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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乡亲们从不同的路线回到山洞。还没走进，就闻到一股野菜的清香味儿。
“这一路逃荒，咱们吃了几回肉，倒是没能吃上菜。今日总算是能清清肠胃了。”
“哪个小兔崽子说话如此嚣张？让我看看！”韩大海突然从阴影处走出来。“韩春山！原来是你这个死孩子！”
“村长大叔，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眼睁睁看着韩大海伸手来揪自己的耳朵，韩春山也不敢躲。“咱们凤阳村还没过上好日子呢！你小子就开始得瑟起来了。是吧？”
“疼！疼！疼！村长大叔，小子知错了。我的耳朵……您就放过我这一次吧。”
“咱们现在还在逃荒呢！你可别太得意了！”
“是是是！”
捂着耳朵，韩春山一脸后悔。以后他再也不说大话了！
吃晚饭时，林爽发现韩岳的举动有些奇怪。顺着他的目光，她后知后觉地发现，不是韩岳的样子不对，而是有一家人的神情举止不对劲。
林爽正要问，韩岳扭头提示她不要说话。林爽只得压下心中的疑惑，吃完饭再说。
女人们开始收拾碗筷，韩大海便将几路人马的头领叫到眼前，询问探听的结果。
得知全国已有几路起义军朝着京都而来，村民们都惊呆了。坐在林爽身边，韩岳却一脸冷静毫无感觉，她不禁诧异，
难道他早已知晓此事？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的呢？明明他们俩成天都在一起。即便韩岳出门办事，也有村民同行。
难道他和自己一样？换了芯子！
一想到这种可能，林爽整个人都懵了。所以，从一开始韩岳就是故意怂恿大家去逃荒，让大家朝着京都来的。
可他想要做什么呢？
难道京都有他的仇人？
还是，他想借此时机混进起义军，为自己搏个前程？那也犯不着拉上全村人吧！
“好戏来了！”
“什么？”韩岳嘴角含笑，林爽扭头就看见，那奇怪的一家人正跪在地上。
“卖身？你们真敢啊！也不怕卖完后，就被别人当场吃喽。”
“我们跟主子说了，需得回来向村长你说明一切。主子也宽容，允许我们明天早上再回去上工！”
“这是怎么了？”林爽不解。一旁韩兴旺的媳妇钟氏低头轻声解释道，“韩隐一家自卖自身，全家都卖给城里的大户人家了。”
“说是没有活路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好主子，就签了卖身契。从明天开始，他们就不在这里住了。今天晚上回来，就是来告别的。”
“怎么这么突然？”林爽一头雾水。
这乡里乡亲的说不要就不要了？这不是过河拆板吗？眼看着进城了，大家的日子也终于能好过点儿。这就要“各自飞”了？
同甘苦容易，共富贵难。
老话果然不假！
“再好听也是幌子！我听阿旺说，今天下午韩隐匆匆跑回来，将他闺女韩珊叫下山了。如今这样，只怕是卖女求荣，这才不要咱们这些穷酸亲戚呢！”
“韩珊呢？”林爽问。
“在外面躲着呢！”
“这一路走来，咱们家也没剩下什么。那两卷铺盖和几身破衣服就不要了，权当是抵了救济粮！”韩隐看向妻子，何氏随即上前。
“咱们家粮食多，救济粮也只吃过几回，每回还都是清汤寡水的……那些东西，也足够了。”
“韩汉！你养的好儿子！”韩大海一声怒吼，韩汉立马跪到地上，不住磕头。
“村长！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的期望。只是，如今孩子大了，这个家我也是做不了主啊。”
“你这话……是也同意了？”韩大海紧握着茶碗，怒目圆瞪，被气到浑身颤抖。
“……”
韩汉不吭声，但他的行为已经说明一切。韩大海的心底无比失望！但是——
“既然你们要跟我算账！那我就跟你们好好算一算账！衣服铺盖鸡零狗碎的我不稀罕！”
“我只问你！韩汉！当年你媳妇生韩隐时血崩不济，我将家里仅存的人参拿给你与她吊命，她这才活着把韩隐生下来，此事你认与不认？”
“那天，凤阳村腹背受敌，孩子们拼死保卫家园。其中，好几个都是外姓人。为了我们凤阳村，为了这里的每一个人，他们不曾后退半步，最后命陨敌手。这个恩情，你认与不认？”
韩大海此话一出，几家人顿时痛哭出声。
“我的儿啊！他才二十五岁啊！为了我和他的妻儿能够在凤阳村继续活下去，他呜呜……”
这时，韩大海走上前来。
“金银借了尚可还，救济粮吃了也可抵。你儿子的这条命！还有那些死去孩子的命！你们怎么还？又拿什么还？啊！！”
福至心灵！当初保护过大家的男人们不约而同地走上前来，甚至有人亮出胳膊腿上的伤。
“那一天，如果他们中有一人背叛凤阳村，你们敢想想那个后果吗？”
“……对不起！”韩汉早已泪流满面。除了“对不起”，他什么也说不出口。
……
最后，韩隐带着家人（不包括韩珊）跪下磕头，承认是他们一家人对不起凤阳村。将来凤阳村有任何需要，只要他们能做到，绝对义不容辞。
没有在山洞里歇息，韩隐一家老小连夜下山。韩青生和韩青桐守在山脚下，乍然看见一家人两人都有些迷惑。
韩青生正欲上前询问，韩青桐连忙拦下他。先前韩兴旺回来时，他也听了一耳朵，刚才只是一时愣神，给忘记了。
“让他们走！”韩兴福牵着女儿走上来。
看到他，韩隐一家迅速离开。见几人都是一副心虚不已的模样，韩青生甚为好奇。
“这是怎么了？”
……
听完事情原委，韩青生神情沉重。
“都说人心易变！可这也未免变得太快了吧！”
“谁说不是呢！”韩兴福也是想不透。
看着山下灯火通明的城池，韩青山心中逐渐有了答案。“或许是这福安城太过繁华，让人迷了眼睛，蒙了心。”
“可是阿岳说过，眼前的繁荣都是浮云。一旦起义军进城，到时这万家灯火，又能剩下几盏？”韩兴福从小就没有什么大志向，夫妻俩成婚多年只得一个女儿，他也很满足。
“可是，忠言逆耳。眼下人家满心满眼只有荣华富贵，如果你去拦，他还要跟你急眼。说你见不得他好！”韩青山也是深有所感。
“等到那一天，他们终究会后悔。”韩青生这就是气话了！
终归还是个孩子！
然而，连孩子都懂得道理，韩汉一家却不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