别伤怀！”说完一摆手，“你们先出去吧！”

桂娘点头，率先退了出去。桂宝飞快的看了一眼念珠，随后也福身离开。

念珠白着一张脸。盯着桌子上的包裹，难以置信的问道：“娘子打算就这样一走了之？在害死了杨大郎之后？”

杨大郎因为害死两条人命，被州府判了死刑。陆清欢知道，在得知了这个消息时。念珠伤心得几乎晕厥。

面对念珠近乎指责的诘问，陆清欢叹道：“念珠，难道你还没想清楚？”

“想清楚什么？”念珠喃喃。

“杨大郎被判死刑，都是他咎由自取，你喜欢他。我并不反对，但若是你因此失掉了本心，那么就算没有这件事，我也不会让你跟他在一起。”

陆清欢的本意，是想劝念珠想清楚，可是却还是被她曲解了其中的含义。她从陆清欢的房中离开的时候，唯一记住的，便是那句“我也不会让你跟他在一起。”

念珠失魂落魄的走出清欢阁，沿着小路，慢慢走着。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又能去哪。她知道，整个陆府的女婢都在议论她，说她勾搭上杨大郎就以为麻雀变凤凰，如今杨大郎一死，她的白日梦破碎了。

她很想告诉她们，她没有做白日梦，更没有想要利用杨大郎攀高枝，她是真心爱他的！

若不是……若不是陆清欢……

念珠的眼神忽然闪出一丝恨意，她忽然伸手攥住自己的头发。“啊”地大叫一声，随后蹲在原地，痛哭失声。

过了许久，一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声唤道：“念珠！”

念珠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对方，木讷的问道：“你干什么？”

对方微曲身体，贴近她的耳朵，小声说了几句。

念珠听了，顿时脸色大变。猛烈地摇了摇头，“不行！这绝对不可……”

“你不想报仇了？”

对方的一句话，就让念珠闭上了嘴，她默默的盯着对方，好一会儿才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呵……”对方似无奈似冷笑，“各为其主。”

念珠重新返回清欢阁的时候，已经夜色阑珊。

没有人去关心她的行踪，因为她不过是清欢阁一个小小的女婢，也因为她最近古怪的变化。

念珠躺在自己的床上，两只眼睛空洞无神的盯着房顶，神色淡漠。

直到天色将白的时候，她才好像回魂一样，眨了眨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念珠，你起来了？”桂宝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还早，有些诧异的问道。

念珠望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今天轮到我做饭。”

说完默默地穿好衣服，念珠去了小厨房。

陆清欢回陆府之后，只第一次和陆府的人一起吃过饭，之后几乎每天都是她一个人在清欢阁用餐，饮食都是由桂娘三人负责。

这是她最后一天待在陆府，当然也不例外。

念珠熬了一大锅小米粥，又煎了几个胡饼，另外配了几样小菜，估摸着陆清欢该起床了，便端了过去。

陆清欢正在做晨操，见到念珠端了饭菜进来，颇有些意外――这些日子念珠心不在焉，轮到她做饭的日子，都被桂宝和桂娘给顶替了。

念珠察觉到陆清欢的眼神，扯出一抹浅笑，低声道：“娘子，你昨日所说的话，我都记住了，也想明白了，所以决定今日做一个了断。”

陆清欢赞许的点头，坐到桌边，等念珠布好碗筷，便笑着道：“你能想通就好，我就要走了，也不想留下遗憾。”

念珠点头，眼神微微一闪，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对陆清欢道：“娘子还是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陆清欢刚刚做了晨操，正有些热，饭菜也正好冒着热气，她摇头，“放一会儿罢，我怕烫，待会儿再吃！”

念珠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站到一边，似乎打算伺候陆清欢用餐。

见她这样，陆清欢更加奇怪了，“你还是快去吃饭吧，你知道的，我吃饭不用人伺候！”

“今日是娘子在府里最后一日，婢子想要伺候娘子最后一次……”

没想到念珠忽然会这样说，陆清欢看着她双眼之中隐约可见的水光，一番拒绝的话没忍心说出口，点了点头，算作答应。

拿起筷子，拨了拨小米粥，看着滚烫的粥，陆清欢一点食欲都没有，她叹口气，又将手里的筷子放下，站起身对念珠道：“走吧，陪我去阿耶那里辞行。”

“娘子……”念珠讶异的望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又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明显，便小声问道：“娘子怎么不等吃了早饭再去？”

已经走到门口的陆清欢，停下脚步，回身看了一眼念珠，淡声道：“念珠，这饭菜，只怕我不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