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神不记得 第八十四章 旧事

“接到前线军报！希尔乌德族最后一座王城终于在刚才被我方攻陷，敌族最后一支反抗军也被我军勇士就地处决，以恰恩十一世为首的王族成员已全部束手就擒！”

士兵兴奋地把消息传达给与他同样驻守在基地内焦急等待的伙伴，听见这个消息后，所有人全都雀跃起来，他们欢声如雷，洪亮的笑声几乎要把屋顶给掀翻。

“吵死了！”一声怒斥通过扬声装置响彻基地，这道声音听起来苍老又不耐，在兴高采烈的士兵之间显得尤为突出，当即就打断了士兵们的狂喜，紧接着那句训斥，他小声的抱怨声又继续响起，“这基地可是用建造飞船才会用到的空钛建造的，我还特地在每面墙壁上植入了三种不同的隔音程序，这样都挡不住你们的叫嚷，哼，当初真不该听信将军的话把这群什么都不懂的粗人留在基地里。”

声音的主人完全不顾忌自己这番话被他口中的“粗人”听见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而事实上他这句小小的抱怨并未浇灭士兵们的欣喜，因为与赢下这场持续了一千年的战争相比，那人一句不疼不痒的叱责实在是算不上什么，更何况那位嫌恶他们过于吵闹的老者才是帮助他们赢得胜利的关键人物——天蚣族的天才科学家，卫博士。

起初给众人带来好消息的那个士兵对着墙壁行了个军礼，然后笑道：“可是卫博士！我们赢了！另外，将军留我们在此是为了保护您和基地，这可是优先于歼灭希尔乌德文明的任务！”

士兵等了一会儿，老者的声音才又响起，他模棱两可地说道：“希尔乌德文明的科技明明远超我们……你们真以为自己能赢？”

士兵没有听明白老者的话，但他依然回道：“可是我已经收到了捷报……”他话未说完，神色忽然一凛，在听完前线重新传达给他的军报后，脸色瞬间大变！他难以置信地利用通讯信号向对面再次确认了一遍军报，然后强压心头慌乱，焦急却有条不紊地开始指挥士兵们整理队形，完美展现出自己作为这支小队头领在关键时刻应有的素养。

“前线传来军报，恰恩在俯首前启动了安置于王城内部的某种能量武器，先锋军在检测到能量反应后虽迅速把消息上报给将军，但军队全部聚集在王城内，接到消息后已经来不及撤兵……”

“什么？！”

底下的士兵开始纷纷吵闹。

“来不及撤兵是什么意思？”

“将军呢？将军怎么样？”

“不！我相信将军！只要有将军统帅我族大军……”

……

在一众询问军情的声音中，卫博士突兀响起的声音却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检测出是哪种能量武器没有？”

听见他发问，刚才还吵闹的士兵竟在一瞬变得安静下来，全都瞪圆了眼睛望向他们的队长，屏息等待他的回答，连口大气都不敢出。

队长艰难地止住喉间哽咽，颤抖着声音答道：“是以我方科技检测不出的超毁灭型能量武器……将军和大部分军队已于当场……殒命！剩余军队还不知能否逃离王城……”

士兵们一片沉寂，没有人去接他的话，他平复下情绪，顿了顿又说：“虽然前线科研人员无法探测出武器的能量类型，但他们根据检测到的能量密度判定那种能量会在短时间内辐射至整个星球。我接到命令，要立刻带领基地内剩余士兵和卫博士乘飞船撤离……不、是放弃这颗星球！”

他见士兵们面露悲痛之色，似乎还没从方才的噩耗中回过神来，甚至有几人开始叫嚷着要去为将军报仇。他深知将军是天蚣族人心中无可替代的战神，他其实也与那些人有着相同的想法，但他身为队长，必须遵守的准则就是绝对不能把私人情感至于军令之前！而且以前线传递情报的语气来看，基地里仅剩的这几十人也许就是天蚣族最后的幸存者，他必须守护天蚣文明不会因此覆灭！

“我明白你们无法接受这个结果，我和你们一样不能接受！恰恩王族想利用能量武器与我族同归于尽，但是只要我们还活着，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报复！现在！所有人立刻整队前往传送通道，准备撤离！”

他说完又冲墙壁叫道：“卫博士！我知道您听的见，请您赶紧上来和我们一起撤离！”

回答他的却是在墙壁上一闪而过的几道程序符文。

“卫博士？！”卫博士曾经对他们下达过不许擅自进入地下研究室的命令，但他此时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如果那些刚刚被博士启动的程序确如他所想……他慌忙走到电梯门前启用了权限扫描，而那扇门竟没有响应他的权限！他又立刻举起离子枪对电梯门进行射击，可那些离子光束打在门上也是意料之中的没有产生任何效果！

“卫博士！”他急得大力拍打起了电梯门，“你为什么要把门锁死？！你必须和我们一起撤离这颗星球！”

“我费尽心血研究了三百年的这项实验马上就要出结果了，你让我现在跟你走？”卫博士冷哼道，“眼下没有任何事情能够让我放弃这项研究！你别白费力气了，你要撤就赶紧带你的兵撤，少来烦我！”

“博士！现在不是做实验的时候！外面有种毁灭性的能量武器随时会将我们杀死！你身上承载了天蚣文明发展至今的所有科技，请您顾全大局！立刻和我们一起撤离！”

然而不管他再怎么砸门，卫博士都不再给与他任何回答。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他恨恨地踹了一脚电梯门，咬牙重整心情，毅然决然地转身带领士兵们走入传送通道。

……

此时，地下十层的研究室内，巨大的光幕上跳出了一行文字。

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撤离？

“真正的天蚣族人才不会因为惧怕死亡而逃跑。”卫博士一边为通体乌黑的巨兽进行注射一边说道，“将军从来没有过失败，他们现在因为将军之死感到了恐惧，所以他们逃了。军人不是科学家，他们不懂希尔乌德族这个看似温和的文明拥有多么可怕的科技力量，但是我明白，我早在一千年前就体会过了他们从未体会过的恐惧。撤离……他们根本不明白，如果希尔乌德族人下定决心，我们根本无处可逃。”

神是什么？

卫博士沉默了片刻后回答：“我也不知道神是什么。我们毁灭了数个比我们弱小的文明种族，我们抢占他们的星球、掠夺他们的资源，在低于天蚣族人的文明看来，我们确实残忍暴虐，但事实上也有不少文明将我们视为神明，他们崇拜我们的勇猛无畏，渴求能得到与我们一样强大的力量。在遇到希尔乌德文明之前，我也和所有人一样，认为我们就是能够征服宇宙的神……”

那希尔乌德是神吗？

卫博士摇了摇头：“就像我说的，在遇到希尔乌德文明之前，我也以为天蚣族人足够强大，天蚣族人就是神明，但我们根本不是，那么宇宙中理应存在比希尔乌德更加强大的文明。”

希尔乌德那么强大，为什么还会被我们打败？

卫博士再次陷入了沉默，他想了很久才回答：“我也想不明白这点。如果不是他们一直只防守不战斗，我不可能在短短一千年内学会他们的科技……他们明明拥有能够征服我们的力量，为什么会主张和平？”

卫博士像是自问自答般的念着，接着在光幕上输入了一段新的指令，成功激活程序后，他那张雌雄莫辩的面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僵硬的笑容。

“成功了二蛋！你的智力已经成长到了我的幼年水平！你以后不需要通过程序就可以我进行沟通……你可以说话了！”

克利西斯尔呜咽了几声，在卫博士期盼的目光中，不太熟练地发出了小小的声音。

“二……蛋？”

“是的，二蛋。这是我为你起的名字。”卫博士温柔地抚摸着克利西斯尔的脑袋，微笑解释道，“天蚣族人繁殖能力很弱，每一颗蛋从出生到孵化都非常不易，二蛋代表了我们整个天蚣文明对生命的期望。”

“可是……我……”克利西斯尔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卫博士也叹道：“我知道你的上一任研究者给你做了结扎手术……不过现在你大概是天蚣文明仅存的最后一只克利西斯尔了。只是等能量辐射到这里以后，也许连最后一只克利西斯尔都不会再有了吧……”

他抱着必死的信念和克利西斯尔在地下研究室一同等待的死亡的到来，他等了一天，等了两天，等了三天后终究确信，那个毁灭型能量武器没有夺走他们的生命。

“哈哈……居然是我想错了，我还以为他们会对我们赶尽杀绝……这样看来，也许那些士兵真的逃出了这颗星球。结果到最后，希尔乌德都是败给了自己的心软。”

确认自己与二蛋逃过一劫后，卫博士再无任何顾虑，把身心全部投入了自己的研究工作，他将天蚣族所有的科技进行了整合归纳，然后又花了一百年依照天蚣族人的生化拟态作战服为二蛋研制了一块具备形同功能的纳米芯片——从此二蛋就具备了模拟与他相同外形的能力，而做完这项研究后，卫博士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二蛋，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这个基地……如果有一天我们的族人回到这里……记住，把我的研究成果全部交给他们！真是可惜，这里还有那么多我没弄明白的科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