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尽苍茫 第五十四章 借刀

市警局。

局长室。

一阵烟雾缭绕。

局长唐季掐着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口中悠悠吐出一个白茫茫的烟圈，一张苦大仇深似的脸庞在烟雾里若隐若现，抬眼看向对面把整个单人沙发塞得满满的大胖子。

“老白啊，不是我护犊子，实在是你名声太臭！算上这次，两年里你已经连续把七个助手折腾进了医院重症房，还有两个当场殉职的……唯独你自己依然还活蹦乱跳，屁事儿没有！”

“下面的小子们一听是给你名侦探白里奇当助手，一个个唯恐避之不及，不是请病假，就是托关系推辞……我也没办法啊！”

白里奇放下墨玉烟斗，有些不满道：“警局现在，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唐季摇了摇头，“你以为现在的年轻人还像我们当年那样，经历过战场的枪林弹雨，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无所畏惧？要不然你还是回局里来，我向上面给你申请一个副局长，专门负责年轻警员的素质问题……”

“这种招人恨的事我可不干……”白里奇深吸两下烟斗，鼻孔里缓缓喷出白烟，遮住自己的面部表情，“与其回到局里处处受制，我还是喜欢现在这样，做一个自由自在、半公半私的侦探。”

唐季苦笑一下，“如果你只是侦查一些普通人做下的案子还没什么，偏偏你总喜欢插手那个圈子里的事，不要忘了，你虽说是个退伍军人兼离职警官，可说到底还是普通人，没有异能，又不会武功……”

白里奇不以为然：“以现在的科技水准，普通人的案子没什么挑战性，有你们警局负责就足够了，唯有那些人以各种奇奇怪怪的能力做下的案子，才能引起我的兴趣，而将游走于法律边缘的他们绳之于法，正是我侦探生涯的意义和使命所在！”

“好吧！好吧……”唐季果断认输，刚想换个话题，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拿起来一听，登时神色一变。

白里奇轻叹口气，“看来今天你有要事要忙，助手的事改天再说……”说着圆滚滚的身躯离开了沙发，就要离去。

“等等！”

唐季忽然叫住了他，“来了一桩麻烦事，你帮我参谋参谋……”

白里奇浓眉一挑，又坐了下去，单人沙发立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唐季放下话筒，揉着眉心：“有人举报，郊区某个庄园是黑暗之影教会的一处秘密据点，现在聚集着数量不明的B级、C级黑衣祭司……”

“谁举报的？”白里奇精神一振，名侦探的敏锐立时让他嗅到这件事的棘手之处，“可有证据？”

唐季苦笑道：“匿名黑客直接投放到警局官网的一张截图，似乎是小型无人机的航拍图，图上能看出那处庄园有一名C级黑衣祭司，至于是否还藏着B级以上的祭司，谁也说不准……”说着点燃一支烟，连吸几口，愁眉不展。

如果说E级、D级能力者只是超凡圈子的预备成员，C级才是正式成员的话，那么B级可就是独当一面的头领了。

无论在哪里，B级强者都值得地方当局郑重以待！

犹其是那些B级邪教祭司，大都掌握了一种或多种大范围邪术，一旦准备充分释放开来，对普通人的伤害不亚于一场瘟疫，足以造成大范围的社会秩序崩溃。

如今这个匿名举报不论真假，肯定已在州警署备案了。

如果他这市警察局长视而不见，那么将来真有B级祭司作乱，那他岂不是最佳的替罪羊？

而在没有确切消息证明那里真的藏着B级黑衣祭司之前，上面可不会轻易出动B级强者，如果他想派人去探查，凭他市局长的权限，只能借调少数几个C级精英，万一那里真有B级祭司，让这些C级精英有去无回，那他同样难以对他们背后的大佬有所交代。

归根到底，他自身并不是超凡强者，无法获得下级超凡者的拥戴和效忠，当然，如果他自己是超凡强者，又岂会委身于一个小小的市局长？

堂堂州治所在市的警察局长，在普通人看来位高权重，但实际上，他只是甄别普通案件和超凡案件的高等文员罢了。

不说他背后的主子可以随时换掉他，就说在那些借调过来的C级超凡者眼里，他也只是上不了台面的后勤保姆而已。

就像一张手纸，用过即丢，没人会放在心上。

白里奇显然深悉老朋友的尴尬处境，嘴里砸吧着墨玉烟斗，沉思良久，忽然眼睛一亮：“你这次唯一的出路，就是想办法利用只能调动C级能力者的权限去调动一个B级能力者……”

“咳咳……”唐季呛了一口烟，“这还用你说？”

“以前是不大可能……”白里奇胸有成竹道：“毕竟，无论体制内的警备基地、危机处理部门，还是赤焰武馆、白鲨帮、虎啸堂等老牌在野势力，都有成熟的任务制度，C级委托就是C级委托，B级委托就是B级委托，绝不能混为一谈。”

“可你不要忘了，半年前，本市多了一股新的在野势力……”

“你是说黑崎家，黑崎姐弟？！！”唐季恍然大悟，思忖一下，不由目光连闪，“只要我把这事当作C级任务委托给黑崎狂夫，并隐约暗示执行过程中有可能会遭遇B级强者，不怕他姐姐黑崎凉子不……”

白里奇拿烟斗指着老朋友，“你可千万不能让人知道，这损招是我出的！”

……

郊外树林。

“终于来了！”

车里一直注视着卫星监控的康师兄，摇了摇副驾驶座上闭目浅睡的雷蒙。

“放大图像，看看具体是什么人？”雷蒙扯开裹在身上的毛毯，扫了眼投影里气势汹汹的车队，脑子再次飞速运转起来。

短短一两个小时的休息，根本无法让他彻底消除之前与豹头人苦战过后的疲惫感，此刻若要出手，最多只能发挥正常状态的九成战力。

“不大可能是警备基地或危机处理部门的人……”康师兄一边操作，一边分析，“官方的人可金贵了，像这种情况不明的浑水，一般会推给我们赤焰武馆、白鲨帮、虎啸堂等非官方势力的人拿命去趟。”

“除此之外，其余小势力可没胆子去撸B级强者的虎须，更何况是黑暗之影这种诡秘难测的邪教……”

说着忽然轻咦一声，指着投影里一个放大后的年轻脸庞道：“这是谁？不是我们武馆的人，好像也不是白鲨帮、虎啸堂的……”

雷蒙看了过去，神色一动：“竟然是他……黑崎狂夫！”

没想到这次借刀杀人，借到的刀子会是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空手新秀！

一共大小七辆黑色车子直接向着庄园方向驶来，打头的是一辆装甲车，黑崎狂夫坐在第三辆车的副驾驶位。

之所以一眼就判定他是首领，是因为车里其余人都一身迷彩武装、荷枪实弹，空空如也的肩章表明他们是私人武装，唯有黑崎狂夫除了上身套着一件高级防弹背心外，再无多余的累赘。

这是普通士兵与秘武高手最直接的区别！

“那就没办法了……”康师兄摊了摊手，“听说这黑崎姐弟很不简单，寻常网路渠道根本查不到他们的具体资料，而武馆资料库里关于他们的情报，也超出了我们两个的调阅权限……”

投影里忽然浮现一个大大的红色警示灯。

“发现探测波，应该是对方的侦察车……”康师兄脸色一惊，急忙关闭工具箱，又从车后座扯过两张薄薄的透明塑料布，其中一张递给雷蒙，“快披上！”

雷蒙没有迟疑，接过塑料布学着康师兄飞快的将自身和车座一同包裹住。

康师兄这才讪笑一声，解释道：“我这车子的外壳虽然具有伪装涂层，但却是最低级的那种，未必能够瞒过对方的高级探测设备……当然，这两张伪装布是高级货，必定可以让我们的生命体征躲过对方的探测！”

“只不过，从现在起，一切电子设备都不能用了……”

雷蒙没有说话，只是皱眉看着他。

康师兄连忙从座椅下取出一副双筒望远镜，轻轻一扭，便分成了两个单筒望远镜，将其中一个递到雷蒙的伪装布里。

“这个也是高级货，附带无电子红外夜视功能，不比无人机抵近航拍差多少！”

望远镜重量不轻，质感十足，雷蒙试了试，的确可以清晰观察到庄园大门处的详细情况。

这片树林位于庄园斜前方五六公里之外，一般的手持望远镜，无论军用民用，这么远的距离，犹其是可见度很差的阴雨天，根本看不到什么。

康师兄轻叹口气，不无遗憾道：“真正的高级设备，除了当局，也就咱们武馆这种大组织能够弄到，一般散户有钱也买不到，我这两件也是费了很大力气才搜寻来的……”

“当然，你跟我不一样，等你成为C级武者，晋为外门弟子之后，就可以借用武馆的部分设备做私活，只是丢失或损坏了，同样得照价赔偿罢了。”

雷蒙随口问道：“之前师兄提到白鲨帮和虎啸堂，他们是……？”

“这些等你出开始出外勤就会接触到，我所知有限，白鲨帮和虎啸堂是本市仅次于我们赤焰武馆的秘武组织。”

“本市临海，白鲨帮主要是在海上讨生活，披了一张船运公司的皮。”

“而虎啸堂最初是靠收保护费起家的，算是本地黑帮的升级势力，成员素质参差不齐，直到现在，大部分弟子还是来自社会上的不良青年，不像我们武馆只要有文化有素质的良家子……”

闲话之间。

黑崎狂夫的车队进入了望远镜的视野范围，却在庄园两公里外的小山丘后停了下来，足足五六十个士兵下车分散潜伏起来。

唯有黑崎狂夫独自一人，戴上一个象征扶梨半岛武士身份的鬼脸面具，远远绕向庄园的侧后方位置，身法迅疾，很快便消失在荒野里。

雷蒙若有所思道：“果然，黑崎狂夫也不敢大肆进攻这家庄园，而是选择一个人先行潜入探查！”

“毕竟，如果庄园里的人不是邪教祭司，而是其他超凡组织，直接进攻无疑会结下死仇……”