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尽苍茫 第六十章 弘阳

归途之中。

雷蒙一脸疲色的窝在副驾驶位，学着那老者的样子，将蓝水滴吊坠贴在眉心，尝试着集中精神念头去触碰蓝水滴之中的那本黑色书卷。

初时毫无反应，但他毫不气馁，回想着自己静功入定的那种状态，将精神贯注额头灵台之间，总之不存一念，不作一想。

有意无意间，一些画面仿佛幻觉般在“眼前”一闪而逝。

“没想到，我竟然有修炼精神念力的资质？”

雷蒙心头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

须知，精神念力可不同于真气和斗气，真气和斗气人人皆有可能修成，只是成功率或高或低而已，但精神念力则不然，这是一种比真气和斗气更高层次的波动。

一般人不是不能修炼精神念力，就像雷蒙前世，常修静定之法，多少会使自己五感灵明、意志坚定，但若想修炼到神念外放、干涉现实的超凡程度，委实难如登天。

唯有某些精神力本就高出常人一大截，隐隐然可以外放的人，才有可能通过一定法门，在短时间里修炼到精神念力外放出体，操纵物质或能量的程度。

这就像拥有了第一桶金，再创业时自然比白手起家容易了不知多少倍。

这蓝水滴吊坠既是传承之物，只要能以精神感触其中传承烙印的人，就证明有修炼冥想法的精神资质。

不过，最终能否修炼成功依然属于未知数。

就像那个女人，得到这蓝水滴吊坠应该不是一天两天了，凭借她的念力异能，明明可以随意翻阅传承烙印，但却一直没能练成这冥想法，其难度可见一斑。

康师兄好奇道：“怎么样，可以查阅里面的冥想法吗？”

“好像不行……”雷蒙皱眉不止，“我再试试！”

说着继续摒弃杂念，凝神感触蓝水滴里的传承烙印，脸上却露出郁闷不甘之色，仿佛久久不得其门而入。

可实际上，却能捕获断断续续的冥想法片段，慢慢积少成多，窥得全貌。

然而他心里却反倒渐渐没了喜悦之情。

“查阅传承烙印都这么费劲，看来我的精神资质虽然有，但却算不得好，练成这个冥想法的几率应该很低！”

“犹其是，这冥想法跟我想象的完全不同，有些不对……”

海澜之魂冥想法。

顾名思义，一种观摩海上波澜壮阔之景所悟出的一抹儿自然真意，以此为基础演变而成的一种冥想秘术。

一旦练成，不仅精神意念时时可与大海交感共鸣，反哺变强，还可驾驭空中水汽防身克敌，不输于控水异能者，反倒是【润魂术】、【涡魂术】等等风格鲜明的幻术只算些细枝末节。

而若练至高深阶段，更是如同海之化身，一念之间即可掀起巨浪狂澜、冲天海啸，所向披靡。

可再三揣摩之后，雷蒙心里却疑窦丛生，这种冥想法看似不凡，实则很像是他前世研究过的佛门观想法，只不过观想的对象不是大日白骨、佛祖菩萨，而是大海罢了。

纯以观想法门而言，这种层次的观想法其实相当粗浅。

不错！

就是粗浅！

雷蒙记忆里便有不少比这更高深不知多少倍的佛门观想法，甚至就连他自身修持的基础静功，练至深处都比这种观想法强得多。

偏偏这种粗浅的观想法，却能在这个世界练成精神异力，兴风作浪，还被肯定为能够修炼到A级的传承，而雷蒙前世，那些修持高深观想法的人，却从未练出过任何神通。

尽管这个世界各种超凡力量愈趋繁盛，而前世地球末法已久，但雷蒙还觉得，这其中必然有某些他不知道的因素。

可惜，这种涉及世界本质的隐秘，还不是目前的他能够弄明白的。

或许有朝一日，当他修炼到一定层次之后，方有拨云见日的可能。

念及于此，雷蒙看着手中蓝水滴吊坠的眼神悄然一变，有了计较。

……

“事情就是这样……弟子不敢藏私，请馆主处置！”

武馆基地。

雷蒙与馆主相对而坐，话落之后，低头献上蓝水滴吊坠。

馆主面无表情，枣红方脸不怒自威，直让雷蒙心头惴惴好一会儿，这才伸手接过蓝水滴吊坠，贴在额前凝神查阅过后，沉声道：“你是想用这东西，换取武馆替你抗下杀死那一男一女两个异能者的后续影响？”

“是！”雷蒙提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传承之物不比其它，以馆主的身份，要么不接，直言拒绝，而一旦接了，查阅了其中的传承烙印，那就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否则岂不成了收钱不办事？

果然，馆主点了点头：“这事我应下了……A级冥想法的传承之物虽然难能可贵，在武馆足以换得一个B级功勋，但因此对上西北部一个大势力，实在得不偿失！”

“不过，你是武馆的弟子，你与其他超能组织的纠纷，武馆不会不管，而且这事并不是你无事生非……”

雷蒙表现得很是乖顺：“弟子今后一定谨慎处事，未经允许，绝不任性与其他超能组织发生冲突！”

“倒也不必弱了我们武馆的气势……”馆主摇了失笑，“我与海皇门的一个舵主有些交情，会联系他把这个传承信物买回去，就说是我们武馆在追查黑暗教会时的意外收获，海皇门如今虽然不复当初的无限辉煌，可仍然势力庞大，分支众多，想必那个舵主寻回前辈强者的一件传承信物，应该会大肆宣扬，借以提升声望，倒是消息自然不胫而走……”

雷蒙彻底放下心来，又佩服又感激道：“多谢馆主回护！”

馆主摆了摆手，话题一转：“倒是那个离阳子，你以后再见到时可要小心了——他是弘阳教八大长老之一，离火部的主事人，继承了‘离阳子’道号的老牌A级强者，性情古怪，尤其喜欢到处挖人弟子……”

“不过，弘阳教可不是什么好路数，宣扬什么‘红阳劫尽，白阳当兴’之类的危险思想，在东大陆的定位就像黑暗教会在西大陆一样，虽然算不上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可也差不了多少！”

说到这里，馆主的神色莫名的古怪起来。

“离阳子这次来到本市，应该就是追踪那几个黑暗祭司而来，毕竟同行是冤家，黑暗教会跨海跑到东大陆传教，明显捞过界了。”

“离阳子亲自追来，却又迟迟不动手，多半是想要放长线钓大鱼，没想到被黑崎凉子意外打断……”

雷蒙连忙道：“那么这招红阳霸烈……”

“不必担心，本门多少与弘阳教有些渊源，离阳子在武道界又是出了名的好为人师，喜欢提携后辈，他传授给你的招数不会有问题。”

“你要注意的是，未经离阳子的允许，你不能把这招数泄露给其他任何人，即使我和你师兄师姐强行索要，你也得坚决拒绝……这是武道界的古老潜规则之一！”

“当然，你要是用这招杀了人，犯了事，弘阳教即使全然不知，也得帮你分担一部分仇恨，反之，弘阳教的仇家要是看见你施展这招，同样不会放过你。”

雷蒙一怔，还有这种传统？

“红阳霸烈？”馆主皱眉思索一下，忽然道：“难怪听着耳熟，红阳霸烈这招，最初是弘阳教徒借鉴街头卖艺者胸口碎大石的计俩，后来化入气功，发扬光大，用来哄骗信众，说是天神附体刀枪不入，以此挟裹信众造反……”

“胸口碎大石？”雷蒙心里十万羊驼滚滚而过。

……

辞别馆主，去寻三师兄安德鲁的路上。

雷蒙反复琢磨红阳霸烈的招数，撇开似简实繁的内在运气法门，外在的双臂一上一下，如抱石碑的架势，的确很像是胸口碎大石的动作。

不过，这招纯凭一腔纯阳真气催动，威力可大可小，视功力深浅而定，别说D级，即使到了C级、B级，也能一直沿用，堪称大巧若拙！

“犹其是，这招的运气路线主要分布在上半身，又与赤阳九式的后五式相辅相成，恰可促进我后五式的修炼进程……看来离阳子之所以传授我这招，委实用心良苦！”

雷蒙直觉感到，自己和离阳子还有再见的一天。

……

馆主捧着杯子深吸口气，馥郁茶香直入肺腑，一时间未饮先醉。

赤忆彤走了过来，正要说话，忽然瞥见桌上的蓝水滴吊坠，眉头一挑：“这东西不是……”

“就是那东西……”

馆主老神在在，啜一口茶，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赤忆彤不满道：“【海澜之魂】冥想法流传颇广，我们武馆资料库早就收藏过了，这个传承信物多它不多，少它不少，您怎么这么轻易就同意给那小子擦屁&股？”

“你呀你……”馆主失笑一下，“换了你大师兄，可不会说出这种没脑子的话！”

“人心复杂，升米恩斗米仇。”

“一门一派如若一味以【血契】等诅咒胁迫弟子卖命，人情冷淡，活力不足，守成&都难以如愿，更何谈继往开来，发扬光大？”

“想要门下弟子心甘情愿的为武馆效死，还得苦心经营，怀之以柔，申之以信，结之以恩，示之以威……”

“自古以来，恩威并施始终是上位者御下之要！”

“就拿雷蒙此子来说，他年纪虽轻，却是胸有丘壑，天赋虽非惊才绝艳，才情却不可小觑，在新一轮弟子中已有脱颖而出之势，这种人往往很难归心，可一旦彻底归心，将来成长起来，便是独当一面的干将！”

“如果你像挤牙膏一样，时不时拿一些小恩小惠去敷衍他，他明面上或许会感恩戴德，暗里却离心离德，一旦他将来羽翼丰&满，肯定第一时间挣脱束缚，甚或反咬一口……”

赤忆彤粉面一寒：“他敢？！！”

馆主摇了摇头，“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而是人性的必然——只有庸人才会知足常乐，唯唯诺诺，英才之所以是英才，正在于他永不满足、不甘人下的特质。”

“英才如狼，狼走千里吃肉，狗走千里吃&&&屎。”

“不要幻想着用养狗的方式去养狼，那只能让你自己丧身狼吻！”

说到这里，馆主轻叹口气，仿佛寻常老人一般，絮絮叨叨的向女儿倾诉着：“两代人数十年苦心经营，武馆的发展渐渐到了关键时刻，进一步海阔天空，退一步万劫不复。”

“这时节，寻常弟子如群狗，狗群再多也不顶事，狼王一败，登时一哄而散，唯有期待多出几只头狼，上可拱卫狼王，下可带领狗群四处出击，打开局面，形成大势……”

“偏偏养狗易，养狼难，驭狼更难，不系绳子，这狼很容易跑掉，系了绳子，狼就会慢慢退化成狗，怎么办？”

“只有拿肉吊着它的胃口，驱使它奔波效命，不能喂得太饱，太饱它就会赖在你面前不动弹，等着你再拿出更多肉，不拿它就咬死你，取而代之，也不能让它饿着，饿狠了它要么跑掉，要么一样咬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